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横和一干死士带着南姬往纪王的陵寝进发,为了避开他人耳目,一干人白天休息,晚上行路。南姬由死士队伍里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看守着。转眼三天过去了。
已经到玉溪城郊外了吧,南姬心想。此时,南姬处的是一个又阴暗又狭小的柴屋,外面有人守着。
此时已是晌午,“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红色人影折过阴暗的回廊,推门,阴暗的小屋顿时一亮,门外漏进来白花花的阳光刺花了南姬的眼,她抬头,伸手,手背盖在眼睛上方。
透过长长的睫毛的阴影,她看到一个红衣姑娘瘦长的脸,一张普通得容易被人忽略的脸上,微黑,长满雀斑的脸上薄薄的扑着一层劣质的米粉,南姬知道,这种米粉扑在脸上,不透气,皮肤并不好受,尤其是在这炎热的夏季,汗一出来,脸上粘糊糊的,可这个姑娘,显然爱美极了。耳上挂着一幅仿制的金叶子耳环,显然是假货,一些金漆已然脱落,显出斑斑锈迹。再看她全身,大红的燕裾濡裙,虽然陈旧,但洗得很干净,头上别着几朵小白花。
红衣姑娘提着篮子走近南姬,哒的一声,从提着的篮子里摔出几个冷硬发霉的馒头,落在南姬身边的茅草上,脸上是又厌恶又嫉妒的神情。
“喏,你的饭,真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还要浪费粮食给你这样的人吃……”红衣姑娘大概对看守南姬这个差使很不满,一边寻了个石墩坐下,一边刻薄的发着牢骚,并没有走开的意思,仿佛打定主意要看南姬这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子,怎样咽下这冷硬发霉的馒头。
南姬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拣过地上的馒头,细细的剥去外面那发绿的皮,然后一口一口的嚼着,连一点碎屑都没有剩下,仿佛吃进去的是美味珍馐。
红衣姑娘不由失望,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果真,人贱,天生就是吃这个的料。”
南姬却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只问:“有水吗?”
“啧啧啧,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一个阶下囚还要这要那的,这里不是你的皇宫,你还指望着别人把水送到你手上哪!要水自己出去找去。”一边刻薄的挖苦着南姬,一边恶意的踢着地上的茅草,顿时灰尘都杨到了南姬雪白的脸上。
别说南姬动弹不得,就是有力气走动,也没办法走出这里找水,门外守着着四尊黑面门神可不是吃素的!
听了红衣女子的话,南姬也没有发作,只是默默的伸手理了理旁边的茅草,拣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闭眼躺下了。
红衣女子见南姬不理会她的嘲讽,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愠着一股子火却没处发作,板了脸,撅起嘴巴,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噔噔噔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南姬睁眼,只见红衣女子气呼呼的将一桶水猛的往南姬面前一顿,水花四溅,南姬闪避不及,鹅黄的曲裾秀裙被溅了一身,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喝啊!你喝啊!有本事你喝个够!”女子叉腰指着南姬的鼻尖,尖锐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麻,脸上的劣质粉被她尖锐的声音震得簌簌落下,一时阴湿的空气中浮满了白色的粒子。
南姬捂住鼻子,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冷冷的看着那女子。
那桶“水”,浑浊的颜色,面上浮着一层绿华,苍蝇在上面盘旋,散发着一种又臭又馊的味道。
“哎!没有水,看来这盒红玉膏是用不成了。”南姬从腰间取出一个手掌大的,通体透亮的白玉盒子,惋惜的叹了口气。
“红玉膏?”红衣女子嘴唇动了动,瞪大了眼看着那个白玉盒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确定的问了问:“传闻中的宫廷不老药,能令人面白如玉,光润照人的红玉膏?”
南姬嗤笑一声,反问:“这世上还有第二种红玉膏么?它不仅能美容养颜,还能驱除雀斑,令肌肤生香呢。可惜现在没有水,却是用不成了。过不多久,就只好扔掉了。”
南姬说着又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的样子。
红衣女子顿时一下子没了嚣张气焰,脸涨得通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姬手中的红玉膏,嘴唇嗫嚅着,却没有说出话来。
南姬眼珠一转,粲然一笑:“你是不是想要?”
红衣女子绞着手指,盯着那盒子,却不说话,她刚才那样对南姬,自是不会指望南姬给她,只道是南姬故意气她的。
南姬却慵懒的叹了口气,重重往草堆上一躺,随手把那白玉盒子扔到一边,双眼黯然,心灰意懒,道:“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要这个有什么用,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红衣女子盯着玉盒子,双眼放光,两手搓揉着已经皱巴巴的衣襟,不确定的道:“你……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真的不要了?”
