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娃在白宝旅馆住下。杉树皮搭建的旅馆阴暗潮湿,蚊子比平常见到的大,而且是白色的。白色蚊子趴在涂成白色的杉树皮墙壁上,极富隐蔽性,极具杀伤力。当他靠近白墙壁,几只白色蚊子扑杀而来,一叮一管血。红血液进入白色蚊子肚子,红色竟然不见了。火娃向旅馆老板娘要捕杀蚊子的工具,老板娘拿来一根灰白色的蚊香。点上后,白色的烟雾弥漫在屋子,火娃听到自己的呛咳声和白蚊子“扑扑”的落地声。有几只落在他的地图上。火娃不禁笑了。他将白蚊子捏碎,却没找到红色的血液。
有火光从墙壁的细缝里溜来,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声音。火娃恶作剧地拍拍墙壁,那边声音没了,灯火也灭了。火娃怕曝光,也急忙吹灭了灯火。隔壁无声无息,人蒸发掉一般。火娃不敢大声喘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良久后,隔壁有了动静,灯也亮了。火娃眼睛贴到杉树墙壁上,缝太小,看不清隔壁。火娃将缝掰成一个小洞,在一只眼睛的工作下,那边风景一览无余。隔壁住的是那个背包袱的人。另外两人坐在他对面。那人把包袱打开了,露出几件怪东西,它们相互碰撞时发出金属声。火娃认定,这声音与上午在石板路上听到的一模一样。证明这一天包袱里背的是同样的东西。那边的声音仍然是不清晰,火娃只听到“宝贝”“古董”这些词。他们边说边打手语,最后三个人每人出一只手握在一起。完了,对面人给了背包袱的那人一把钞票。再最后,来人背着包袱离开。留下来的那人关上门,无声地笑着点钞票。见到钞票,火娃就流口水了,他想变成一只蚊子飞过去,把那沓钞票叼进自己的口袋。想归想,毕竟钞票是别人的,口水流干也没用。火娃一气之下,把那个小洞堵上。
老板娘来敲门,杉树皮大门响起来与众不同。她掌着灯火,连拍几次。睡了吗,先生?老板娘说。她声音像一只怪鸟。火娃拉开门,强迫自己张开大嘴打哈欠,说,老板娘有何吩咐?老板娘挤进来,点上房里的灯,说,你体格不错,睡过女人吗?火娃摇头,说,父亲不让。老板娘很为他惋惜,说,你前面的日子白活。不过,从今晚你就可以开荤了。姑娘都不错,随你挑。火娃说,要钱吗?老板娘长笑起来,一笑,声音就像母猪了。火娃发现,她笑时,两个乳房并没有颤动。火娃按住口袋,说,我没带钱,不,我根本没有钱。老板娘失望地想离开,但她又转过身,说,藏宝图要吗?姑娘、藏宝图你总得选一样。火娃说,我都不要,我没钱。老板娘说,没钱,你上白毛谷来干吗呢?既然来了,就要想办法弄钱。说话间,一个姑娘进屋来。老板娘说,小艾叶,把衣服脱了,让先生看看你是不是很值钱!小艾叶褪掉衣服。火娃就傻眼了,说,我能欠着吗?老板娘说,不能。小艾叶动作神速地穿上衣服,随老板娘出去。
隔壁的门被推开了,火娃耳朵贴上去,听不太清楚,他又将那小洞捅开。老板娘带着小艾叶站在灯光中。小艾叶再次脱掉衣服。背包袱那老兄急忙把小艾叶扛起来丢到床上。老板娘吹灭灯火退出去。
隔壁声音像柴火烤着火娃的心窝,火娃受不了了。他猛踢一脚,白色杉树皮墙被破开。他急忙逃进黑夜。
火娃一头撞进老板娘怀里,老板娘笑骂说,被鬼撵了吗?
我要出去,到白毛谷西边去,父亲在那里等我。
天这么黑,你能出得去吗?
我能。请告诉我路线。
老板娘说,好吧。从这里往前走50米,左拐300米,再右转200米,那里有个亭子。然后向北,沿路弯向西,就到出口了。
火娃谢了老板娘。他踏上西去之路。白毛谷的街道高低不平,没一盏路灯,火娃摸索着前进。走了50米,就是一个路口,按照老板娘指引的,他向左拐,走了300米,他头有些晕。这里有多个路口,他记不得右边是哪一边了。他选其中一条,往前走,走了好长一段也没看到亭子。他折回来,走第二条路,走下去很远,仍然没有见到亭子。他再回头,走第三条路,结果走到尽头也没见到亭子。再折回来时,他就失去了方向。眼前有山摇地动之感。他坐下来休息。他很渴,想喝“随便”茶。白毛谷里闪着零星的灯光,但它们都很远,而且有灯光并不等于有“随便”茶。想起茶,他就想到伙计,想起身上的藏宝图。经过几十次的阅读,地图已经印在他头脑里了。地图没有标明东西南北,也非完整的白毛谷地型图,这是寻找宝藏的最大障碍。
有一个人出现。火娃急忙向他打听去亭子的路线。那人说,往东走60米,再往北100米,再西走140米,就能见到亭子。火娃谢了这个好心人,继续赶路。结果他是徒劳的,他走得精疲力竭也没见到一个亭子。天就亮了。他就地而躺着睡去。一觉醒来,他发现原来自己就躺在亭子下方。他站在亭子的长凳上,眺望西去的路。那条弧形之路非常清晰,它不折不扣地与西边出口相连。火娃笑了。出路找到了,就不用急了。在亭子这个方位按图索冀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把藏宝图摊开。纸质量不好,才摸不到一昼夜就快磨穿。亭子的位置不高不低,视线还不错,能够分辨白毛谷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街道房舍。天刚亮不久,可是已经到处是人了,他们拿着地图或者铁锹或者背着包袱,带着自己的秘密走向目的地,有的已经在目的地上干了。火娃让地图一点点旋转,寻找地图与实景的吻合点。此时,亭子来了一些人,他们同样在寻找地理路线。各人干着各的,互不搭理。火娃仔细研究地图,分析远远近近的山水。他不明白此地图是何时留下来的,时间越早寻宝的难度就越大。白毛谷属于沱巴河流域,刮巨风下暴雨地裂山崩等地质灾害时有发生,古代的甚至早先的地图就失去了地标。火娃不断地抓脑袋扯头发,他认为这样能使聪明细胞活跃,有助于分析研究。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了,接着又来一批,轻风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去。火娃缓慢地将地图旋转了360度,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和无数个肯定。
有铁锤铁锹劳作声传来。有人在亭子的附近开挖宝藏。火娃望着他们。发现火娃后,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儿,怒目而视;有人就大喊,看什么,滚呀!火娃想起来了,伙计告诫过他不要探寻别人的秘密,那样是最危险的。火娃想,挖坑谁不会,等我挖坑时我也会对所有人大喊“滚呀!”
