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渡。
渡边的柳树随风晃动,平静的江水开始波涛汹涌。燕云铁骑把云舒团团围住。
“云舒,你也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你的属下开城门,我不取你性命。”南宫少卿优雅俊逸的脸上染了一丝不相称的烦躁,两个时辰过去了,云舒却并未见妥协。南宫平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南姬落在他的手里,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云舒素来不识时务惯了,南宫丞相何必多言。”云舒冷冷的道,他已经想明白了,若是南姬已经在南宫少卿手里,南宫少卿便不会在这里和他周旋了。明白了这一点,他反而不急不躁了。最不济,也不过一死而已。
他想起了南姬在看到南宫少卿那一刻苍白的脸色,也从这苍白中读出了南姬的惊惧和恐慌。对南姬来说,南宫少卿是多么危险的人物,他又怎么会开城门,放南宫少卿过去,他怎么会让南宫少卿有机会伤害南姬呢?
南宫少卿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不再说话,一扬手,疾疾数声,千百只长箭破空,如千万只飞虫,齐齐向云舒撞去。云舒挥剑格挡。却终难顾忌四面八方。
“凿”的一声,长箭刺穿血肉的声响,云舒痛苦的皱了一下眉,肩头被长箭刺穿。手中却不停格挡着源源不断的飞箭。又一声,后背中了一箭……
不多一会儿,云舒全身已经中了六箭,身体仿佛被撕裂了般难受。却仍然咬着牙,并不想妥协。
南宫少卿看着场中奋力挡箭的云舒,看着他倔强的表情,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心头有了一丝烦乱,打了个手势,周围的弓箭手停止了放箭。
云舒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身上数处中箭,在马上摇摇欲倒,却仍然咬着牙,戒备的盯着南宫少卿。
“云将军何苦来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南宫少卿看着云舒,叹息了一声。
“休要多言,士可杀,不可辱。” 云舒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雪白的袍子,看清来惊心夺目。心里却在想,今次若命丧于此,不知道她可会记得自己。
南宫少卿看着云舒决绝的表情,很烦,很闷,闷到喘不过气来,突然间大笑起来。指着云舒,冷然道:“你这个傻子,值得么?她不过是个无情无心的女人,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旦有必要,她就会毫不犹豫的丢弃你甚至杀掉你,她不过是在利用你,你有必要为她这样拼命么?”
“住口,她不是无情无心的人!”云舒双目圆睁,瞪着南宫少卿,他怒了,在愤怒!意识到中计时,他没有愤怒,只是担心南姬的安危;被劝降时,他没有愤怒,只是义正词严的回绝;在箭阵中奋力挣扎,一有疏忽就会丧命时,他也没有愤怒;唯有现在,听到南宫少卿说南姬的不是,他才觉得异常的愤怒,愤怒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燃烧。
“你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呢?”南宫冷笑,“她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女人,她只会利用你,你的付出,她一分一毫也不会在乎,就算你为她死了,她也只会笑你傻。”
南宫狂笑起来,笑声显得空洞而忧伤,是嘲笑云舒,却更似在对自己说。
云舒讶然的看着南宫少卿,既愤怒,又惊讶,愤怒眼前这个人居然这样说南姬,惊讶他居然这样反常。末了,他平静下来,再看南宫俊美的面容时,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疯子。
“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云舒面容坚毅,虽然他不知道南姬的过去,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南宫少卿所说,他心里认为南宫少卿是在挑拨离间。却不知道南宫少卿只是一时的情绪的发泄。
南宫怜悯的看着云舒,问:“你不相信?”
