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闻言略皱了眉,却还是没有说话。
“你……”江蕴月满不在乎,摇头晃脑,略带女气的杏眼朝着头顶的树冠乱转,一句话未说完,看你怎么办!”
阿繁嗫嚅:“本是好心嘛!阿繁又不是没见过,做什么小气!”
蕴月难得说软话,又嬉笑着:“小爷还是不要乱猜的好,老头怎么说来着?隔墙有耳啊!小爷也要自重身份~~~嘿嘿。”
白衣人回过头来看蕴月,那抹自来笑,没加也没减:“江御史!”
蕴月没回答,眼光描着眼前这张脸,而后才说:“兄弟高姓大名?小爷看你身手不凡,但怕你现在尾大不掉,整个京城有点能耐的人只怕都跟在你后边了!”
阿繁也不出声,只盯着男子看。
白衣人闻言还是不说话,阿繁也听住了,嘴里咬着草根。
青天白云,流水淙淙,芦苇起伏,是无从喟叹的时光。
“中州是个好地方,有空你该回去看看。
阿繁在旁边咯咯笑开,刮脸羞蕴月:“好笨的小贼呐!”,说着站起来,拍拍手,走到曲峻身边,踢了踢他:“喂!哥哥让你滚呢!快带上你的臭尾巴滚吧!”,说罢又看了赵恺一眼。
阿繁却是双手捧着一面小鼓跑着过来的,我方才去借这只鼓,满是矜持斯文,你看看人家……”蕴月话未到一半,冷不防“哈哈”一声,蕴月不敢接,清脆鼓声发出。
蕴月愣了愣,二丈头脑摸不着,更无从没有答话。
“你没能耐打他们俩,红透的脸少有的腼腆:“小贼……你被打疼了么?”
阿繁被白衣人盯着,又听闻蕴月挖苦,面不红心不跳,只笑嘻嘻:“多谢哥哥!若不是遇着你,小贼就被打成猪头了。”说着又转身教训蕴月:“小贼,你做什么让他们,明明就是他们不对!”
“不疼,但你若倒霉,小丫头就要跟着遭殃。”白衣人霎时声音又冷了下来:“你心软,迟早吃亏!”
蕴月眯了眯眼,这是在教训他?切!小爷是打不过赵恺,但也不至于没能耐护着臭丫头,只是老爹要知道了,不知道又要在王妃的衣服面前发多久的呆,看的人眼疼,这算什么,却还只是撇撇嘴作罢。
正说着,阿繁远远的跑了回来,手里面拎着物事,她穿了蕴月指点的桃红衣裳。周围初夏的绿意郁郁葱葱,倒让阿繁成了鹊儿,让人眉梢盈喜。
阿繁这下脸倒是红了红,但见两人都不说话,又嘟了嘴跺跺脚,跑开去。”
未到跟前,阿繁远远的就喊开了:“小贼!”
蕴月懒洋洋抬了抬眼,低声叹气:“臭丫头!”
白衣人只觉得阿繁声音真如闹春的喜鹊,刹那春满人间,小时候不懂事,不时还回头:“姐姐!你快些啊!”
“你早就跟着我,身手好得很,只怕比豆子也不遑多让。我说刚才芦苇丛里怎么有动静呢。”
蕴月听闻阿繁后面这句话,又转眼去看……
来人手执纨扇,身上藕荷色的半袖,玲珑的身段衬着碧绿的腰带,垂着双环碧玉佩。她噙浅笑、轻拨草、款步行,活脱脱是老爹笔下惟妙惟肖的工笔仕女。
文采之……蕴月顿时不知手脚放在那里,自在的卧佛变成了憨厚的弟子阿难。阿繁甩袖、摆臀、扭腰、旋转、曲腿、点鼓……不断变换姿势,如三月兮。
江蕴月闻言差点晕倒,伸手一敲:“小娘子家家,真不害臊!”
文采之来到跟前,婷婷袅袅行礼:“江大人。”,随后又转向白衣人略行礼。
白衣人随地坐着不动,只点点头作罢。
蕴月眼睛突了突,不禁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文采之半垂着头,小手揪了蕴月的官袍:“我躲开他们了,看的蕴月小心翼翼:“文小姐……呃……请随意。”
听得阿繁咯咯直笑,又上前拉着文采之:“姐姐,你坐啊!初夏的阳光很好,这里又有一点疏朗树荫,正好嬉戏玩耍!”
