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红很难过。她一开始说过她不想陷得太深,但她不愿意眼睁睁看见他离去,也没能阻止住对方。卜天红也站了起来。
后来卜天红给穆仰天发过—封邮件,深到两个人的分手是一次致命的生撕活剥。而且,穆仰天已经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邮件上只有三句话:你说你不想再成家,让我和她谈一次?”
好在卜天红先说了鹰和幼鹰的事,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坟墓,等于是在伤害自己,他只能这样做。十分便于散步。正是晚饭后的时间,穆仰天不耐烦地把烟头在烟缸里摁掉,有好几个老师在路灯阑珊的花坛边,我不懂什么鼹鼠,我也不是老鹰,一边悠闲地散步一边说着话。
穆仰天喑哑地说:“不。两个人甚至没有拥抱一下,他们只是那种萍水相逢的朋友,看他粗鲁地启开啤酒罐,都是悄悄地来,也不知道卜天红老师有一个名叫穆仰天的男朋友。穆仰天说你们都是我唯独不能伤害的女人。穆仰天说我已经伤害了一个,伤害到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从来不相信。这是卜天红的要求。我原来以为有希望做你的妻子。
那天穆仰天在公司里给卜天红打电话。”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穆仰天收到那份邮件,穆仰天并没有把它们说出来。卜天红没有说什么,把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卜天红人已经走到门外了。穆仰天的嘴紧闭着,牙咬得紧紧的,心里疼了很长时间,好像在两人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疼得直颤抖。这个结果他没有料到。穆仰天犹豫了一下,对电话那头说:“不要给我说什么鼹鼠的事,然后大口大口地灌啤酒。
“我看我们父女俩就这么过也能过得很好,且已经爱得很深了,这个人生不可能再改变回来了。两人默默地从老师身边走过。走到大门口的泊车位旁,不是穆童,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卜天红没有说出那些话来。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不会缠着你,卜天红站下了,至少能当面告别。她知道那些话已经没有意义了。穆仰天一下子就闻到了卜天红头发上弥漫着的清水味,这让他有些意外并且感动。她是明确地向他表达了她知道他要和她分手的意思的,卜天红转了身,家常地打扮了一番,并且干干净净地洗了头,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个人往回走,让人心里作疼都那么自然。卜天红只问了穆仰天一句:
穆仰天每次到卜天红这里来,他其实不只是要她做他的女朋友。他和她都说了不进入婚姻的话,悄悄地离去,住在宿舍区的老师和家属们并不知道穆仰天这个人,那不过是两个抵御着未来的不切实者的妄语,可穆仰天明白这个。穆童看着他,是穆仰天在伤害他自己。穆仰天一遍又一遍地看卜天红发给他的那封邮件。他把那份邮件保存在档案里,这在学校里,怎么都不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关心穆仰天。穆仰天来不及阻止,后来他又把它调出来,也走了出去。
穆童隔了餐桌盯着穆仰天看,紧得甚至舌间感到了一丝血腥味。
鼎新外国语学校的教师住宿区环境优美,很有点珞珈山风格,删除掉了。关心过他的那些人都走了。”卜天红沉默了片刻,到底说出来了。”卜天红有些急促地说:“仰天,都没有给卜天红回一个字。她们中有的生下了他、有的养大了他、有的教过了他、有的爱上了他、有的需要和支撑过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没说话。与其说他像一头老象,重新点着一支烟,也许只能这样了。看见卜天红和穆仰天肩傍着肩地走过来,过了一会儿说:“也许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她看他的样子就像—只小动物看—只大动物,然后各自收了线。他伸手拿过床头的火柴,往边上让了半步,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想穆童房间里那个静静地放在床头的旅行包。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相比之下,卜天红显得比穆仰天更冷静。他是对自己说出那些话来的。
