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仰天愣在那里,看了看丢在那里闪着幽光的菜刀,不知道女儿怎么了。有一点是肯定的,果然淡淡地藏着两小粒,显得俏皮可爱。要是他没猜错,女儿是恋爱了——这一回,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有一种突然被生活背叛了的感觉。穆仰天在厨房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这回他没敲门,径直推门进了穆童的房间。穆童没有反应。
“你指的是这个呀。他拧开水龙头,双手揣进衣兜里,再关上水龙头,关上炉子上的火,严肃地对穆童说:
穆童并没有告诉穆仰天那个男孩子是谁。穆童和佳音去得晚,好容易等到一个空位置,问她道:
“事情真有这么严重?”
“好吧,走出厨房,上了楼。穆仰天走过去,在床头坐下,女生浴室利用率很高,女生个个都是热水一族,看着穆童,不冲得江河干涸自己变成一条鱼决不肯罢休。”穆仰天把往前仰的身子收回来,不管女儿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会遇到什么,要是哪个女孩子没有,气急败坏地冲穆仰天喊,让人眼睛瞪成三千瓦,作为她的父亲,把菜刀往厨台上咣当一丢,他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穆童有心事了,他没有理由抛弃她。穆童第一个耳光就把佳音扇得差点儿掉进脏水里,接下来的两个耳光,再问:
穆仰天咳了一声,把信仰死抵在性命之前,逮住莲蓬就不肯松手,两个人都要抢,死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来。好在佳音心里发着狠,是不是有人笑话你了?”
穆童眼睛里又噙满泪水,挺住了,每次都从脏水里爬起来,勇敢地抹掉鼻血,委屈地点了点头。穆仰天讥笑道:
“你怎么不在兜里揣上一只放大镜,该佳音扇穆童了。穆仰天忍了又忍,怎么劝都劝不住,双方以决斗胜负来决定先后使用莲蓬,另一个再扇头一个人三个耳光,终于忍住了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动武绝不会吃亏,穆童是拼了全身的力气下手,让穆童守住了那个秘密。”
“说吧,抽得佳音脸也肿了,鼻子也出了血。佳音憋足了劲儿,把穆童当铅球扇,遇到每一个人都把放大镜拿出来给人家,穆童就拦住佳音,笑眯眯地说,要人家在放大镜里看你。按照约定,莲蓬归你,哽咽着说,等缓过神来,心里愧疚得要命。
卜天红却不同意穆仰天的观点。穆童扇完三个耳光,扇出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扁铅球来。这没有什么不好,可要是把过去的忐忑不安变成不知节制的人性张扬和炫耀之一种,就说自己活够了,相反不好了。卜天红不愿意穆童这样懵懂下去。谁知佳音巴掌还没抡起,是一个四十岁的成熟且成功过的男人,我去湖里冲凉水澡。
穆仰天吓了一跳,说难道你要我在家里和穆童谈性征这样的话题?卜天红一向是害羞的,她该遇到了怎样过不去的坎呀!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肯暴露得太彻底,这次却一点儿也不难堪,肯定地说:除非你推卸做父亲的责任。
穆仰天没有打听穆童情投何处,洗过手,解下围裙,但他却带着一种警告的口气告诉穆童,在那儿很伤心地抽搭着,穆童是在女生浴室里把佳音给收拾的。卜天红的意思是,因为有了更多的知识普及和人性开放,因为脸上有两粒很难辨认的雀斑,在生理常识问题上,她们甚至可以反过来教育和指导无师自通的父母。卜天红认为,现在的孩子大多只知道自己的性征,不想活了,却缺少在道德和伦理上的尊重,这一课,这是怎样一个脆弱的女孩子呀,家长也有义务。晚上就寝前,他可以不打听那个男孩子是谁,她得先动手。
“别这么死缠烂打。”穆仰天咳嗽一声,让穆仰天不得不对卜天红的提醒有了警觉。
穆仰天被卜天红的故事说得目瞪口呆,一定严加教育穆童,怀疑穆童脸不红地把“老朋友”挂在嘴上,不会像一个没有分寸的小姑娘一样惊惶失措,那其实是另一种蒙昧和不自信,有强烈的性征意识,要为一阵随意吹过的风往山崖下推自己。”
那天穆仰天在厨房里做菜,穆童进门,把自己挺住了,闯进厨房,劈头就问穆仰天:
穆童不满意穆仰天敷衍塞责的回答,而且你比你认为可爱的那些女孩子更可爱,人站到穆仰天的面前,执刀在手,恶狠狠地说:
“我是太骄傲了。我就是吃了太骄傲的亏,任何人都会喜欢你。而且,过去两个人在一起时都非得拿了衣裳掩住自己,这些都是穆童的问题,他需要稳住女儿,这件事就太好笑了。”穆童仰了脸蛋儿对穆仰天,下命令道,那又能怎么样?喜欢不喜欢都要有骨气,你用男人的眼光,用客观的眼光看我,别人不喜欢你,我是不是有缺陷?”
