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来的时候,草地是干涸的,草枯萎着,苍鹭不会盘桓在树林上空,白头翁也不会在沼泽地里成群结队地嬉戏,即使草地还活着,并没有真的死去,守在一隅无人知晓之处,经历着千百万年的兴衰枯荣,也不会有来自生命的注视。
不要说时光是主宰,可以创造一切。如果没有雨,时光仍然流淌着,依时而来,依时而去,草地不会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会有花背瓢虫和红翼蚂蚱在草丛中生儿育女,不会有刚出生的骒马扬着湿漉漉的鼻子好奇地跑来,咴咴地昂了脖子叫两声,再跑开,更不会有竖琴草的铁锈红回应天边的彩霞,芳香山艾和三色鼠尾草做着浓浓淡淡的梦。
雨造就了草地。雨是草地的亚当。
雨是草地的亚当,这样的身份是草地给予的。
雨淅淅沥沥地从天空中洒落到大地,是上天赐予大地的生命礼物。雨后的青草地柔韧而强烈,即便远在旷野上,也能闻到它的芬芳。雏菊能使我们放弃懒惰,开放自己;泽芹能使我们心怀温存,等待爱情;日光兰能使我们永不凋谢,保持美丽;曼德拉草能使我们不断发情和怀孕,生下数不清的孩子;孩子则会在青草地上踢起露珠儿,快乐地跑来跑去,惊喜地尖叫他们本身就是雏菊、泽芹、日光兰和曼德拉草,他们因为雨季而不能停下来,要拼命地生长上去。
雨季是可以造就的,可以由枯萎着的草地、等待着的草地来呼唤。“在尘土飞扬的梦的路上,我去寻找前生的爱人”。(泰戈尔)雨会千里迢迢的来。雨是皮格马利翁,而草地是佳拉蒂,雨剔了自己的肋骨,把唯美的渴望倾注于草地,把草地雕塑成栩栩如生的象牙塑像,满腔柔情,赋予草地原始舒适的鹅枕,赋予草地轻柔敏感的温存,赋予草地天真单纯的热吻。草地会悸动着醒来,它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投入雨季的怀抱,这正是雨季到来的原因。
注意,雨还没有离去,它只是稍稍走开一会儿,去稍远处的地方看一看,或者与河流和山冈亲热一番,它是草地的恋人,它很快就会回来,在我们称作雨季的时候,扑向草地。
如今草地已经熟悉了雨,并且真的喜欢上它了。草地不再迟疑,要张开了怀抱拥抱雨,任雨淋透,在饮足之后,剥吱剥吱地长出树林。雨呢,雨也许短暂,却叫草地淋漓尽致。
而谁是我前世的草地?我要在哪条干涸的道路上才能找到它,从而成就我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