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之后,海面上平静无波,久违的阳光也急冲冲的露出头来,就像黑道火拼、兵荒马乱之后,光明正义的警察姗姗来迟。疯狂之后,一切陷入平静,安宁而平和,使得如儿凄厉的尖叫刺耳无比,像一把锐利的尖刀狠狠划破蔚蓝的布帛般的天空,生生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
“如儿!”顾天涯终于稳住气势汹汹,冲动愤怒的众弟子,见风暴过去,天空放晴,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听得如儿凄惨的叫声,大惊失色!可放眼望去,船上哪里有她娇俏的身影?
“副谷主,在那里!”离如儿最近,那尖叫声也听得最为清楚,靠近船舷的某弟子眼尖的发现船舷上那只瘦小的因为用力过度而暴出青筋的苍白小手,急忙大喝一声。
顾天涯立刻提气,纵身跃去,瞬间便到了浮尸飞身而下的船舷处,急忙向下张望,船下的情景让他肝胆俱裂!
如儿!如儿,他心爱的如儿,那个柔弱的如儿正用尽全身力气,一只手紧紧扣住船舷,一只手抓着那根尖锐到极点已经深深刺入掌中的“飞虎爪”!
飞虎爪下的情景他不敢再看,也没有时间再看,一把抓紧那只梦寐以求的小手,用力往上拽。
“啊……”右手突然被外力抓紧,用力的拖拽让刺入掌心的爪勾刺得更深,如儿疼得大汗淋漓,却不敢发出声来,害怕她的叫声影响到顾天涯,怕他一时分心滑了手,怕飞虎爪下的两人葬身大海!可尖锐的刺痛让她即使咬紧牙关,也控制不住的溢出一丝微弱的呻吟,急忙咬得更紧,抬头向船舷上望去,不敢开口,只是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她能行!
顾天涯心疼到了极点,更内疚自责到了极点,暴风雨中,他令所有弟子龟缩进船舱,却让这个柔弱的女子来承受暴风雨的侵袭……此刻,他何尝不明白她的痛,她的苦,但她坚定的眼神几乎让他以为眼花,这个坚定的样子,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吗?是否她从来都是一个外表柔弱,其实内心是一个坚忍不拔的人,如同惊才绝艳的团长一样!
一副“飞虎爪”连接了四个同生共死的人,却皆是心思各异,复杂至极!
片刻后,千影、浮尸、如儿三人被顺利救上船。
“团长……”顾天涯觉得心中堵着千言万语,却倒不出半个字,“噗通”一声重重跪在甲板上,低垂着头,不再言语。此刻,一切的字眼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不求她的原谅,只是,这样,心里会好受些;更不敢看如儿,如儿刚被救上来,只瞟了他一眼,便昏迷过去,那一眼,让他心碎,让他无地自容!
“什么都别说了,你做得对,做我的船长,你合格了!”千影面带微笑,扶起一脸复杂的天涯,尽管气愤他之前的袖手旁观,但是,这般作为也是出于她的授意,而且,就算是她自己,也会这样做!
“咚”一个笨重的倒地声打断千影“含情脉脉”的收买人心,抬眼望去,倒在地上的,赫然是浮尸!大字型的趴在地上,体无完肤,连那条仅剩的亵裤也已被巨浪打得支离破碎,此刻几乎是全身赤裸!而宽厚强健的背上黑青得发紫,那团乌青发紫的部位有些肿胀,就像一团不停扩散的毒斑,几乎延至全身,而且背部并不平整,甚至有些畸形,分明是被巨浪打的!千影这才回想起当巨浪临近时,他故意拱起的背,咬紧的牙关,青筋暴起的臂膀,将她严严实实的包在怀中……那畸形的背部,许是骨头被打断了……在医术落后的古代,也许,再也不会复原……
不知为何,心里怪怪的,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让她难受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啊……”终于冲破那层阻滞,发出一个痛苦的呻吟声,好痛,肚子突然好痛,千影抱着肚子忍不住想要蹲下,可根本无能为力,只觉身体轻飘飘的,就要倒下……
“团长!”顾天涯拔地而起,一把扶稳她,焦急的抓住那只逾渐瘦削的苍白手腕,突然身躯一僵,喃喃道:“遭了……遭了……”
“到底怎么回事?”即使痛彻心扉,千影仍能保持冷静,理智的怒喝一声。
“孩子,孩子怕是不保……”顾天涯无比自责。
“你是说胎死腹中了!”尽管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有非常失落,以及难过。如果,如果真是这样,那浮尸做的这些不是白费了吗?不过到底捡回了她的命!