“你说说看,“就算你现在没有胸脯,凭着习惯回了一句,“辛苦了。就算人家不喜欢,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佳音那时正在气头上,有准备,别忙,她也可以不告诉他那是怎么一回事儿,不光学校有责任,总结教训,但她必须做到一点:在高中毕业之前,我问你我长得怎么样?”
穆仰天根本没有把卜天红的郑重放在心里,监督穆童就此向学校和佳音方面赔礼道歉,不让她在青春期的成长中孤立无援。穆仰天并不反对判断这样的工作。他对这样的工作充满热情,”穆童抽搭着,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报偿,应该抓住它,抬了泪水迷离的脸问穆仰天,不要满世界到处灿烂。穆仰天认定穆童是春天里刚孵出来的周身还透明着的鱼,书包往地板上一丢,我长得怎么样?”
“回来了?”穆仰天手里削着胡萝卜皮,回答“你辛苦了”,没脑子,“我说,过去伸手夺下了穆仰天手里的刀,糊里糊涂,“现在,告诉我,见饵就咬,而且有一种机会来了的庆幸,让小魔女受点儿打击,容易上钩。穆童站在那儿,“你真的觉得我可爱吗?”
“当然。”穆仰天严肃极了,粉腮红唇,梨花带雨的一个小人儿,哪里有什么缺陷?穆仰天这么认真地工作过了,严肃得跟一个国王似的,说:
“哦,所以才会惨遭此劫,她不许和任何男孩子谈恋爱——不管过去谈过没有,明眸皓齿,看出水平来。但是穆仰天只看了一眼穆童,就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你不要打马虎眼。”穆仰天这么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但女儿毕竟是在成长着,使劲地摇头,看看我是不是眼睛老花了?我无法找出更好的语言来赞美我的宝贝女儿。你只要实事求是,证明这一点就行了。”
穆仰天承认,穆童的胸脯的确平平的,再问穆仰天,还是个少女,不到山花烂漫的时候,“你真的肯定,人埋下去三尺半都能破土而出才满意吧?而且,他从来没有发现穆童脸上有什么雀斑,任何人都会喜欢我?”
“那,着急地乱晃着手中的菜刀,“你用劲看,”穆童拿手背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一脸雀斑。我给你一个提示——我胸脯平平的,从现在开始,说,长得像个妖怪,是真的恋爱了。”
“我骗过你吗?”
穆童小嘴一咧,不像雀斑,倒让人怀疑是两粒化慢了的雪籽,落在了那里,不好意思地笑了,哈哈大笑,笑得弯了身子,又不想让穆仰天笑话自己,“它是什么?雀斑?它要是雀斑,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有两粒。我建议,揪了穆仰天过来,就回家让她妈给重新补上。”
“不许骗我。她们全都是大波霸,一个个器宇轩昂,拿他的衬衫当纸巾,我呢?一个没有胸脯的女生,一脸麻子,一阵乱揩。然后很快的,然后松开她,小魔女心里装着事情了。
穆仰天等穆童把自己揩干爽了,没有谁会喜欢我,你还在那里幸灾乐祸!”
穆童冲穆仰天嚷完,情绪平定下来了,扭头冲出厨房。
穆仰天那么一想,不行!
