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一早就去上班了。她跟往常一样,睡到十点钟才起床。起床的时候,剪兰喊着要吃早餐,她就泡了一盒方便面给她。早晨的太阳将屋子照耀,她的心情就跟阳台上的滴水莲一样好。精心洗漱后,她开始对着大镜子,拿出一套套衣服试来试去,就像演出前的准备一样,终于找到了一套自以为搭配的很好的服装。
要是在平时,她这一坐下来,起码三个小时,化妆完成的时候一般是出去吃午饭。可是今天不行,她想趁早带孩子到动物园去玩。她于是手忙脚乱地化起妆来,就像演出马上要开始了一样。可就在这时,她发现她的面颊上生了几颗小红癍,越看越难看。她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了。她对着镜子愣起神来,就像中毒了一样。终于记起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做面模了,生小红癍肯定是毛孔堵塞了。于是她匆匆忙忙跑到床头柜前,将一套“脸部桑拿机”找了出来。
说实话,这“脸部桑拿机”听上去很科学,很复杂,原理却很简单。无非是将机器插上电,将漏斗口对准脸,让它往脸上喷热气,喷得小脸红扑扑的,汗津津的,喷得脸上的毛孔全张开,张得大大的……然后就用不着它了,它只能呆在一旁。
她开始做面模了:先是从一支胶管里挤出一团粘乎乎的白色汁液,像抹药膏似的往脸上抹;跟往常一样,她的两个面颊很快就白了,紧接着是鼻子白了,然后轮到了额头;直到最后,她的下巴颏也白了;在她的脸上,现在只剩下嘴巴和眼睛还没有变白,这三个地方就像骷髅头上的黑洞那样可怕地黑着……现在简直没有人能认出她来了,就是一直盯着她看的“脸部桑拿机”也认不出她。它吓得简直不敢再看她。而她呢,却兴奋起来了。不知为什么,每次做完“脸部桑拿”,戴上这一副骇人的白色面模,她就会兴奋无比。
这的确很刺激,也很好玩。特别是她故意对着镜子扮鬼脸的样子,简直刺激得不能再刺激、好玩得不能再好玩了。多年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呢!看着镜中那个戴着白色面模的自己,甚至连她自己都害怕了。但与此同时,她又被镜子中的那个丑陋的自己迷住了。她一会儿躲在衣架后,啊地一声冲到镜子跟前,一会儿又将脸贴在镜子上,啊地一声退到床沿,她就这样逗着镜子中的那个自己玩,乐得她想笑又笑不起来——因为白色面模下的微笑是紧绷绷的。
可就在这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叮呤呤,叮呤呤。响得突然,刺耳,冒失,不是时候。她心想,或者说她什么都没有想,仅仅是一种条件反射,顾不得揭掉脸上的面模,就连蹦带跳地往客厅里窜去,嘴里还伴着刚才自己逗自己玩时啊啊的叫唤。是的,这时候,也只能在这时候,猛然抬头的剪兰看见了简直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恐怖一幕,她吓得尖叫一声,然后就像被人用棍子砸中脑袋似的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但又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那个下午根本就没有电话铃声响,如果有电话打进来的话是能在来电显示上查到的,所以有人认为是她在做完面模之后心血来潮,故意将孩子吓成这样的。当然,她当时仅仅是想逗孩子玩一玩,压根儿没想到会把孩子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