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把速降绳绑在腰上,背着周复,从窗口一跃而下。
楼下停着几辆车,车上面还有持枪的人,江润举起空余的右手,在众人还未来及反应前掷下了小型炸弹。
轰——
江润解开腰带,被冲击的气流甩出去三米远,碎片和火星飞扫而至,她护住头,全身痛得像被割碎了一样,玻璃渣子嵌在她的手上,她的头发甚至还有一缕烧了起来。
啪啪啪啪——
横扫的子弹接踵而至!
江润抱着周复滚了几圈,躲到了垃圾箱后面。
面色不善的黑衣人一边开枪一边向垃圾桶靠近,江润小心翼翼地冒个头,一发子弹正好打在垃圾桶上,硝烟味和恶臭混合在一起,她感觉鼻梁都要被震断了。
江润咬咬牙,估计了一下车库就在后方五米,便身子一窜,抛出只瓦斯弹充当掩护。
浓烈的绿烟顿时弥漫开来,带着刺鼻呛人的味道,模糊了人们的视线,枪声顿时杂乱无章起来。江润拽着已被撞昏的周复,连拖带拉拽进了车库。
刚把周复塞进捷豹,江润便听到了枪声正飞速逼近,还未发动汽车,便有子弹击中了保险杠,紧接着另一发击穿了挡风玻璃。
“他妈的真是疯子!”江润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踩油门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街道还是烟雾弥漫的样子,她一不留神车子便狠狠撞到了消防栓上,伴随着捷豹车前盖变形的哀嚎,水柱顿时喷出四米高。
不远处黑色的轿车发疯似的猛冲过来,江润迅速踩油门后退,压过倒下的垃圾箱,枪声骤然响起,挡风玻璃在短短十秒后便碎成了无数片,江润趴在方向盘上,突然又是一个冲撞差点将她颠地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七荤八素间那黑色轿车已顶住了她的捷豹,像愤怒的公牛在加大马力,仿佛要将这可怜的机器压成金属饼。
江润大脑乱哄哄的,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腾出一只手来抽出手枪,朝对面的黑色野兽连开数枪。
黑色野兽装的是防弹窗,短时间无法击破。
“他妈的!”江润咬牙低咒一声,现在只能跑路了。
她一把将油门踩到底,捷豹加速性能不愧是蜀国第一,受了伤的发动机发出咆哮,瞬间便如装了火箭炮般后退着弹了出去,然后便是一百八十度的疯狂大转身,离心率几乎让后轮飞了出去。
江润完全是不要命的开法。
在路口差点与一辆货车相撞,刺耳的刹车声冲破夜色,那胖胖的驾驶员还在愤愤然地骂骂咧咧,江润却已一溜烟冲远。
那黑色的轿车始终跟在她后面,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幽灵。
江润沉着脸,继续以一百八十码的速度飞驰,即使前方路口是红灯还丝毫不减速,在一片轮胎摩擦地面声和咒骂声中冲过十字路口。
“呼叫总部,一辆捷豹超速闯过红灯——”年轻的交警通过步话机报告道。
接下来他便目瞪口呆,另一辆黑色凯宾尔特像愤怒咆哮的野兽飞驰而来,如黑色闪电般穿过路口,引来好几辆私家车和巴士连环相撞。
凯宾尔特开着窗子不断开火,目标直指前方窜逃的捷豹!
此时十点多,对于元都这个不夜城来说还是繁华热闹的时段,无数人看到了那疯狂的一幕。
元都彻底震惊了。
许多还在吃夜宵泡酒吧KTV的交警刑警武警特警被催命般的电话挖了出来,当然还少不了凡事都爱凑点热闹的DFI。
“这群无法无天的恶徒,飙车又街头交火!”新任的警署署长大掌一拍桌子震怒道,“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江润脸上的汗水和血水融在了一起,从额头流下了脖颈,她闻了满鼻的腥臭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一处十字路口。
第四个路口了。
她必须要甩掉那辆车!
路口的红灯变成绿灯,她没有减速,却在众人以为要笔直地穿过时猛一打方向盘改成了向右,与此同时换挡、减速、改道,动作如行云流水,捷豹车身后半段像是要甩了出去,尖锐的摩擦声如不堪重负的惨叫。
江润差点和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撞了起来,不过好歹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右转成功了。
而那凯宾尔特却是来不及转弯,直接飞了出去滚了好几圈。
火光和爆炸声骤然肆起。
江润不敢懈怠,继续保持着高速,直到开到了一个又黑又破的小巷才慢慢停了下来。
巷子最深处有个生了锈的铁门,斑驳的栏杆上结满了蜘蛛网,仿佛很久没有人住。
江润用力捶了捶门:“喂!老鼠!开门!”
过了大约二十秒门才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男人的脸,看见是她才小心地露出身子,一边嬉皮笑脸道:“哎呦,今儿个怎么抽空过来了?”
