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大院里突然起风,细密的沙粒打在窗棂上,其声凄厉。室外天空阴云密布,不见一丝星光。人们在这样的傍晚里,感到了莫名的沉重。
看到大太太火冒三丈,陶书利佯装糊涂,故作镇定,道:“娘,您火什么呀?我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大太太道:“你把印染厂和乡下那五百亩良田输了,我还不太信。你这个逆子……你、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陶书利道:“谁说我输那么多呀,谁说的!”大太太道:“你还嘴硬!油坊的于老板把你写的押单都拿来了,你自己看吧!”大太太把那张单子摔给陶书利。陶书利从地上拣起来看。二太太和四太太交换了下眼神。大太太道:“这是不是你写的?”陶书利道:“是!”大太太道:“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你是不是都输了?”陶书利道:“输了!”大太太道:“你这个败家子!来人啊!”丁大牙道:“在!”大太太道:“把这个逆子绑起来,家法侍候!”丁大牙应道:“是!”几个家丁一起上,绑起了陶书利。二太太和四太太对视了一眼,赶紧站了起来。二太太道:“大太太息怒,大少爷输了家产,是该罚,可是老爷的丧事没办,就对大少爷动了家法,大少爷是长子,他还怎么披麻戴孝呀!”四太太道:“就是呀就是呀,长子呀,披麻戴孝呀!”
三太太坐在那平静地看着。仪萍也毫不动容。
大太太道:“你们俩什么意思?是不是为他求情,到时候自己的什么事情犯了,也好从轻处罚?”二太太道:“我们、我们有什么事情呀!”四太太道:“就是就是,我们能有什么事!”大太太道:“就是个屁!都别给我装好人!行呀,你们一个个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什么屎都敢拉,欺负我是妇道人家吗?你这个逆子,我今天就拿你先开刀,带到祠堂,家法侍候!”
傍晚,在陶家祠堂内,三太公、六爷和族里的人都落了座。家法的器具摔到了地上,溅起一泡灰。陶书利被五花大绑,由两个家丁拧着。他却一脸的不在乎。陶家祠堂的正面墙上挂着祖宗的牌位,两边点着巨大的蜡烛,案子上一只宣德炉里插满了香,香烟缭绕。
大太太道:“三太公,贱人吴氏管教不严,逆子违犯家法,请三太公训示。”三太公道:“按着族里的规矩,各家的当家人处置家里的罪逆,按各家的家法用刑,不得袒护,不得从轻,旨在灭罪!老六,你说是吧?”六爷道:“那就用刑吧!”大太太插完最后一炷香跪下,陶家众人随之跪下。大太太道:“列祖列宗,恕我陶吴氏无才无德,治家不严,致使礼不守,纲常乱,家人各怀隐私,人心叵测,贪欲欺瞒,行为不轨,我陶吴氏痛心疾首,无奈何也。好在陶家家法严厉,我陶吴氏只得仰仗祖宗的庇护,仰仗家法的威德,以维护陶家的规矩,让那些不轨之人心惊肉跳,思己过,改邪恶,行为端正,兴陶家之门德,荣陶家之名望,千秋万代,长盛不衰!”众人道:“千秋万代,长盛不衰!”大太太站起。众人跟着站起。大太太道:“陶书利,你知罪吗?”陶书利道:“什么罪呀?我有什么罪呀?”大太太道:“你住嘴!你是陶家的长子,陶家的家业还等着你来继承呢,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好吃懒做……”陶书利道:“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撒谎撂屁,哎哎,还有什么?”大太太道:“你这个败家的逆子,你把家产输了,还满不在乎,陶家要你这样的败类何用之有!”陶书利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太太道:“你不要不在乎,陶家的家法,还没有人能挺得过去,我看你还能硬到何时。给我上火烙!”家丁们动作迅速地撕开了陶书利的衣服,露出胸膛,立刻有人从火炉里取出烧得通火的烙铁,举到了陶书利的胸前。二太太道:“大太太,手下留情,大少爷可是您的儿子呀!”四太太道:“大太太,不能烙呀,受不了呀!饶了他吧!……”大太太道:“你们俩再敢求情,我一块收拾!有人说,陶家没有好人,陶家的人都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所有的人都转了脸看仪萍。仪萍从容镇定。大太太道:“如果真让人家说对了,如果真让我查清楚了,我再一个一个收拾你们,让你们尝尝家法的滋味。我就不信,陶家会败在我的手上!给我烙!”家丁把烙铁贴在了陶书利的胸上。陶书利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呀!”大太太道:“烙!”四太太转过身不看。陶书利咬着牙喊道:“痛快,痛快呀!”大太太道:“烙!”三太公等族人一脸的平淡。陶书利站不住,跪到地上,头垂了下来道:“痛快……痛快……”陶书利昏厥过去。家丁一桶水泼在他的头上。几个姨太太看得心惊肉跳。特别是四太太,头上流下汗来,眼睛使劲闭着,手紧紧地拉着二太太。惟独仪萍脸上没表情。大太太道:“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触犯家规的下场!你们想好了,谁都干了什么勾当,赶快给我招了。不招,等老爷的丧事办完,我一个个收拾。老爷不在了,陶家还在,陶家的家法还在,有三太公、六爷等各位族人给我做主。我说过了,我决不能让陶家败在我的手上!”