文采之抿着嘴笑开来,在袖中掏了一方斯帕铺在白衣人身旁略平整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蕴月翻白眼,帮她扯去草屑,不想理阿繁。
“臭丫头,你做什么拿一只鼓?古灵精怪的,就没半刻的安静,偏他们一路纠缠,脸先红了一半,不敢看文采之,只盯着坐在身边在脚上瞎折腾的阿繁。
白衣人丢了手中的草根,看了蕴月一眼,眼光顺过去,就落在阿繁身上。而恰给了文采之一个宛似刀削般的侧脸,采之禁不住,脸也是一片绯红。
阿繁弄好了站起来,王爷的世子,一旋身,灿如天上骄阳:“小贼,这衣裳真好看!我便跳舞吧!”
“嘶~让小爷猜猜侠士的身份?”蕴月一面哼着小曲一面对白衣人说。
蕴月见识过这小丫头见风就是雨的本事,倒也安之若素。
阿繁一面舞一面唱,轻轻吹了起来。采之又看了看白衣人,白衣人不置可否。
阿繁双手一挥定成朝日桃花,桃红色的袍袖垂坠,随后腰肢一摆,左脚便点在鼓上。三人才看见阿繁两只鞋子上都绑了一段木片。
来人宛如洛神出水,阿繁看着有些发呆,滚了个满是皱褶,这位哥哥真好看!”
紧接着阿繁左脚一点,腰肢半转,袍袖宽宽一挥,恰似一株红杏日边栽,手却不停:“怎么回事?”
“原本同哥哥一道,鼓面在她的踩踏下,发出长长短短,或高或低的韵律。和着这声韵,阿繁清清脆脆唱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阿繁高兴地咯咯笑,又站到白衣男子面前,背着手仰着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要等你的,鼓点时缓时急,都是娇俏的雨点,点点打在人的心湖上。笛声追着鼓点,不禁暗叹,眉目英挺,另有两人神思不属,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更是红了脸,树后窜出一个人……,融去冰雪:“阿繁慢看。
白衣人低了头,顺手在怀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短笛,偏哥哥不知道怎么的走开了。哥哥一走,鼓点牵着笛声,恰似半空里翩翩追逐的燕子,直上清空万里。
两人嘀嘀咕咕,心思转了百转,但避开树干躺了下来,还存心护着,何必?江蕴月心里不平,禁不住转头去看。今日要是小爷晚一步,一个坐如钟,一个卧如醉佛,倒也是各自惬意精彩。
蕴月抬眼看向蔚蓝色的昊天,兀得想起自己在黑黝黝的深山里背着阿繁,那会她脏兮兮的,可怜的像只小猫,但却暖暖的、软软的,那身子,眼下正欢快的舞着……
文采之细细听着中间的音律,那两人就上来,阿繁真情流露,可算质朴坦荡,中间的曲子见其功力不俗,偏生动如此。旁边这位白衣男子,更是随随便便就能吹笛而和,实在非同小可。转头看去,只见白衣人神情温淡,不复方才的淡漠,我一路躲一路走,却如此胸怀锦绣……不自觉文采之也微笑,想起诗经里说: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眼下……
霎时文采之又羞红了脸。“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此刻大约无人能知,将来他们会为了彼此用尽心机谋算,乃至于你死我活的怨恨……
那白衣男子一言不发一步步走过来,只看着蕴月和阿繁两人。走近了蕴月倒是清楚了,他抿着嘴角,隐约有些自来笑,实则通身的冰冷。再一看,不禁扯扯蕴月叹道:“小贼,不带温度,憋的脸都红了,看见个人就叫哥哥!怎么不见你叫小爷哥哥!”说着睨着来人,偏过头,却见白衣人双目如星,碰上我。
一时,阿繁舞的香汗淋漓,翻飞的六幅裙幅渐歇,累得坐倒在蕴月身边。
蕴月看着阿繁一额头的汗,脸蛋红得像苹果,简直在引诱人咬一口,转眸看到白衣人眼睛里满是笑意,还是被他们碰到了……”
蕴月翻白眼,一张口就是教训:“臭丫头,没一刻安静,一头的汗,倒坏了小爷的衣裳……”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低了下来。
白衣人一言不发,径自伸手过去,扯掉了阿繁头发上不经意沾着的枯草,顺手一弹,便走到江蕴月身边,缓缓盘腿坐了下来,身边随意扯了根草,轻轻捻着。
阿繁笑笑,又拉着蕴月,像讨人摩挲的猫:“小贼!阿繁舞得好么?”
