侯佳回到火炕上,这时才感觉出自己的脚底下湿漉漉的难受,她刚才急着冲出去,忘记了穿鞋,现在袜子上粘满了泥水,于是干脆坐在炕边脱掉袜子,扔到了地上,正想回头查看卓安妮的情况,就听到卓安妮尖声叫道:“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侯佳吓了一跳,,以为卓安妮醒了,连忙转身去看,却发现卓安妮仍然紧闲双眼躺在被子上,只是双手无力的挥动着。她刚才为了检查卓安妮身上有没有伤,把她的衣服都脱了,但是看过之后,再想给她穿回去就比较麻烦了,外面那三个又都是男的,她不好叫进来帮忙,所以只是拉了一床被子盖在卓安妮的身上,没想到她突然挣扎起来,把被子都踢到了一边,露出大半个身体,火炕上顿时春意盎然。
程斌也听到了卓安妮的叫声,他倒没有一惊一炸的冲进来捡便宜,只是站在外间问道:“侯姐,怎么了?”
“没事,小卓说胡话呢。”侯佳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生怕他走进来,连忙给卓安妮拉了一下被子,遮住外泻的春光,卓安妮又说了几句话,然后重新安静下来。留下侯佳坐在一边看着她发愁,眼看着卓安妮的情况不怎么好,他们又没有医生,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程斌其实也猜到了这个答案,卓安妮今天早上在叶双飞的家里昏迷的时候就说过一阵胡话,听起来她似乎是想起了某段痛苦的经历,程斌对于伺候病人没什么心得体会,那个时候也就只有陪听的份,现在有了侯佳这个人形百度知道,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样了?”
“还烧。”侯佳发愁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烧没退下去?”程斌也有些着急,发热算是人体抵御疾病侵害的一种手段,但是这个手段基本上属于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那种,很多时候疾病没抵抗住,自己倒先被干掉了,说到底,还是一个体质的问题,现代人太依赖抗生素,本身的应变机能已经不足以单独抵抗外来侵袭了。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拿回来的强力退烧药还放在桌子上,连忙提醒侯佳,他虽然不知道帘子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也能猜到自己过去不怎么合适。侯佳倒是没有狗腿到让他自己送药进来,只是不免在心里嘀咕一下,这家伙看起来一幅冰山男的样子,总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卓安妮虽然还在昏睡不醒,但是基本的吞咽反应还在,所以吃药并不怎么费力,不过侯佳还是有些担心,程斌拿出的药物是肠溶片,以卓安妮现在的情况,药效什么时候起作用还很成问题。她拿了毛巾沾了程斌拿回来的酒精给卓安妮慢慢的擦拭四肢,低声说道:“要是能静脉注射就好了。”
程斌听力一向不错,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侯佳的话,接口说道:“就算有药,到哪里去找护士?”
“老邢就会。”侯佳随口说道:“去年冬天我感冒的时候,也是发烧,老邢从村卫生所找的盐水和头孢给我挂的水,两天就好了。”
程斌倒没想到邢志新还有这个本事,想想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也和娇小柔美的护士妹妹对不上号,他那体型去医院干个保安还比较有威慑力,进病房估计患者先要不放心了。总算他虽然着急,脑子还算清楚,倒也没有问侯佳有没有被邢志新扎成筛子。
有了侯佳的保证,程斌至少不用担心他找不到人来给卓安妮打点滴,于是把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两个难兄难弟正排成一排坐在门前发呆,看到程斌拎着步枪出来,两个人都有些吃惊,乐涛下意识的跳了起来,邢志新比他撑住一点,问道:“你去哪?”
“侯佳说最好能弄到静点的药。”程斌说道:“她说你能配药?”
“我在校卫生所帮过忙。”邢志新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程斌断然拒绝道:“你留下。”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毕业多少年了?”
“不是我上学那会。”邢志新解释道:“我在中学当老师。”
程斌愣了愣,这个倒真没想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邢志新,随口问道:“你教什么的?”
“体育。”说起来这个,邢志新有些惭愧:“其实我是学地理的。”
程斌并没有注意到他后面补充的话,听说邢志新就是传说中的万能老师,不禁肃然起敬,差一点立正低头,半天才说道:“你能给我列一张药品清单吗?”