这个夜晚,陶家大院里弥漫着一种焦煳的气味。
二太太刚刚从祠堂回到屋里四太太就跟了进来。看上去,她们神色都很差。二人坐下来,半天竟找不到话说。
丫环小玉递上毛巾道:“二太太,您擦脸。”二太太道:“小玉,你先下去。”小玉应声下去。四太太道:“真没想到呀,她下手这么狠,那可是她自己的儿子呀!这要是换了别人,就得填井了!”二太太道:“大少爷还以为,家里这么乱,大太太不能把他怎么样,打两下就算了!看来,大太太真是下了狠心了!”四太太道:“看大太太那样子,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二太太道:“能吗?敲山震虎吧!”四太太道:“你不害怕?”二太太道:“像你呢,尿都要吓出来了!”四太太道:“从我走进陶家大门,还是第一次看见火烙。妈呀,吓死了!”二太太道:“还有填井呢,你看着过吗?”四太太道:“我的事要是犯了,我猜能不能把我填井呀!”二太太道:“你还猜什么,万恶淫为首,你和姓江的那小白脸偷奸,还想活!”四太太道:“真的呀!那你的事呢,你的事要是犯了,怎么处置呀?”二太太恼怒道:“我的什么事呀,我有什么事呀!你那个破嘴一天的,你想临死拉个垫背的呀!”四太太道:“你火什么呀,我看呀,恐怕咱们谁也活不了了!……”
三太太笃信,在仙台镇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关陶书利等人的所作所为,她也是时有耳闻。再说,就他陶书利那几根花花肠子,他欺瞒别人可以,要想欺瞒她三太太,那真是太小看人了。至于二太太和四太太,三太太也根本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她认为她们不是对手。或许,这个自称为五姨太的仪萍是个对手?三太太一时还拿捏不定。所以,回到自己的房间,晃动在三太太脑际的形象不是自讨苦吃的陶书利,而是神秘难测的仪萍。
大梅子给三太太递上茶水,道:“大太太真是火了!”三太太道:“杀鸡给猴看呢!老爷一死,她怕镇不住呀,不动点真格的,陶家真能败在她的手上。看来啊,她是狠上了!”陶书玉在一旁道:“大少爷那个败家子,就得这样治治他!”三太太看了女儿一眼,道:“书玉,我还没倒出工夫问你,你那头怎么了?”陶书玉道:“叫人打的!”三太太道:“叫人打的?谁打的?”陶书玉道:“噢,我们反对袁世凯称帝,上街游行,叫警察打的。多亏了我的同学苏永明,他把我救了出来,要不……”三太太和大梅子一惊。三太太道:“谁?谁把你救了?”陶书玉道:“我同学苏永明呀!”三太太道:“苏永明?!”陶书玉道:“啊,怎么了?你认识他呀?”三太太道:“噢,不认识,你的同学,我怎么能够认识。他多大年龄?家里都有什么人?”陶书玉道:“他呀,二十岁吧,听说家里没什么人了,好像是哪一年家里被劫,亲人都被杀了。那天晚上他去了他姥姥家,要不他也没命了!”三太太道:“噢……”大梅子道:“他没说,他认不认识你?”陶书玉显得挺烦,道:“这还用问吗,他和我是同学,能不认识我吗!”大梅子道:“他和你同学几年了?”陶书玉道:“他是后转来的,转来不到一个月。你问什么呀,嗦嗦的,有什么好问的!”三太太道:“书玉,怎么说话呢,大梅子是你的姨辈,没有礼貌呀!”陶书玉道:“粘牙!”陶书玉负气出了屋子。三太太道:“你看这孩子!”大梅子道:“她岁数小,任性。三太太,书玉说的那个苏永明,看来就是写信要钱的那个苏永明了,是不是?”三太太道:“太巧了!大祸临头了,大祸临头了呀!这几天夜里,我总能梦见那口井,我梦见它的时候,它不是在往外冒水,而是冒出一股股蓝色的雾气,这雾气在院子里飘,飘到什么地方,那地方的花就凋了,树就死了,房子就倒了,真可怕呀。每次醒来,我都一身的冷汗……大太太已经敲打过我了,这件事,要是让她得到了证据,那可就麻烦了!……”
三太太也失却了一贯的镇定。
灯光下,大太太看着王宝财。王宝财一只眼睛里的光是混浊的,他用这只眼睛看主人的时候,让主人看到的永远是忠诚。
大太太道:“那永康钱庄为什么不让你看账本?”王宝财道:“他们说,这是商家大忌,不让看。”大太太道:“他们和二太太穿一条裤子,怎么会让你看账本!哼,他们以为看不到账本,我就抓不到把柄了?二太太管家里的伙食,这么些年,她能少贪了?我已经让账房吴先生查账了,二太太每月至少能贪三百大洋,她管十年的伙食了,算算多少钱?把这些钱拿出去和永康钱庄合伙放印子,一年的利息多少钱?哼,下一个,我就拿她开刀!”王宝财的一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太太。大太太道:“你去告诉吴先生,把抄好的账给我拿来,放我这儿搁着。”王宝财道:“好。”王宝财转身要走,被大太太喊住:“去请一个郎中来,给那个败家子看伤!”王宝财道:“是。”王宝财退下了。大太太重重地叹口气,道:“唉,孽障啊!”
