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地跳下房梁,一步一步极慢地向南宁蹭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气馁地低着头,伸手可怜兮兮小心翼翼地去扯南宁的衣袖,嘴里嚅嗫着“阿……阿宁……”
垂头丧气惴惴不安地偷眼去瞄南宁脸上的表情。
南宁嘴角含着笑,如沐春风,五月的花园都被这笑渲染上了春意。
“怎么不在上面多坐一会儿?”南宁含着笑,手却不动声色地扯回拽在秦风手里的衣袖。
秦风手中一空,顿时心里一抖,头垂得更低了,双眼盯着鞋尖,瓮声瓮气老老实实道:“阿宁,我错了。”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南宁仍是含着笑,五月的花朵因她的笑黯然失色。
“阿宁,我做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秦风大声颤巍巍地说。
“抬起头!”南宁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秦风抬头,却仍不敢去看南宁脸上的表情,他怕看到南宁脸上的失望。
“说说看,错在哪里?”
“我不应该不听阿宁的话,我应该认真读书的。”秦风懊恼地回答。“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实在难受得紧,那些书,那些字,我一个都看不进去,看到夫子,我就头疼得很,我真是没出息,我知道我让阿宁失望了,阿宁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一定认真地看书,哪怕是再看不进去,再难受,我也看,我再不会和夫子过不去啦……”
良久,却不见南宁答话。
秦风急得直搓手,却不敢再扯南宁衣袖,只得用眼角余光偷眼去瞄南宁脸上的表情。
却只见南宁很认真地怔怔地看着他。
“阿宁,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让你失望了,你不要生气……”秦风急了,直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见过南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良久,却听南宁叹息一声,目光,也渐转柔和,如同窗外柔软的阳光,温暖和清澈。
秦风仍是惴惴不安地看着南宁。
“难受就不要看了,以后,都不用看这些书了。”南宁忽然截过秦风手中的书,扔在了书桌上,牵着秦风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走了出去。细碎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心上,氤氲出别样的柔软和温暖。
这样一双手啊,因为长年练剑而布满老茧。
这样一个人啊,最单纯的心思里想得最多的总是阿宁。
这样一个男子啊,总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用他犀利的剑固执地挡住她周边潜伏的危险。
如此,为什么还要强求更多呢?
是的,他比任何人都单纯,不通人情世故,无论怎么教都教不熟,只因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剑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阿宁身上。即便他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要紧呢?就让自己来替他清扫他周边的尘埃,剔除尘世的污垢,给他一片清明的天地吧。
你给我保护,我还你祝福。你的世界里,只有我,而我永远会为你在这个世界清出一片干净的天地,供你栖息停驻落足。
闹市,一辆华丽舒适的马车在车夫熟练的驾驭之下,平稳地驶过大街。
车内,一方软榻,一处矮几,均是价值不菲的上品桃心木。右车壁上镶着雪白的厚厚的羊绒,靠上去分外舒服,左车壁的暗格上,放着几样精致细巧的宫廷小吃和零嘴:麦乳精、江米条、蜜饯青梅、杏仁佛手、合意饼等,几本厚重的书卷摆在暗格的边侧,一壶清香四溢的玉竹香茗放在案几上,百濯香的香气在车厢内袅袅浮动,沁人心脾。
软几上铺垫着柔软舒适的羊毛毯,角落里放着柔软的绣被,此时一个少年静静地坐在绣塌上,修长白皙干净的指间放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仿佛闹市的喧闹不曾入耳,只见他神色淡定,目沉如水,锦衣裘袍,金冠玉带,端得是器宇非凡、华贵逼人。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高贵而优雅。
而少年对面,坐着一个锦衣少女,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玲珑的琼鼻,香腮嫣红,如点绛的樱唇,鹅蛋脸颊晶莹如玉,娇嫩的肌肤如冰似雪。神态天真,娇憨可爱,此时正掀起车帘,尖尖的小巧的小巴垫在手背上,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闹市的景致,不是妍妍又是哪个?
赌坊、酒肆。
招摇的旗号,下面热闹闹贩卖的不是瓷器便是漆器。
提篮的古装女子撑纸伞走在街上,对面二楼的店小二端着盘子望得了忘记上菜。
算命的叽叽咕咕地对妇人讲卦,听的人半信半疑排出两文铜钱。
再往前,卖艺武者在人群中央胸口碎大石,围观者一阵阵喝彩。旁边布偶戏演得正起劲,虽然一点也听不懂是说的啥。
妍妍的眼睛不知不觉移到了四面通风的茶馆,说书人惊堂木拍得响,台下士绅官吏服饰不一,神色倒不似听书,自谈自地。
其中一名戴着紫金冠的俊逸男子,斜着眼正望街心,与妍妍的视线对上。
妍妍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急忙放下帘子,坐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
马车骨碌骨碌向前,不一会儿,人声渐渐弱去。
妍妍却仍是魂不守舍,浑身发抖,眼神惊恐,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坐在一旁的锦衣少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一双沉静的凤目看了妍妍半响,终于起身,取过案几上的玉杯,斟了一杯香茗,递给妍妍,动作温柔优雅,白皙的玉指衬着剔透的玉杯和澄澈如玉的茶水,如同雪霁过后的天空一般赏心悦目。
“看到了什么?”玉石相击的声音如同高明的乐师谱出的旷世之曲一般,温柔,优雅,说不出的动听。一边问着一边轻轻拍着妍妍的后背。
妍妍悚然醒过神来,双目睁得大大的,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极其用力,手指扣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