“一个字也不信。”云舒口气坚决的重复了一遍。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天你是选择死也好,生也罢,邑城我都会拿下来。”南宫少卿在这一瞬间耐性全无,自嘲的想,我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怎么会想让他明白我的感受。
云舒轻蔑的一笑,苍白的脸上闪现一种决绝的神情。在说话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蓄力,准备着奋力一击。
河边,是一丛一丛的柳树,柳树后面,是一大片的竹子,离云舒他们的距离只有百米左右。
他右手迅速的抽出长靴里的匕首,狠狠的扎在马背上,追风宝马痛嘶一声,疯狂的朝南宫少卿奔来。这个变故让众人一惊,以为云舒想要对南宫少卿不利,一干人等迅速的围聚到南宫少卿旁边,不让云舒靠近,云舒的长剑掷向南宫少卿,旁边的人慌忙挡剑,而云舒,借助一蹬足之力,飞身离马。
“快挡住他!”南宫恍悟 云舒的意图。
然而已经晚了,云舒借助刚才众人一慌神的时间,踏着几人的头顶,飞快的跃上了不远处的竹子上。再尽全力一跃,借助竹子的弹力,他的身体朝江面弹去,等众人赶到江边的时候,只听到“噗通”一声响,看到了云舒坠江的身影。
数百米宽的江面溅起巨大的水花,丝丝缕缕刺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江水,殷红的涟漪圈圈荡开,颜色渐渐淡去,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南宫少卿狠狠的摔了一下衣袖,却也无奈,刚才是自己疏忽了。没想到云舒是这般倔强的人。也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掉进了江里,活命的可能性是很小了。
现下,拿下邑城要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南宫少卿的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愉快。为什么,为什么云舒愿意无怨无悔的为她舍命?南宫少卿心里很不愉快!
回到军营,却发现自己的军帐中正坐着一个人。
迎面,公子一袭白衣,飘逸若仙,正端着自己的杯子,轻轻的泯着里面的碧螺春。
“南宫平,南姬在哪?”南宫少卿问,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惊讶,原来,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南宫平。
“你在担心她?”南宫平淡淡的问。
南宫少卿看了南宫平一会儿,看他不紧不慢的品着茶,自己的心却一点一点的揪紧,他太了解这个人了,看这个人现在的样子,定是刚刚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很痛快的事情。
“你究竟把南姬怎么了?”眼下南宫少卿已经忍到了极限,要是南宫平再不出口,他便要出手了吧。
“你怎如此愁眉不展,我不过是将她对你做过的如数还给她罢了。”说罢,端起茶杯,泯了一口,样子甚是惬意。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儿?”说着眉头又深了一层。
“南宫少卿,你可还记得她当初是怎样对你的,难道还不死心,是不是还要让她再刺你一剑才肯罢休,我只不过将她放在了荒郊野岭,任她自生自灭罢了,只要她将野兽摆脱,我便放了她……那野兽便是原纪国二皇子纪横。”瞟了一眼南宫少卿,结果——
“南宫平,若南姬死了,我定会杀了你,她不能死,要死,也只能是我杀了她,亲手!”随后,夺门而出,向那目的地奔去,亦如一年前的她,那样冷漠、决绝。
南宫平怔在了当场,半晌,才喃喃自语:“你如此的在乎她么?在乎到竟要因她而杀我么?”
今晚,似乎又是一个不眠夜。而不安的,不只是南宫少卿,还有龙涉和妍妍。
原来龙涉追上妍妍,带着她回到湖心小筑,却不见了南姬。心里非常担忧。
“南宁,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不出来我就找不到你……”妍妍对着湖面大喊。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入耳的,唯有夜鹰的哀嚎。
“臭南宁,死南宁……”妍妍一声一声的骂着,眼里却流下泪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别喊了,少主不在这里,你喊再大声也没有用。”龙涉道。
妍妍看着龙涉笃定的模样,抹了一把泪,气不打一处来。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你的主子啊!”妍妍拿眼睛横龙涉。
“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少主都可以凭她的智慧脱险。而且,担心也没有用,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尽快找到小姐。”龙涉认真的道。
“你就这么相信她?”妍妍无不嫉妒的问。
“她值得所有人相信。”龙涉看着妍妍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妍妍不再说话,心里却仍然很担心。
南宁,不管你在哪儿,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向表哥交代啊,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你,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他看来,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要是今天被南宫平带走的人是我该多好啊,表哥已经因为你的失踪而大病一场了,你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在乎的人,如果你死了,他该怎么办。
南宁,如果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快快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