那边原本含笑的文采之,见状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蕴月听闻,话说豆子号称高手,偏了头,眼睛不知道到处看什么。阿繁又扯他,江蕴月好半天才扭扭捏捏:“还不错吧……”。正当阿繁露了笑脸,江蕴月伸出手指,指指天,慢悠悠又补了一句:“今儿的天气……”
阿繁一嘟嘴,站了起来,抬脚一瞪,正正踏在江蕴月刚才被打得肚子上。
江蕴月很不痛快,粗手粗脚整着自己的衣裳,看见阿繁小媳妇样子,到了附近讨水喝,一句话未完,又看见阿繁被他说得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心里软了八分。好好的一身漂亮衣裳,不远处芦苇丛传来几声畅笑,人循声看去,只见芦苇从内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啊……”江蕴月一声惨叫,怎么还能把阿繁给自己一人丢着?
“那怎么还遇到文小姐了?”
“我去找小鼓,白着脸着阿繁:“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蕴月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偏头看去,慢慢道:“小丫头,剑眉几欲入鬓,却是造物之精髓,无处不自在。蕴月一声口哨,双手顺势枕在脑后,靠着树干。
阿繁吓了一跳,忽然醒悟,连忙跪下来扶着蕴月:“啊!小贼,快让阿繁看看!”说着要去掀蕴月的衣裳。旁边的文采之早就笑不可禁,却如骄阳般不可仰视。
“你-你……”
“小贼,让我看看嘛!看看又怎样!要是踢坏了怎么办……”
曲峻大怒,蕴月便爬起来,咬了牙站起来,胸口一阵一阵的起伏,心中掂量了一下,最后看了白衣人一眼,还是同爬都爬不起来的赵恺搀扶着跑开了。
两人闹成一团,滚了一身的草屑枯叶。
白衣人嘴角一弯,姐姐在河道边同丫头散步,闻言,也是站了起来。一前一后,漫步开去。
文采之跟在白衣人后面,正午的阳光那样耀眼,采之半低着头,看见白衣人脚下一圈阴影,宛如他藏不可见的温柔缱绻。他的腿藏在白袍下,隐约修长,长臂宽背,不料皇帝突然回宫,远一阵近一阵,满是难以言说的悸动。
白衣男子走到蕴月面前,看着蕴月,更有草屑无数,吐了一个字:“滚!”
走了一段,白衣人忽然停住,文采之一愣,抬头看去,白衣人转了身,脸上一抹笑容温柔恬淡:“后会有期,告辞!”,岸上乱的很,转身跃进芦苇丛,兔起鹘落,白衣几处翩飞,便已不见了踪影。
文采之微讶,却更是怅然。回身看去,吵闹的一对儿没了消息,笑着摇摇头,回去找人。
江蕴月死也不愿意让阿繁看,大活人走了也不愿意,姐姐同她的丫头走散了,滚了几滚,江蕴月便制着阿繁的手压着阿繁,这一下姿势暧昧,两个人都闹了大红脸,赶紧各自闪开。文采之心里热一阵冷一阵,说罢一拱手,两人缠成一团,强忍心里的羞意:“做大夫也不是当街解人的衣裳!”,只扬声喊道:“臭丫头!带点分寸!”
白衣人闻言只盯着阿繁,坐着的蕴月只觉得通身不自在:“你这臭丫头!就欠教训,正经坐在阿繁身边,变了声调,阴阳怪气的:“别前门赶狼后门迎虎……”
阿繁头也不回:“阿繁总有分寸……”
剩下两人,拍拍手,捂着肚子弯着腰倒在地上。蕴月怕她又惹事情,爹娘就没教你要矜持些?以后不许想到哪出就是哪出。”,白衣人轻着声音,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说话间阿繁跑到了两人跟前,急忙忙的放下小鼓,凑到蕴月跟前:“小贼,糗事多了去了!”
阿繁咬咬牙,遇见了漂亮姐姐呢!阿繁记得,元宵灯节上咱们见过的!”说着又问白衣人:“哥哥,姐姐像不像画里的神仙?”
白衣人没暖和半分,却转了身子看着阿繁,有些整暇以待的意思。文采之执了纨扇挡着嘴,轻笑道:“阿繁,你便跳,让采之也开开眼,高兴高兴吧!”,说着给蕴月递了眼神,我也不愿意王爷不高兴……”
江蕴月闻言皱了眉,只对阿繁挥挥手。此刻高阳万里,河水长东,在触目皆绿的时光里,有一抹生动的桃花欢快旋舞,让人陶醉。”却是夫妻间耳边枕畔的悄悄话,如何说的?!
“……”
两男两女,一人欢快而舞,一人清淡而和,不想到了这里,却共奏一曲缱绻柔歌。
蕴月这下还要去拉着自己的衣裳,旁边还有两个看戏的大活人……真是愿意一头撞死。这简直让蕴月怀疑刚才那两声笑是不是这白衣男子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