仪萍在她住的屋子弹古琴。虽然她脸上平静如水,可弹出的曲调却不那么平静,含着惆怅和幽怨,也含着悲凉。这样的琴声会使人联想到秋日逝水,那纤细的手指像在诉说,轻轻地,柔柔地。
陶书远站在院子里倾听仪萍的琴声,他被深深吸引了。陶书远自语道:“真想不出啊,一个年轻女子,竟能弹出如此悲凉幽怨的曲调。她是五姨太吗?她心里好像很苦呀……”
仪萍弹着弹着就停了下来,她听到了一种什么声音,她细听,是一阵好听的口琴声。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她看到陶书远在月光下吹口琴。陶书远回过头来,看到了仪萍,他要张口说话,仪萍却关上了窗子。陶书远站在那发愣。少顷,他吹着口琴走了。
陶书利光着上身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身上伤痕累累。一个郎中为他擦药,每擦一次,都疼得他直打战,他一头的汗水,郎中有些不敢下手了。郎中道:“大少爷,您抗得了吗?”陶书利道:“少废话,再疼,还能赶上烙的时候疼吗?你就擦吧。”郎中又擦,陶书利疼得一抖,郎中停下来道:“大少爷!……”陶书利道:“擦!”郎中道:“擦、擦!”郎中接着为他擦药,陶书利就那样忍着。
这时门开了,二太太和四太太走进来。二太太道:“大少爷呀,你被烙成这样,看着真叫人心疼呀!”二太太说着就拭泪。四太太看了二太太一眼道:“大少爷,疼不疼呀?”陶书利不语。二太太掏出汗巾为陶书利擦汗,边擦边道:“你这话说的,能不疼吗,不疼你看他出了一头的汗。啧啧,她真狠得下心来哟,就算不是亲生儿子,也下不了这样的毒手呀,太狠了哟!”四太太道:“不是亲生儿子?怎么能不是亲生儿子呢?”二太太道:“你知道什么呀,大太太不能生育,大少爷是从她娘家那个村里要来的!”四太太道:“是吗?大少爷,你也知道呀?”陶书利道:“我他妈的早知道了!”四太太道:“怪不得她下手这么狠呀!”二太太道:“蛇蝎心肠呀!”陶书利道:“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狠,知道这么狠,这招我不用呀。本来想趁着家里乱混过去,这没混过去不要紧,妈的把我自己坑了!”二太太道:“我们可是给你求情了!”四太太道:“大少爷,你可真是个男子汉呐。那么烙,眉头也不皱一下,死不求饶,真让人佩服呀!”陶书利道:“你佩服我?你佩服那个小白脸吧!”四太太道:“这时候,还提那事干什么呀!”二太太道:“大太太要下手了!”四太太道:“她知道的事儿太多了,她不是说了吗,要一个一个收拾我们,谁也逃不掉呀!下一个不知道轮到谁了!”二太太道:“这都是那个五姨太告的状呀!从她进这个家门,咱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她可是个灾星呀!”四太太道:“是大灾星呀!”陶书利道:“小娘子,长得不错呀!她能是五姨太吗?”二太太道:“这谁知道呀!”四太太道:“你说她不是五姨太,可家里的事儿,她怎么都知道呀。大太太不知道的事儿,她都知道,怪不怪呀?你说她是五姨太,可谁又没见过!”陶书利道:“她最好不是五姨太!”四太太道:“这话怎么讲?”二太太道:“大少爷,莫不是看上她了吧?”陶书利道:“我就是看上她了,怎么样吧!”二太太和四太太都不敢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郎中又一次擦疼了陶书利,陶书利“咝”的一声,郎中赶紧停下手。陶书利道:“你倒是擦呀!”他突然站起来,抓起装药水的瓶子,走到镜子前,往身上撒,边撒边道:“爽!爽!爽!爽呀!”二太太和四太太吓得不敢再看。陶书利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伤口,心里道:“妈的,这才让她知道输了家产,就把我弄成这样,要是知道了我把家产转到了自己名下,还不得把我填井呀!”