这个女子不会知道,南姬拿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红玉膏,只不过随身带的一点易容膏,却也是有美白功效的。
南姬心想,如果现在放倒这个女人,易容成她的样子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现在时机不到,自己全身是伤,根本就动弹不得,即便逃,也跑不了多远,只能等伤好一点再另想办法了。
“命都快没有了,再贵重的东西有什么用。”南姬黯然神伤,默默闭上眼。
红衣女子看着她戚戚的面容,心想她终究是要死的人了,想到自己刚才做得那样过分,倒有几分内疚了。半晌,慢慢的拾起地上的红玉膏,揣进腰里,讪讪的说:“我去给你打些干净水来洗漱。”
南姬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嘴上却道:“这红玉膏虽好,却比不上另一样东西。”
红衣女子顿时停住脚步,回头,好奇的道:“这世上还有比红玉膏更好的美容膏药吗?”
“有,玉容脂。”南姬肯定的说。
“玉容脂?”红衣女子睁大了眼。
“就是这玉溪城中的天香阁出产玉容脂,取万年灵芝和千年雪莲之精,,《神农本草经)云,莲花能“令人好颜色”,更何况是千年雪莲和万年灵芝,是以,这世上的益颜灵药以玉容脂为最!轩辕国前朝的玉灵公主就是长期用玉容脂敷脸,才能数十年容颜不老,被人誉为轩辕第一美人。你该听说过吧?”
红衣女子睁大了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个曾经艳色倾天下的轩辕第一美人,她倒是听说过。天香阁,她更是听说过,天香阁的胭脂水粉是所有爱美女子的梦想。
“那这样说来,玉容脂应该很贵吧?”红衣女子讷讷的问。
南姬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问:“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红俏,你叫我阿俏好了。”红衣女子十分干脆的回答。几句话下来,阿俏对南姬已是又羡又妒,态度已变得十分友好了。
“好,阿俏,我这里有一枚戒指,却还值几个钱,将死之人,留着也没什么用,给你拿去兑换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说着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紫玉戒指,心里默念,梦姬姐姐,这回,对不起了,等过了这次,我一定把这枚戒指找回来,这紫玉戒指原是梦姬留给南宁的信物。
红俏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眼睛却已贪婪的盯着那枚沉甸甸的紫玉戒指,心想,这枚戒指看起来值不少钱,卖了它应该可以去买天香阁的玉容脂了吧?
南姬笑道:“阿俏若觉得不好意思,回来的时候不妨顺便给我带一些金疮药可好?”
“那敢情好,我给你买药去!”阿俏笑了,再不推却,接过沉甸甸的戒指,掩不住一脸的喜色。
南姬也不易察觉的笑了。落梅山庄情报记载,天香阁,属魏国王弟靖的产业,而玉溪城所有的当铺,也都在王弟靖的名下。
玉溪城中最大的当铺柜台前,一个红衣女子尖锐的声音响起。
“老板,我要当这枚戒指!”
一个褐色褚衣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戒指,一双精明的眼睛里立时浮现出惊讶之色,抬头细细的打量着布衣的红俏,讶声道:“姑娘,你真要当这枚戒指?”
“怎么,你们这里不收吗?”红俏紧张的问。
“不,不是,只是,这枚戒指价值连城……我们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银子。要先请示我们的主上。”
“好吧,那你们快点!”红俏不耐烦的说。
“且慢!姑娘!”红俏正准备把戒指递给那掌柜的,旁边凭空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
“你……”红俏回头,刚想骂人,却触到一双清秀绝伦的眸子,立时说不出话来。
拦住她的是一个玄衣男子,体态修长,风神如玉,说不出的风流俊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正对着她彬彬有礼的微笑。
红俏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俊俏的男人,一张俏脸腾的一下红了。
那店中掌柜正待和那玄衣男子辩论,却在看清了他的面容之后,立时噤声,缩到了店后。对着店中的伙计小声道:“快,快去通知二殿下,玄国的世子来玉溪城了,另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罕见紫玉戒指出现在城中,看起来像轩辕王族之物。”
“姑娘可否将这紫玉戒指卖与在下,我愿出双倍的价钱。”悦耳而富含磁性的声音,玄衣男子的微笑如温软的泉水,浸得红俏心神一阵恍惚。
恍惚间,她说了什么,可是记不得了,只是痴痴的看着那个男子,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手中多了一叠银票,而那枚紫石戒指却不见了,而那个玄衣男子,也消失无踪。
心底一阵怅然,红俏叹了口气,往天香阁去了。
不远处的拐角,那玄衣男子对身边的黑衣侍卫说:“跟上她,摸清她住哪里,沿路留下记号!”
仔细的端详着那枚流溢着诡异光彩的紫玉戒指,玄衣男子面上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南姬,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