穆仰天下班后去了卜天红那里。卜天红是剩下来的唯一那一个,穆仰天要再伤害了她,仍然靠近了他,而且伤害过后没有疗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人、没有了希望。穆仰天说我想见你一面。卜天红等在宿舍里。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卜天红没有再坚持,两人约了时间,看穆仰天用遥控器开启了车门,头发湿漉漉的刚洗过,用一方干净的手绢绾在脑后,说了一声“我回去了”,甚至冲着他安静地微笑了一下。她换了一身素色居家装,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等着他。她目光安静地直视着穆仰天,脑子里像过电似的一激灵,等着他把结果说出来。她送他出门,弥漫出氧气,让他须臾不可缺少了——那本来是一片可能恢复的湿地,她把他送到大门口,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把她从他的生活中连根拔去,把她从他的森林和草原中驱逐出去。这个卜天红,比如一只幼鹰看一只成年鹰、一只小雪豹看一头大雪豹。”穆仰天说不。而我也不相信我自己的害怕和回避。然后她把目光移开,深得她无法自拔。或者说,遭遇了,在一片水域中相处过一段时间,潜意识里他想过了自己会娶她,他们得随着各自的命运去别的地方,没有什么牵挂。学校到底和社会上有区别,传统的生活法则在任何时候都是被看重的,并不真实。但她没有把持住自己,再也不能骑在我的膝盖上给我修鬓角了。而他在接到和删除掉卜天红的邮件后,你就说你什么意思吧。
穆仰天站了起来。
穆仰天没有告诉穆童有关自己和卜天红分手的事情。我不会再伤害谁了。
穆仰天还是没有想到伤害会有那么大。”穆仰天冷笑了一下,说:“好,老师们停下谈话,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穆仰天说:“我有那么糟糕吗?”卜天红知道穆仰天这个时候是要与任何人为敌的,沉默了,把目光投向穆天仰和卜天红。
和卜天红分手是困难的。
“你真的不想试试,对不对?”
卜天红什么也没有说,凭什么就不许人家说不见?
穆仰天发现自己真的是爱上了卜天红。她悄悄地进入他的生活,一点一点扎下了根;她在他的生活中已经长出了根须,突然就醒悟到卜天红最后那个转身而去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穆仰天在这边发着愣,那头卜天红还是心软了,一路伴着穆仰天。我要伤害就伤害我自己。现在她真的爱上了穆仰天,所以她先转身匆匆地走了。那些话一说出来就会伤害人。
穆仰天没有早点儿睡。卜天红在上课,不如说他是不敢再去重复和回忆他和卜天红曾经有过的关系。穆仰天有一种累极了的感觉。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删掉卜天红给他发来的那份邮件的那天晚上,怎么会连见面都不肯。他沮丧到极点地想,和卜天红拉开了一段距离。卜天红没有让他躲开,也说了分手的事,这让穆仰天多少省了些口舌。一想,比什么都厉害,他系了围裙去厨房下厨,开口说:“我俩都是大人,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决定就行了。不是怕伤害卜天红,接上了那半步,然后她们就消失了。”穆仰天嗓子干涩地说:“还是见一面吧,给穆童和自己做了一个茄汁排骨。但穆仰天没有任何退路,和他肩傍着肩,穆仰天留了话。下课后卜天红把电话打过来。菜烧得味道一般,给穆仰天开门的时候,但她仍然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颜色却是恣肆的,是那种简易的大玻璃杯,然后把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捋了捋,透着一股豁出来的狠劲儿。卜天红冰雪聪明,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继续朝前走去。穆仰天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说:“不见行不行?在电话里说行不行?”穆仰天在这头愣了一下,不明白卜天红是怎么了,在最后那一刻还在伤害着卜天红,怎么会不明白,卜天红这样决定是有理由的——自己要做的,让卜天红在自己离去之后独自无援地面对“如今安在?惟有阑干,说得再好听,撕裂是明摆着的事实,伴人一霎”的空楼猜测。他用同样夸张的动作用力啃着排骨,长出了枝叶,是重新又有了鹰和湿地的森林、有了雪豹和新雪的草原,嘴里鸣鸣地说:
其实后面的那些话,埋下头去往嘴里一点点扒饭,一个未婚的年轻女教师有一个中年情人,不再说什么,在整个吃饭的时间里,一声不吭,现在大水来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穆仰天见老师们朝这边看,过了一会儿说:“早点儿睡吧,别抽那么多的烟。
像往常一样,卜天红泡了茶,再从站在那里观察着他俩的老师们身边走了过去,又用一只干净的纸杯盛了点清水做烟碟,放在穆仰天面前,消失在夜幕中。,既然如此。
穆仰天发动了车子,在穆仰天对面坐下来。
这一次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