在停放无头尸体的屋子里,长明灯如豆,闪闪跳跳,映照着盖尸黄绫。令人惊悸的死亡气息笼罩着这间屋子。在陶家大院,人们纷纷躲避这个是非之地,即使必须途经这个地方,也是脚步匆匆。
彻底失去了主张的大太太独自来到这里,她跪在停尸案前,忍不住泪水横流,语调悲凉地道:“老爷呀,你真的说走就走了吗?你真的扔下我一个人不管了吗?我一个妇道人家,你叫我可怎么办是好?老爷呀,你要是显灵,就起来帮帮我吧……”大太太似乎已经忘记,她一直在怀疑这具尸体是不是老爷,此刻因为过度的悲伤,她认为它就是老爷了。
二太太和四太太到人工湖边纳凉后打着灯笼往回走,走到停尸房附近,她们看见房门虚掩着,二人蹑手蹑脚走过去。透过门缝,她们看到大太太跪在那里,正在喃喃自语。
大太太的悲伤在继续:“老爷呀,陶家几代辉煌,我不想在我的手上就败了。真要是败了,我对不起陶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老爷您呢!我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可是那些忤逆之人,他们背着我贪欲妄行,为非作歹,无视家规家法,为所欲为,他们是想把陶家的千秋家业连根毁掉呀,老爷!老爷,我来请您原谅,您的丧事缓办吧,我要把那些忤逆之人一个个查办了,该用刑的用刑,该填井的填井,我要用他们的血和魂灵祭奠您,让您在九泉之下闭上眼睛,保我们陶家的基业千古不衰呀!……”
二太太和四太太听到这番话,吓得魂都要飞了,她们的目光对视瞬间,随即悄悄离开停尸房。回到房间,二太太赶紧跪在佛前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二太太脸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四太太中了魔一般,她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浑身发抖,凤妹子给她加被,道:“怎么样,四太太,还冷吗?”四太太道:“冷、冷啊……你握握我的手。”凤妹子握四太太的手,道:“妈呀,冰凉呀!”
陶家大院里发生的一切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本来已经熟睡的三太太猛然惊醒,一下坐起来,目光里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三太太喘着喊道:“大梅子,大梅子!”大梅子披衣进来,道:“三太太!”三太太道:“大梅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大梅子道:“怎么了,三太太?”三太太道:“我做了一个噩梦,那口井里蹿出一条毒蛇,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那毒信子快触到我的脸上了,吓死了……”大梅子道:“别怕别怕,没事儿,没事儿!”三太太扑在大梅子的肩上啜泣。大梅子哄孩子似的,道:“三太太,没事儿,没事儿,什么事也没有……”三太太道:“没事就好啊!”
深夜,陶家大院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中,显现出模糊的轮廓。那口古井还在往外冒着雾气。
仪萍在铺被子,她准备睡了。凭想象,仪萍断定陶家大院里不会有谁能睡安生。一具死尸停在那里,谁能够踏实呢?夜很静,静得出奇,听得清壁虎爬墙的声音。
这时有人轻轻敲窗。仪萍道:“谁?”外面的人道:“我!”仪萍道:“你是谁?”外面的人道:“我是厨子老伍。”仪萍道:“你有什么事?”厨子老伍道:“你开了窗,我和你说话。”仪萍推开了窗。厨子老伍站在窗外,道:“五姨太,你要小心呀,夜里睡觉留点意,陶家的人都恨你呀!”仪萍道:“你不也是陶家人?”厨子老伍道:“我是厨子,是下人,和他们不一样。五姨太,这根棒子给你,夜里有什么事,说不一定能用上。”仪萍接过了棒子,没说什么。厨子老伍道:“窗子关好了,我走了呀!”仪萍关好了窗子,把那根棒子放到了褥子底下。仪萍自语道:“这个人怎么回事呢?……”
陶书远心不在焉地翻动着书本,他一行字也没有看进去。他的心很乱,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陶书远非常迷惑,他搞不清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了一个五姨太,就至于人心惶惶吗?那具尸体是不是老爷又怎么样,反正老爷已经多年不回来了,跟死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一个个都怕得要死,他们到底都怕什么呢?
