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围攻成都
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八月初九,张献忠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包围了成都城,数十座大营扎在备受战火摧残的成都平原上。当时正值秋天,远远望去,起义军的大旗在城外的荒野中猎猎飘扬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一些黑色的大鸟在低空中盘旋哀鸣。看来,一场浩劫和屠杀就要降临。
几个月以前,张献忠尚未攻破夔府,驻守在成都的文武官员就已闻到了战火的硝烟味,他们预感到了成都的劫难已为时不远。当时著名诗人吴梅村的哥哥吴继善在成都当知县,他上书朝廷,要求蜀王把藩库中的银子拿出来募兵打仗。但是,平时锦衣玉食的蜀王朱至澍却怎么也不肯将藩库中那些银子拿出来。这些大明朝的皇子皇孙们都有一个爱财如命的通病,把银子看得比命更要紧。蜀王朱至澍曾经坐在蜀王府中,假惺惺地对成都的文武百官说:你们知道,藩王不能干预国家军政,这是祖宗成法;万一我把银子拿出来募兵打仗,皇上还以为我要谋反哩!但请大家放心,国家的事情,自有一国之君去料理。何况张献忠区区一个陕西毛贼,我就不信他能把大明的江山怎么样。
过了不久,张献忠攻陷重庆,一路势如破竹杀向成都。这时朱至澍才慌了神,自动交出藩库的钥匙,命令手下把多余的银子拿去招兵买马,做守卫成都的准备。然而,朱至澍自己却悄悄收拾细软,打算带着同室兄弟和家眷逃往云南。这一打算当即被巡抚刘之渤制止了,他说:大明江山可是你们朱家的,你要是一拍屁股离开成都,那全城的官兵和百姓哪还有心思坚守城池啊?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请蜀王三思。当时守城的士兵也围在蜀王府四周,他们高举着弓箭和刀枪,群情激昂,要求蜀王留下。蜀王朱至澍从门缝里看到这种情形,也打消了逃走的念头,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那么士兵们的哗变势在必行。恰好此时,新任巡抚龙文光和总兵刘佳允带着三千兵马从北而来,朱至澍急忙命令开城迎接。于是,全成都城的官兵百姓,匆匆开始构筑防御工事,誓死与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军一搏。
八月初九,张献忠的大军包围成都。蜀王在文武百官的护卫下登城一望,只见整座成都城已被敌军围得铁桶似的,到处是张献忠的队伍和人马,刀枪密集得跟树林似的。蜀王感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声音也在发颤。几天前,新任巡抚龙文光陪伴蜀王朱至澍登城视察,一个下级军官忽然惊呼一声:怎么城壕里没有水啊?大家从城墙上往下一看,果真城壕里连一滴水也没有!于是龙文光急忙命令郫县知县赵家炜到都江堰去放水,但是水还没有到,张献忠的大军却已经杀来了。现在,蜀王朱至澍站在城墙上陷入了沉思,他怎么也想不通,张献忠本是陕西乡下的一个农民,怎么会把堂堂大明王朝弄得摇摇欲坠。
张献忠围攻成都并非第一次。几年前,他从泸县回师川北时就曾经攻打过成都城,但当时成都城守卫精良,加之对整个战局的考虑,张献忠只是虚晃一枪,围攻了几天就匆匆忙忙撤走了。但这一次张献忠下定了决心,预感和时局都使他认为有在成都扎根建国的需要。起义军在城外不停地叫战,怎奈守城士兵作了最坏的打算,任你怎么叫骂,就是不打开城门应战,只想死守。张献忠皱着眉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绕城一周侦察地形,结果发现成都城的东北边八角楼一带最虚弱,因为这一带的城墙都是土筑的,容易被攻破。
于是,张献忠吩咐手下士兵带上炸药来到东北墙,一些人往城上射箭掩护,一些人爬过干涸的城壕来到城下,在城墙上挖洞。守城士兵用滚木檑石向下攻击,企图赶走挖城的敌军。但张献忠的义军都很勇敢,前赴后继,很快在城墙上挖了一个大洞,并埋好了炸药,又放置了引线。守城士兵急忙往下泼水,想把引线淋湿,避免炸城之害。但张献忠的义军非常聪明,埋了引线后,又用厚厚的土把引线覆盖起来。
一天清晨,太阳刚刚出来,张献忠的义军突然后退两三里。守城军士喜出望外,急忙跑去报告蜀王和巡抚,说是敌军见城池坚固,无法攻破,正打算撤军哩!朱至澍坐在王府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忽然听见东北方传来一声炸雷似的巨响——原来是张献忠的义军引爆了炸药。一时间,“炮声如暴雷,烟雾迷漫数里,城崩数十丈”。张献忠把手中的剑一挥,义军如潮水一般杀入成都城。