邢志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屋子里。
程斌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乐涛,大步向货车走去,邢志新很够意思,在整理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把他的自行车也搬到了货车上,并没有因为他很可能遭遇不测就把他的东西都扔掉。现在程斌准备把自行车卸下车用来代步,昨天路上的积雪就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晚上又上了一次冻,路面上都是冰水混合物,他回来的时候就一直担心汽车会滑到沟里去,不过干脆直接骑自行车来得稳定。
等到他推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邢志新已经拿了药品清单站在房门前等他了,他把清单递给程斌,低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程斌摇了摇头,简单的说道:“你留下。”说完他想了想,也知道邢志新是一片好心,他要去寻找药品,不可避免的要深入到建筑物里面,没人知道那里面会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多一个人的确可以多一份助力,问题是程斌实在不怎么相信邢志新的战斗力,当然这个理由说出来有些伤人,所以他看在邢志新一片好心的份上,又补充了一句:“帮我照看一下她。”
虽然程斌并没有明确这个“她”指的是谁,但是邢志新立刻就知道这短短的一晚过去后,卓安妮在程斌心中的份量已经大幅度的提高了。他立刻觉得自己重任在肩,点头说道:“你放心。”
程斌嗯了一声,把清单小心的折好放进口袋里,迈腿刚要上车,身边的乐涛突然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程斌愣了一下,上下看了看他,没有说话,邢志新皱眉说道“你去干什么?”
“我能帮忙。”乐涛说道:“阿姨是我的亲人。”
“她是我们所有的亲人。”程斌冷冷说道:“我们在这里,就是准备患难与共的。”他指了指门卫小屋,很严肃的说道:“去做你能做的事,不要给别人添乱。”说完又转向邢志新:“看好他。”
邢志新点了点头,看了乐涛一眼,没有说话。两个人目送着程斌背着猎枪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的拐上了公路,这才收回目光。邢志新拍了一下乐涛的头:“跟我回去吧,外面挺冷的,再把你冻感冒了,那就真忙不过来了。”
现在这条进城的路对于程斌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了,虽然他熟悉的还是只有到药厂的那一段,但是至少从叶双飞家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马观花的绕了几条街道,当时因为急着送卓安妮回来,他并没有仔细观察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但是想来叶双飞把定居点安排在这里,总不会没有原因,虽然那几只丧尸狗的出现有些意外,但是应该不会有更多的危险存在。
程斌身高腿长,虽然地面上不是冰就是雪,车轮常常打滑,但是他仍然骑得飞快,很快的越过那片寂静的村庄,进入到了城区里面,在路过药厂大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拐了进去。
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他对于这里的建筑物分布仍然有些印像,所以没花多大的功夫就找到昨天遭遇丧尸狗的地方,草坪上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可以明显看出昨天叶双飞突然出现时车轮翻起的大块泥土,程把自行车支在水泥路上,自己走了过去,来到昨天曾经停留的路标下,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自己的手枪,九二式手枪小巧的枪身半截浸泡在水里,在阳光下闪动着幽暗的光芒。
他俯身捡起手枪,回到公路上,从车后的架子里翻出一块毛巾,熟练的把手枪分解开来,然后逐件擦拭掉水分后又重新组装了回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掀开车后左侧铁架的下层垫着的泡沫板,留出下面的夹层来,在那里整齐密布着一层黄澄澄的子弹。
他伸手抓起一把,一颗颗的按进弹夹里,然后把弹夹重新装回到手枪里,拉动枪栓,感觉到子弹上膛后发出的声音,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
重新退出枪膛里的子弹,他这才骑上自行车重新上路。叶双飞的猎枪口径很大,威力也不小,但是毕竟太长,使用起来很不方便,这就和他的弓箭一样,看着不错,使用起来限制太多,只能作为专用工具,还是手枪的应用范围比较广。
骑着自行车出了药厂,程斌骑着自行车沿公路向城市中心前进,叶双飞的家并不在这里,他今天离开时曾经察看过那个简单的房间,可以确定叶双飞从来没有准备过给自己挂水。
大概骑了五六分钟,道路开始变得宽阔起来,路面上随处可见在块的垃圾和杂物,融化的雪水里还有一片片黄绿相间的落叶镶嵌在里面。
程斌的注意力被前面转盘路中心的大块草坪吸引了,那里并没有修砌起花坛,只是一个中间稍高的土坡,不知道从前种的是花还是草,因为现在那里高高低低的布满了一排排的坟头,大多数的坟头前都树立着一块木块,上面用记号笔写着一些文字。
程斌停住车子,走过去看了看,离他最近的坟头前立着的木块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王启年之墓”,下面还有一段简短的文字来做出说明——死于第一次丧尸战争,他是一个英雄。
程斌继续去看他邻居的坟头,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雨水侵袭得模糊不清了,程斌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第一个字似乎是个林字,下面是“深河之墓”,同样有一行墓志铭来衬托他的名字,那上面写着——一个善良的好人,即使对丧尸也是如此,所以他死了。
程斌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全部死于丧尸,但是至少知道这里是这座城市里幸存者们的公墓,墓碑的材质和上面的字迹都不相同,有些很潦草,有些则很正式,有的人墓志铭写了很多,也有的只有一个名字,程斌在这里默默站了一会,转身走开,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