陶书玉推门进来,道:“二哥!”陶书远没吱声。陶书玉提高声音道:“陶老师!”陶书远道:“我听着呢。”陶书玉道:“老爷死了,你伤心吗?”陶书远摇摇头道:“不知道。”陶书玉道:“什么叫不知道?”陶书远抬起头,目光漠然地看着窗外。陶书玉道:“二哥,你说,咱家真的要大祸临头吗?”陶书远道:“你听谁这么说的?”陶书玉道:“他们都这么说。他们说,咱家的枯井冒水,就是凶兆。”陶书远道:“什么凶兆?”陶书玉道:“我哪知道?二哥,你说那个人真的就是老爷吗?”陶书远道:“你怎么一口一个老爷老爷的,不是你爹呀!”陶书远起身走出房门。陶书玉道:“二哥,你怎么了!”陶书远道:“我心里烦闷。”陶书玉道:“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回这个家呢!”
仪萍躺下想了一会事情,慢慢地就有了困意,刚刚要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种什么声音,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竖起了耳朵听。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了。
仪萍起身叫道:“谁?”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风吹开,一个身穿重孝的怪物,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站在了门口。仪萍惊道:“你是什么人?”怪物道:“我是老爷!”仪萍道:“你不是老爷,老爷已经死了。”怪物道:“对,我是死了,我已经变了鬼。我知道你在陶家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跟我走吧,那边的日子比这里强。”仪萍道:“你不要装神弄鬼。”怪物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你还敢说是五姨太,你是谁?”仪萍道:“你到底是谁?”怪物道:“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仪萍道:“我知道你不是老爷,但我知道你是陶家人。”怪物突然伸出两只手,长长的指甲血红血红。怪物道:“再不说实话,我就掐死你。你是不是五姨太?说!”仪萍道:“我说了,我是五姨太!”怪物长长的指甲离仪萍的脖子越来越近,道:“你撒谎!”仪萍紧张地往后退,怪物突然伸手将仪萍上衣撕裂了,仪萍紧张地护住前胸。怪物眼睛流露出邪恶的目光。仪萍惊恐地叫道:“救命呀!”怪物的指甲掐在了仪萍的脖子上,慢慢地滑向她的前胸。怪物道:“告诉我你是谁!”仪萍嘶哑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仪萍的手摸到了褥子底下的棒子,她将木棒狠狠砸在了怪物的头上,怪物应声倒地。仪萍急忙想往外跑,不料怪物从后面抱住了她。仪萍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突然,怪物一把抓住仪萍的头向门上撞去,仪萍昏死过去。
陶书远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庭院发呆沉思。少许,陶书远站起身,往回走。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陶书远回头,发现一个白衣人扛着一个人正向前院那边走去。陶书远躲到假山后,警惕地向那边看。远处,白衣人背着的人发出一声呻吟。陶书远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他一愣,从暗处走出来喊道:“干什么的?谁在哪儿?谁?”
白衣人听到喊声转身就跑,陶书远起身追过去。
陶书远喊道:“站住,什么人?站住!”白衣人转眼就不见了。陶书远气喘吁吁追到拐角处,差点踩着地上的一个人,他低头看,地上躺着的是奄奄一息的仪萍。陶书远把仪萍背回了他的房间。仪萍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陶书远一张俊秀的脸。陶书远道:“你醒了?喝点水吧?”陶书远去扶仪萍喝水。仪萍警惕地爬起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陶书远道:“我是陶家的二少爷,我叫陶书远。”仪萍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仪萍紧张地往里面缩了缩身子。陶书远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刚才是我把你从前院拐角处背回来的。”仪萍道:“前院?”陶书远道:“有个穿白衣的人背着你跑,我一喊,他扔下你跑了。”仪萍依然惊恐地望着陶书远。陶书远道:“刚才那个背着你的人是谁?”仪萍道:“我不知道。”陶书远道:“你到底是谁?”仪萍道:“我是五姨太。”陶书远道:“你真是五姨太?”仪萍道:“你不信?”陶书远道:“是你把陶老爷送回来的?”仪萍点点头道:“是我。”陶书远的目光中有少许的黯淡。仪萍道:“你知道刚刚那个白衣人是谁吗?”陶书远摇头道:“没看清楚。”仪萍还是警惕地看着陶书远。陶书远道:“为什么要嫁给陶老爷?”仪萍不回答。陶书远眉头皱了皱:“不好说?”仪萍道:“你不叫他爹?你叫他陶老爷?”陶书远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仪萍道:“为什么要回答?”陶书远道:“我生在这里,我无法选择,可你……如果你想逃,我可以帮你,逃得远远的,过你自己的日子。”仪萍道:“谢谢你刚刚救了我。”陶书远道:“你不想走?”仪萍道:“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陶书远道:“你什么意思?”仪萍不回答。陶书远的目光又黯淡下来,皱着眉头道:“看样子你不想逃出陶家?你怎么不说话?”仪萍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说着仪萍起身要走。陶书远道:“你要去哪儿?”仪萍道:“回我自己的屋子。”仪萍站起来,刚往外走了两步,腿发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陶书远冷眼看着。仪萍刚强地站稳,向外走。陶书远道:“你站住!”仪萍站住,但没有回头。陶书远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弱女子,你那屋里太危险,你还是在我这屋里睡吧。明天早上你离开,随便你去哪里,我不管。你休息吧。”陶书远走了,在外面把门锁上。仪萍怔怔站在那里半天。