江润皮笑肉不笑:“江湖救急。”说罢打开车后座,把周复拖出来。
“搭把手,他被枪击了。”她说。
男人咂咂嘴,走出房子帮忙,他穿着屎绿色的睡衣,个子很矮,比江润还矮上一个头多,待把周复拖进屋,手便不规矩地在江润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江润一下子跳了起来,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规矩点!”
其实老鼠本名不叫老鼠,这是对他这类地下交易人的统称。
他原名为陈斯文,父亲是个侏儒,他十五岁便考入元都大学攻读机械制造和网络工程,十八岁被学校开除,从此便如老鼠般转入地下,江润的枪支弹药和各类假证都是从他那里弄来的,不过若不是特别需要,她绝不会找陈斯文一次。
从第一次见面这个油嘴滑舌的矮个子便说对她一见钟情,说她是他的女神,调戏乱摸更是经常性的,同理挨揍也是经常性的。
此时他被踢了一脚,笑容反而更灿烂了,小贱人。
“你这辆捷豹快要报废了吧。”陈斯文笑嘻嘻地盯着那辆变形的车,从屋里拿出一只盒子钻上驾驶座捣鼓起来。
江润好奇地凑上前去:“这是干什么?”
“帮你的宝贝车摆脱暗物质系统的控制,”男人打开盒子,那好像是个微型计算机,他把它连接在汽车上,“你的车并不完全属于你,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系统的监控,跟踪窃听什么的……你放心啦,我给很多辆捷豹动过这种小小的手术了,技术绝对一流。”
“你是说——芮氏钢铁在它生产的车子上面动手脚?”江润瞪圆眼睛,又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伸了根手指压在唇上:“内部消息哦,随着这些巨头势力越来越大,就会发生越多难以掌控的事。”说完话锋一转:“要是入侵了暗物质系统,只要有了这辆捷豹的序列号,任何人都能调动你的车。”
“你可以入侵暗物质?”
“小菜一碟。”陈斯文分外骄傲地说。
江润怔了怔,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切问道:“你记不记得2017年四月份发生的黑客入侵国防部信息中心案?”
陈斯文“手术完成”,收起电脑往回走:“当然了,那时我正读大二……”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内部消息。”江润跟着他走进屋。
“内部消息就是,被入侵的并不是信息中心,而是DFI的A级资料库,国家最高级别机密。”陈斯文弯了弯嘴角,“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这是雷区,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那成功了吗?”
“当然,我敢保证,有什么十分可怕的秘密被窃取了,所以媒体不敢大肆报道。”陈斯文说着瞧了一眼沙发上的周复:“可怜的家伙,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江润面露尴尬,刚才和老鼠聊得太投入,以至于她完全忘掉了还有一个伤病半死不活地横在这里:“我待会儿解释,你先给他——呃,取子弹——”
陈斯文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医学执照。
他利索地给周复上麻醉,用镊子取出子弹,然后用消毒水清洗了伤口,再给他输了一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完事了便屁颠屁颠向江润邀功:“我做了这么多,你要怎么报答?”说话间还嘟起嘴开始卖萌了。
江润刚想说给他钱,却注意到了他停留在自己胸脯上色迷迷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一飞拳招呼了过去:“你想的美!”
“我又没说什么,你欺负人家,我不依!嘤嘤嘤嘤……”陈斯文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干脆在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闹了半宿,江润才开始跟他说这些天发生的事,从两车相撞开始,到今晚结束,具体经过都交代了。
她觉得自己是很讨厌这个贱老鼠的,但却不知为什么又很依赖信任他——很多事,包括她能抓到宋年昌的现行,都有他的功劳。
最后陈斯文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些人的出现是在你调查七年前的事之后才开始的,很可能是有人买你的命阻止你查下去。”说着他移开身体,转向茶几上的托盘,那里放着沾着血的子弹。
陈斯文擦干净子弹,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口径7.62毫米的格雷尔子弹,配置的狙击枪一般来说是SVD和M82,这是天使区最流行的,不过那家伙是个白痴,居然没有射穿——力量小了很多,不然就算没有击中目标,也会把你上司整个肩膀都掀掉。”
说着他打开电脑,手指敲击着键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建立模型,建立风速、湿度、气压、子弹重力、公转自转数据……还有你们的具体位置,房屋构造,别担心,我来调动区域内的所有摄像头……很快,弹道……”
不一会儿模拟图出现。
“照这样看,那名狙击手的位置是在离你家八百多米的里昂纳酒店的十六楼客房。”
“你确定?”江润挑起眉毛,这么快下结论,须知就算是一丁点的误差都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变动。
“当然。”陈斯文哈哈大笑,“我的技术是公认的。”嘴巴虽是这么说,手却不闲着,入侵里昂纳的监控设备,调出图像,停在酒店十六楼的走廊上。
江润注意到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朋克风的高个子男人在七点钟的时候出现在画面上,他背着吉他箱,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乐队成员。
“或许是这个人,”江润遗憾道,“可惜看不见脸。”
“这条路不通还有下一条,”老鼠越战越勇,“我来查一个月来天使区的狙击,这家伙绝对是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