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的一个夜晚华东升还是忍不住潜入张亚妮家。
暗红的灯光将房间照成粉色,轻音乐微波一般荡开。华东升已经洗好了澡,他靠在床头,注意力却放在洗澡间里的一举一动。张亚妮洗得认真仔细,毫不吝啬地花着时间。华东升有些心焦,他起身敲她的门。房内有个洗漱间,张亚妮用它来做洗漱拉撒。张亚妮听到了敲门声,但她不出声,若无其事地继续洗着。
你已经洗了好久了,再洗下去皮肤会擦破的。华东升虚伪地关心她说。
怎么了?张亚妮大声问。
你能快点吗?
到底怎么了?张亚妮推开半个门,她白晃晃的身子显现在他眼里。
华东升回到床上,开亮大灯。房里有股女人特有的体香,它令人心醉。在韩虹的房里,华东升闻不到这种香味。韩虹床上的气味只在他们初恋时吸引过他一段时间。华东升开启电视,电视画面和声音立即跳出来。
干吗开灯开电视?张亚妮的门又一次打开了。她正在擦拭身上的水珠,她使用的浴巾宽大无比,带着蓝红相间的条纹。
华东升盯住她洁白滑爽的身躯,一言不发。
张亚妮顺着他的目光回视自己,她说,怎么了?还有哪里没洗干净吗?
华东升摇摇头,他自觉地关掉大灯和电视。没有别样声音的房间确实与众不同,置身其间,你会想到山野里的湖泊和无边的森林。华东升向张亚妮招招手。张亚妮丢掉浴巾向他横压下去,华东升翻过身反压住她。
不不不。她说,说好了分手怎么又在一起了?
我不管,就想和你在一起,他喘着粗气。轻音乐变成虚无飘渺的阴间音乐或者天籁之音。
你心坏透了,你这个遭雷劈的家伙。张亚妮开始配合,她的两只手用力抓挠他的脊背,一道道红印闪烁在暗红色灯火里。
我看到炼钢炉里火红的钢水了,我的身子在萎缩。他说。
华东升突然倒到床上。我完了。他说,我的眼睛好疼,我完不成任务了。
张亚妮将身子收缩起来,扯过毛巾被盖住身躯。你在别的女人身上用功太多,所以你不行了。明知不行,为什么还要钻进我家里?张亚妮说着把毛巾抓成一团。
华东升捂住双眼,说,什么别的女人。我是眼睛太疼了。
我不管,既然你惹了我,你就得负责。张亚妮说。
我眼睛坏了怎么办?华东升说。
坏了怕什么,坏了,我赔你!张亚妮说。
华东升摇头,看起来华东升很可怜。张亚妮喘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安慰说,既然这样,那就没关系,休息一会我们再来。
他向她靠过去,像受伤的小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对不起。他说。
她抚摸他并给她哼歌。她哼的歌他从未听过,他的生活是与流行歌曲脱节的。由于韩虹生活的枯燥,整个家里都枯燥无味,女人是一个家庭的润滑剂。张亚妮唱得特投入,一行行清泪滑落到他的脸上。
放松了吗?眼睛还疼吗?她说。
他说,放松了,可眼睛还是疼。
那就再休息一下吧。她转移话题说,你喜欢草原还是大海?
我喜欢嫩草季节的草原和铺满细白沙的海滩,这能测验出一个人的心理和性格特征吗?他说。
我既不喜欢草原也不喜欢大海,我喜欢烟雨朦胧的无人的山林,那里有飞鸟和兽群。她说。
这又怎么样呢?他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一个什么观点。
她不回答,手在他身上游动。说,我感觉你的身子冷却了。
华东升叹气。他说,我知道没有性生活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一方残疾另一方厮守一生,那不叫爱情,那叫同情。
张亚妮把他放开,走下床。她掐掉音乐,再从碟架上取出一张CD塞入碟机。经过一段时间的空白后,响起了喘息和叫喊声。
这是做爱的声音。他说。
他心惊肉跳,热血在全身奔涌,不一会变得雄姿勃发。
我……他像一头猛兽把她盖在身下。碟机发出的声音与现场之声交相辉映,比赛似地向着最高目标冲刺……
两方面声音向低处回落。
机子里的声音好像我很耳熟。他说。
你的声音我的声音,你难道会陌生?她甜笑着说。
怎么回事?他说。
以前我录了音,然后又刻成了CD。没经得你同意就做了,你不会怪我吧。她说。
没想到这玩意儿像什么什么药似的,很有效。真亏你想得出来。
下次我弄个摄像机,还要弄成图像。她说。
华东升身子吓成一团,说,我反对。
张亚妮捧腹大笑,从床头滚到床尾。
华东升笑不起来,他好像掉进了冰窖里,全身冰冷。华东升做事不喜欢留痕迹和尾巴,特别是这种偷情之事。他有几个同事观念与他完全不一样,同事好炫耀自己的艳遇和情人。与他们相反,华东升守口如瓶。张亚妮弄了个录音,便抓住他了巨大的把柄。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敲诈钱还是逼他离婚。尽管与韩虹生活在一起枯燥无味,但他还是不想离婚,不想自拆他们亲手建起来的婚姻庙宇。
把那些声音抹掉。他说。
张亚妮摇头反对,说,我们还用得着。今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那些声音是一剂良药,也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良药多了去了,见证爱情的方式多了去了,为什么非得弄这个?华东升着急起来。华东升跳下床欲取出CD。争夺时,双方扭打在一起。华东升认为张亚妮可恶极了,忍无可忍时打了她一巴掌。
张亚妮冷笑一声,松开手,说,销毁吧,就像你刚才销毁我们的爱情一样。
华东升从来没打过女人,这一掌出手,让他无地自容。他穿好衣服,慌忙逃出她的家……
他发誓与张亚妮断绝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