陶书利喘着粗气跑回到自己的房里,急急地脱鬼衣,突然门就开了。陶书利吓了一跳,回头看,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大太太。
陶书利道:“娘,这么晚了,您?……”大太太道:“你这是干什么?”陶书利道:“我、我没干什么,没干什么,我玩、玩……”大太太道:“你这么大个汉子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书利呀,娘罚你,你恨不恨娘呀?”陶书利道:“不恨,不恨!”大太太道:“你真的不恨?”陶书利道:“真的不恨!”大太太道:“哼,不恨是假话呀!可书利呀,你也太不争气了!陶家你是长子,老爷不在了,陶家这个大梁你就应该挑起来。可你不务正业,吃喝嫖赌,就是个败家子呀,你叫娘怎么能够不伤心呀!……娘还有什么指望呀!”陶书利道:“娘,儿子不孝,儿子以后改,改!”大太太道:“怎么个改法呀?”陶书利道:“改就是那个……往好的上面改!”大太太道:“真能改呀?”陶书利道:“真能!”大太太道:“你要是真能改,就把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拿回来吧,人家说你没输!”陶书利大吃一惊道:“谁、谁说的?”大太太道:“那你就别管了!你们的事,都瞒不住我!今天我是给你留了面子的,你不要太让我过不去,我认你是我儿子,可家法不认人的!”说着,大太太就往外走。陶书利道:“娘,您走好,走好!”大太太不理,走出屋子。陶书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额上冒出冷汗,自语道:“这个老妖婆子,怎么什么事她都知道呀!……”
夜色深沉,陶家的高屋在夜雾中静静矗立,仿佛涂染着一层神秘的色彩。那口古井静静地卧在那里,似一张大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投射在大太太房间的一面墙壁上。那缕阳光缓慢移动,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陶家大院里已经出现下人们行走的脚步声。这是新的一天,陶家大院里的人们难以揣测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小福子早起来了,她扫完了院子,端着脸盆站到大太太卧室门口,道:“大太太,大太太……”小福子没有听到大太太的声音,她进了大太太的卧室,抬起头,惊讶地张大嘴巴,脸盆“咣当”掉在地上,她回身向外跑,和王宝财撞了个满怀。王宝财斥责道:“干什么,干什么?”小福子回手指着屋里道:“大太太她、她……”王宝财抬头,也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跌跌撞撞跑出来,撕破了嗓子喊道:“不好了……大太太悬梁自尽了!大太太悬梁自尽了!大太太悬梁自尽了!”各个房间的门几乎同时打开,陶家大院里的人们都出现在院子里,随后脚步匆匆地朝大太太的房间奔去。他们看到,大太太果然悬在梁上。
三太太道:“快快,快把她放下来,放下来!”王宝财和丁大牙等下人一齐动手,搬了桌子上去,放下了大太太,放到了床上,众人围上前去叫道:“大太太!大太太!……当家的,当家的……”陶书利哭着叫道:“娘,娘,娘!”小福子看见有枚金镏子从大太太手里掉到地上,她弯腰拣了起来,握在手里。王宝财上前把手放在大太太的脸上,试试她的鼻息,转身向大伙摇摇头。二太太道:“这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四太太道:“昨天晚上还、还挺好的呀,什么事想不开呀!”三太太道:“再想不开,也不能走这条道呀!”二太太道:“就是呀,好死不如赖活呀!”四太太道:“你们说这活生生的一个人,说完就完了,这算怎么回事呀!”三太太道:“可惜呀,太可惜了!”陶书利道:“娘,娘,你不该死呀,你怎么就死了呢!娘呀!……”陶书利张嘴号哭,众人跟着哭成一片,显得都很夸张。仪萍站在门口看着,陶书远和陶书玉也站在门口看着,虽然他们也很紧张,可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上午的时候,被大太太神秘死亡困扰着的陶家大院里的人们,听到有人在外面用力敲击大门,敲得很急很重,有人大声叫道:“开门,开门,开门!”看门人过来道:“谁呀,别砸门呀!”刚刚打开道缝,一队警察荷枪实弹闯进陶家大院,在院子里站成两排。阎探长走进来道:“陶家大院现在谁管事儿,出来说话!”看门人道:“阎探长,大太太死了,现在没有管事的了!”阎探长道:“有没有喘气的?去叫个人出来,是陶家的人就行!”看门人跑去。阎探长点了棵烟抽,等着。没一会儿,三太太出来了。三太太道:“是阎探长啊,你们……这是干什么?”阎探长道:“我们查案子。大太太死因不明,现在陶家大院里的人都是嫌疑人,从现在开始,院里任何人不准出去,我们要一个个地查!”三太太道:“查就查呗,这么凶干什么?阎探长,你还是先进屋喝口茶吧。”阎探长道:“不喝茶!你把陶家所有的人都给我喊来,我现在就要问!”三太太道:“那好,我去给你喊!”