“目前还没有,但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许是,许是被巨浪击打时,肚子摇晃太厉害,孩子被脐带缠住了……”顾天涯终于冷静下来,痛心道。
放屁!巨浪袭来时,她几乎没有感到什么冲撞,一切外力都让浮尸挡住了!但此时纠结这些明显无用,淡淡道:“那就生!”
众弟子大惊,虽然自小研究医术,但催生之术十分凶险,而且一般用于超过孕龄期的孕妇,可他们的团长,此刻不过七月身孕,怎么能……怎么敢……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准备催生的药物!”千影厉喝一声,虽然对孕婴这一片概念模糊,但也清楚催生的危险,更明白两个七月大的婴儿死在母亲肚子里,在这医术落后的古代对母亲来说是多么危险!况且,也许,可能,有百分之一的几率,让宝宝活下来!
顾天涯不愧是药王谷的二当家,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作为药王谷仅次于色医的优秀神医,更有着色医不具备的对医学研究的痴狂,很快懂了千影这个“最佳”选择,淡淡吩咐道:“准备催生药,奶娘您进来。”说完,不理部分弟子惊愕的表情,打横将她抱起,疾步进入船舱。
莫怪人说生孩子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所以很多人称自己的生日为“母难日”。就算是从小经历许多磨难,受过的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数不胜数的千影,也忍不住惨叫得撕心裂肺!再者,本就是不足月的孩子,又经过催生药的洗礼,那种痛,真的是痛入神经、痛入骨髓!偏偏又不同于刑具产生的那种能够以坚韧的意志力强行忍受的痛!此刻,她真想撞晕自己,可是孔武有力的奶娘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不让她有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
而房间外,数百名弟子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紧张害怕胜过于产妇自己,因为此刻产妇心中只有恨了,充满恨意的话不停的从门缝里飘出,经久不散!刚开始还让人汗流满面,哭笑不得,但诅咒的狠话越到后面越让人不寒而栗,同时也渐渐忘记了害怕和担忧。
“混蛋,我要杀了那混蛋,到底是那个混蛋搞大老娘的肚子!”
“王八蛋,我要活剐了那王八蛋!”
“臭乌龟,臭鸡蛋,以后儿子就叫龟儿子、猪之子、小混蛋!”
“混蛋、臭虫、呜呜呜呜……好痛……好痛……”
“拔了你的皮!”
“再撒上蜂蜜,让蚂蚁咬你!”
“再放进大蒸笼,就着蚂蚁一起蒸熟……”
“蒸熟还要割肉,割成片沾酱!”
“啊……呜呜呜呜呜……”
满头大汗变得不寒而栗的众弟子,开始觉得冷风阵阵,寒气逼人,不约而同的向舱房最角落的“狗窝”望去,那里是刚被司封尘司师兄拖进去救治的浮尸的临时病房……
曾几何时?他们已经潜移默化的认为,那人,便是团长肚子的经手人?特别是在他不顾一切的飞身下船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哇……”洪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在惨叫咒骂不断的舱房中响起,中气十足,急促不断,几乎遮盖住团长的嘶叫和咒骂,脸色发白的众弟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天保佑,团长没事,孩子没事!
“哇……”不多时,又是一个清脆的哭声,比起刚才要微弱一些,但清细好听,绵长而平稳,伴随着团长轻叱抱怨的声音和那个中气十足的急促哭声好听极了,众人脸上浮出笑容,团长没事,娃娃们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