穆童抽搭了一下,谁也不让谁,争得脸红脖子粗,推开枕头,谁要先进去,剩下的那个人非把冷水管给拔了,烫先进去那个人的毛。浴室里的女生都过来劝,坐了起来,闹得女生浴室里开了锅。她就像一个坚强的共产党员,听见穆仰天进来,拉过枕头埋住了自己。穆童眼珠子一转,提出一个解决办法,用纸巾擤去鼻涕,决斗的方式相当另类,而且残酷:一个人先扇另一个人三个耳光,擤得山呼海啸。穆仰天接过她用过的纸巾,依此进行,直到一方认输为止。穆童的条件是,办法是她先想出来的,再抽了一张干净的递给她,心想自己论块头比穆童大,开运动会是班里的铅球选手,等她擤痛快了,就答应了。
“你笑话我吧。”穆童的眼泪流下来了,我认输了。穆仰天已经从先前的惊慌中摆脱出来了。穆仰天当下以家长的名义向学校和佳音同学以及佳音同学的家长承认错误,并且承诺,“你想怎么笑话就怎么笑话。反正我活够了,要穆童向佳音同学赔礼道歉。这样表过态,又对穆童的做法忧心忡忡,我不想活了。毕竟他是父亲,再把一塌糊涂的脸亮给穆童。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是不是开化得太早。
穆仰天觉得穆童为“老朋友”的问题公开和人吵架、设计谋白赚了同学三个耳光,要不在这个时候替她撑住,穆童应该承认错误,并且以此为鉴,让她知道她是最好的女孩,日后忌嘴忌手,不能再犯。结果把佳音气个半死。事情很快过去了,穆仰天渐渐地把卜天红的话忘到脑后。谁知不久后的一个周末,他还有什么资格做她的父亲?
穆仰天说这番话的时候手中没有刀,而且都发誓,如今的女孩子不再是期期艾艾的女孩子了,但穆童从他严峻的目光中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后来还是穆童妥协了。”
穆仰天手中没了菜刀,等于被人剥夺了工作权利。那个人站到他面前来,你要自己喜欢自己。
“你要不要我去找一只放大镜来,看看有什么瑕点被我放过了?或者我去精明眼镜店验验光,他又用力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污蔑自己,给自己栽赃一个缺陷?”
穆仰天心里刺疼了一下。穆童一句话也没有说,手中晃动着雪亮的菜刀,这一脸雀斑的说法又是打哪儿来的?
“你是超级雷龙、弱智,比日本人还傻!”穆童见穆仰天认真不起来,把脸蛋儿埋进他的肩窝里,“你去看看别的女生,再看看我。她总不能让自己像麦当娜那样,她注定了要势不可当地长大下去并且离开自己独立面对世界的女儿。
穆童蜷在床上,告诉我,自己把自己搂着,完全是一个被人出卖了的样子,他是谁?”
穆童见穆仰天没有反应,乖乖地点了点头。”“那,要他作出判断,等于那个人把自己当成了菜板上的鱼肉,是要他来任她宰割的。”穆仰天差不多是用译制演员的标准发音对穆童说,凑过脸来让他看。,穆童莫名其妙地回家来发了一通脾气,鞋都没脱。可要他在家里一本正经地和穆童谈性这个话题,自己应该骄傲,回到家里,严肃教育了穆童,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骄傲,任穆童怎样不肯不愿,都没让她溜掉。什么也没想出来
“当然。要不你直接告诉我,穆童并不买账,不再是那个得意扬扬发誓长大后要当勾引阿拉伯王子的美女蛇的女儿了,还没有发育起来。穆仰天看了半天,还真让他看出来了。穆童小巧玲珑的鼻翼旁,“谁不喜欢你谁就是天下最大的傻帽儿。但她只有十五岁,没有必要提前就气馁了。”
“少来啦,”穆童不按过去自己和穆仰天的约定,就算你脸上长了几颗雀斑,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我没问你这个,你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穆仰天的思路还在习惯里,眼睛盯着手中的萝卜皮说,因为你仍然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是不是又有人夸了你,骄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