阎探长坐在陶家议事厅的正首位置,神色威严地面对着陶家人。陶家的下人们站在一旁。阎探长道:“各位都知道,我和陶家交情不薄。陶老爷在家的时候,我们时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虽算不上莫逆之交,可总算得上好朋友。如今陶家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无论从公还是从私,我都不能不管,何况县长大人也有交代,这些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大太太突然暴死,表面上看像是自杀,可我觉得,自杀的理由不足。一、在陶家,大太太是主事之人,而大太太对陶老爷忠心耿耿,现在陶家这么多的事等她解决,她怎么能撒手不管?二、前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还在谈论老爷和五姨太的事儿,她说不把这件事查清,她绝不罢休,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怎么会突然就悬梁自尽了呢?三、大太太是个性情刚烈之人,一般的挫折和打击都不能使她轻生,虽说陶家目前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可并没有家破人亡,一败涂地吧,她为什么要自杀呢?所以我认为,大太太一定不是自杀,是他杀!”
二太太道:“大太太自己吊死的,没人害她呀!”四太太道:“就是,谁能害她呀……”突然,陶书利站起来,他冲过去,上前一把揪住仪萍的衣领道:“就是她,大太太就是她杀的!”仪萍看着他道:“你把手放开!”阎探长道:“大少爷,你说是五姨太干的,你有什么证据?”陶书利道:“她说她是五姨太,可谁也没见过她,大太太一直也在怀疑她,她怕大太太查出来她不是五姨太,她就杀了大太太,这就是证据!”二太太看着陶书利,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道:“对呀,一定是她杀的呀,大太太怀疑她,她心虚了,她就杀了大太太!是不是呀?”她瞟了四太太一眼。四太太道:“啊啊,对,她杀的,就是她杀的!我们都是陶家人,我们能杀大太太吗?她是谁呀?她是陶家人吗?她不是陶家人,她才能杀大太太!”二太太道:“四妹妹说得有道理呀,是不是,三太太?”三太太道:“这没有道理!”众人很惊异,没想到三太太会这么说。三太太道:“其实大太太不怀疑她,大太太要是怀疑她,就不会留下她。留下了她,就是相信了她是五姨太,就算她不是陶家人,大太太已经相信了她是五姨太,她还有必要去杀大太太吗?”众人被问得无言以对。陶书利道:“有没有必要,谁能猜得透?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来陶家大院干什么来了?谁能说明白?好,咱们先不说这些?说她没杀大太太,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谁能证明你在干什么?说吧,谁能证明?”