前面有挖宝工具出售,除了传统的铁镐铁锹,还有宝藏探测仪。但宝藏探测仪通常很贵,火娃买不起。
有了自己的工具,火娃心里踏实多了。他的眼前显现出一堆堆的金银财宝,还有比小艾叶漂亮几倍的美女向他招手。一路上是掘宝之人,掘宝之声传向四方又向四方传来。白毛谷的道路百孔千疮,大坑小坑星落棋布。火娃庆幸昨晚在黑夜里行走没有掉进坑里。火娃找不到一块可以掘坑的地方,每寸土地都让人掘过了,有的还近期被掘过无数次。
那一年啊,白毛谷的奶子山崩了。从别处传来一句话。
这句话意味深长。奶子山一定埋藏了许多金银财宝旷世古董。奶子山在哪里?它倾倒的方向朝哪边?所有人都细细地咀嚼着传说,分析判断着埋在地下几千年也许上万年的宝藏。
再往前走就得下台阶了。台阶下是一大块凹地。上有散开来的房舍,都是那种涂成白色的树皮建筑。“招挖宝工”,火娃看到一块高挂的招牌,白底红字,风吹过,招牌一动不动。火娃刚站在招牌下,一个女人就出来了。这个女人皮肤黝黑,马尾一样的长发披在肩上。
来吧,我家有无数的宝藏。女人说。
在哪里?我能参观吗?火娃说。
可以。它们都埋在地下。只要你努力工作,很快就能参观到它;你天天可以参观不同的它们。女人说。
火娃说,你几十岁了?
女人说,记不得了。
火娃说,你有男人吗?
女人摇头,说,男人不是宝藏,拿来没用。
火娃说,你这里地势最低,是挖出来的吗?
女人说,是的。在白毛谷我家挖了好几辈了。
火娃说,挖出多少财宝?挖了几辈还不够吗?你们家太贪心啦。
女人说,总有一天会挖到宝藏的。我挖不了,还有我侄儿,还有侄孙,还有子子孙孙。
火娃走进屋子,屋子低矮阴暗。地铺上躺着两个咳嗽男人,他们都很老了。他们是兄弟。两个老男人的咳嗽使火娃喉咙发痒,他向女人讨茶喝。女人叫她过另一间屋子去。火娃跟在她身后,她指着一个地方说,喝吧,喝完你就可以下地挖宝了。火娃为自己倒了茶,茶凉丝丝的,很解渴。就在火娃喝茶时刻,女人脱掉上衣,露出上身。女人上身很黑,火娃知道,那是太阳晒的。女人的两只乳房虽然小,却坚挺,通常这样的女人是没有育过儿的。女人要换衣服。火娃产生了摸一把的冲动。他向女人招手,女人走过来。火娃就握住了女人的乳房。火娃用力不小,女人说,放开,你把我弄疼了!女人挣开火娃,换上衣服。女人走出屋子,抄起搁在外墙上的铁镐往前去。
女人跳下一个一米深的坑。这个坑有一二十个平方,坑里露出生根石。火娃站在坑上观望。女人挖得卖力,不久,挥汗如雨。女人脱掉上衣,她那黑色的上身暴在上午的阳光下,还有那对黝黑而坚挺的乳房在光天化日之下上下跳动。
这是一个长着大乳房的男人。火娃下结论说。
喝水呀。火娃提醒说。火娃回屋弄来水壶,递给女人。女人接过来牛饮。火娃又提来一壶,她希望她尽快撒尿,以确定自己的关于她是男是女的判断。可是她的汗太多,喝下去的水都化成汗水了。
来吧,挖吧。女人说。
火娃跳下坑,开始挖宝。他干得十分卖力,他相信只要心诚,宝藏就会很快显现的。女人很满意,她以递给他水壶作为奖励。火娃喝水后说,你是女人吗?女人说,我是女人。火娃说,我不信,你的行为动作都像男人。女人丢开铁镐,把外裤内裤都脱掉。火娃看到了她与自己不同的下身,终于相信她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