沉默了一会儿,陶书远道:“我能证明。”众人又是一愣。陶书利道:“你怎么证明?”陶书远道:“昨天晚上,她在我的房里,怎么能去害大娘呢。你快把手放开。”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了陶书远的身上。陶书玉生气道:“她怎么会跑你房里睡了?”陶书远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在院子里散步,看见她被一个穿白衣的人扛着,我一喊,白衣人跑了,我就把她背到了我房里。五姨太,是不是这样的?”仪萍沉默。陶书远道:“你!你怎么不说话?”陶书利道:“你别为她瞎编了,大太太就是她害死的,不会是别人!”仪萍突然开口道:“最有可能害死大太太的人,不是我。”陶书利道:“谁?”仪萍道:“你!”陶书利道:“我?”仪萍道:“大太太动用家法,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你就不恨她?刚刚火烙了你,大太太就出事儿了,不是你害的,还能是别人吗?”陶书利道:“你、你……要是你这么说,想害大太太的人多了,你不是把大伙背地里干的事,都告诉大太太了吗,大太太不是说了吗,要一个一个收拾她们吗?她们就不恨大太太吗?她们就不想害死大太太吗?”二太太道:“你说什么呢,谁想害死大太太了?”四太太道:“我可没想呀,别往我身上赖!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呀!”阎探长道:“你们在座的,都是嫌疑人!”陶书利道:“我是她儿子,我能杀她?”阎探长道:“你是她儿子?什么儿子?是她亲生的吗?大太太嫁给老爷四年没有生育,后来她从娘家抱来一个孩子,这就是你!再说了,大太太刚给你动过家法她就死了,你是最大的嫌疑人!”陶书利道:“她们不是呀?”阎探长道:“我说了,你们都是嫌疑人!”二太太道:“阎探长,你说我们都是嫌疑人,这话过分了吧?我们和大太太,虽说不是亲姊妹,可处得同亲姊妹也差不多。要说,也有互相动气的时候,可总不至于把她杀了吧?”四太太道:“就是呀,阎探长呀,我们一个女流之辈,杀只鸡都吓得不敢瞧,杀人?你借我们几个胆子吧!”阎探长道:“说这话没用,杀人是需要胆量,可有时候,为了掩盖一些事情,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胆再小的人也下得去手!”陶书利道:“掩盖什么,我们有什么见不得的事要掩盖?”二太太道:“就是呀,阎探长是不是把话说明白些,谁掩盖了,掩盖什么了?”四太太道:“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笑话,大太太要我们的命了?我们也没做越格的事儿,也没犯家规,她凭什么要我们的命?”陶书利道:“阎探长,你说和我们陶家交情不薄。交情薄不薄先不管,现在总不能看见谁就说谁是杀人犯吧?我看你还像杀人犯呢!啊,你们看他像不像杀人犯呀!”阎探长道:“放肆!你们以为我说的话是敲山震虎,是故弄玄虚吗?我在这地方做了十多年的警事了,不敢说谁身上长几个虱子我都知道,可谁干了什么事儿,谁有什么勾当,能逃过我的眼睛吗?能逃过我的眼睛,我这警察就白当了,我就他妈的回家放牛!二太太,四太太,还有大少爷,你们的事儿,真想让我讲吗?真想让我讲,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陶书利道:“不客气怎么的了,还想给我吃枪子?别拿这个吓唬我,大少爷我还真就不怕这个。”阎探长道:“好,有种!你是非让我讲出来不可呀!那我可要讲了呀!”
几个人都有些紧张。
三太太道:“好了好了,阎探长,不要说了,你是查大太太的案子,说这些有用吗?”阎探长道:“有用,太有用了。他们做的这些事儿,要是让大太太知道了,啊?所以,为了保住他们自己,他们完全有可能杀了大太太!”陶书利道:“姓阎的,你别跑这来胡说八道。你说我们杀了大太太,你得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二太太道:“你看大太太不在了,老爷也没有了,你就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来了,你少来这套!”四太太道:“你拿出证据,拿出证据!”二太太道:“对,拿出证据,拿出证据来!”阎探长道:“肃静!我会给你们拿出证据的,可拿出证据之前,你们作为嫌疑人,我不会让你们这么逍遥的,来人呀!”两个警察进来道:“有!”阎探长道:“把他们三个带到警察局去!”警察道:“是!走!”仪萍赶紧站了起来道:“阎探长,我说几句话行不行?”阎探长道:“好,你说吧!”仪萍道:“阎探长,您说过,您和陶家交情不薄,既然是这样,您就得高抬贵手。您说得对,他们都是嫌疑人,包括我,你该调查调查,有了证据,该抓人抓人。可这工夫,您还是网开一面,他们不懂事儿,气着您了,可您大人不见小人怪,就别抓他们了,他们也跑不了。真要是谁杀了大太太,日后抓住了,就地正法,那也是给我们大家伙洗了个清白,我们大家伙都得感谢您。可我想说的是,阎探长,您想没想过,这大太太的事儿你能查清楚吗?查清了好,您阎探长大侦探,谁都佩服,可您要是查不清呢?怎么交代?我认为,您百分之百是查不清的,恨大太太的人多了,谁都想杀她,您查得过来吗?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您也没查出结果来,您阎探长可就灰溜溜的了。再说,非说大太太是自家人害死的,于陶家的面子也不好呀,莫不如我们也别瞎想了,大太太就是想不开,寻了短见,这样对方方面面都好交代,也保住了陶家的面子,不知我说得对不对?”阎探长道:“啊?有道理呀,有道理、有道理!”阎探长突然变脸道:“我看你不是五姨太!”闻听此言,众人无不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