也有一种民间传说,认为张献忠攻破坚固的成都城不是通过炸药,而是通过城市外围景观的神秘提示,即所谓:“桥是弯弓塔是箭,一箭射翻金銮殿。”大意是说,张献忠围困成都城后,因为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而焦头烂额。一天,他骑着马,一边绕城察看一边思索破城之策。当他来到北门时,手下的人禀报说:“大王,邓艾偷渡阳平进西川,就是在北门外接受阿斗刘禅投降的。北门外地势开阔,天旱河浅,正好用兵。”张献忠在马上摇摇头。他又继续骑着马来到西门,手下围上来说:“大王,大顺国李顺就是从西门杀进成都,并且做成皇帝的。西门外地势险要,城门通大街,正好冲皇城。”张献忠不置可否。当他骑马转到南门时,一群兄弟围上来献计说:“大王,东汉光武帝活捉公孙述,就是从南门攻破成都的……”张献忠仍然举棋不定。
当他来到东门时,奇迹出现了。原来是张献忠爬上了著名的望江楼,当时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顺着河流往城中一看,只见回澜塔的塔影如一支箭搭在九眼桥的拱背上,箭端直射皇城。这个神奇的自然景观的提示,使张献忠坚定了从东门攻城的计划。他先是在北门、南门、西门虚张声势,引得守军大部分聚于上述三门,结果在一天半夜,张献忠的士兵从东门城墙搭云梯入城,城门洞开,成都城告破。
张献忠剿四川,杀得鸡犬不留
张献忠攻破成都以后,蜀王朱至澍脑子里一片混乱,他顾不得带领文武百官巷战,就匆匆忙忙地拉上自己的老婆,先是吞服冰片自杀,但药性发作太慢,只好找到王府花园中的一口深井,两口子双双投井自杀。
史籍记载中的张献忠,这时候表现得十分狰狞可怖,按民间的说法是“张献忠剿四川,杀得鸡犬不留”,或者是“八大王血洗四川,在劫者难逃”。总之,张献忠在成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其实,这种形象是被后世和官方“妖魔化”的形象,反映出当时的统治者对农民起义军的极端仇视。抛开这些不谈,让我们看看史籍中记载的张献忠屠杀成都的可怕故事。
《蜀乱》说张献忠入城后,把蜀王府的宫室成员、文武百官以及乡绅都抓了起来,施以一种剥皮的刑罚。剥下来的人皮先用石灰水浸泡,然后在里面充填稻草,用竹竿挑着,像稻草人似的,“插立于王府前街之两旁,夹道累累列千百人,遥望如送葬俑”!
这种恐怖的刑罚据说还不是最残酷的。据史料记载,张献忠当时所使用的刑罚有:斩杀、棒杀、天杀、匏奴、边地、雪鳅、贯戏和生剥人皮法。有的刑罚是我们闻所未闻的,比如“天杀”一法,就是在朝会的时候,放一条狗出来,让它在文武百官中乱窜,它嗅谁一下,谁就立即被推出去斩首(张献忠杀人,不但杀官兵、百姓,也杀自己的士兵将领,难怪后世有人说他犯了精神病);“草杀”,即挨家挨户一个不留地杀;“匏奴”是指剁去手脚;“边地”是用刀把人的后背沿脊梁分开;“贯戏”是把一群小孩用火围着烘干烘死;“雪鳅”是用刀叉把人贯穿,然后挑起来立于空中……总之,都是些惨无人道的杀人之法。
有的书还记载说,张献忠的手下专门研究过吃人的方法,曾经向他建议如何炒食男女身上肉嫩味美的部分;还有记载说大顺三年时,张献忠的义军全靠吃人肉为生,并用船把腌好的人肉分送至各个军营。
张献忠在成都时,曾经在王府中开科取士。据说当时成都有近五千人参加这次考试,结果有七百三十七名士子被录取。录取完后,炮声一响,放出其余四千多名名落孙山的士子。这些士子情绪颓丧,因为张献忠曾经许下诺言,凡是考上的人都将很“荣幸”地陪宴百花潭。结果一出贡院,却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说是那些“考上”了的士子都是在策论中诋毁新朝、“谤议寡人”的猖狂之士,陪宴百花潭不过是押赴百花潭斩首!落榜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庆幸没被“录取”。由于这次杀的都是读书人,他们死后的笔呀砚呀无处堆放,因此就在成都老西门外修了一座名叫“笔砚山”的坟墓,来掩埋这些染上鲜血的笔砚。
当时的成都城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张献忠每天派出上千名贴身士兵,装扮成乞丐、商贩或江湖郎中,在城内大街小巷暗加巡查,只要发现“兵民交语、夫妻反目、兄弟阋墙、交易相争、列坐闲谈、聚会饮食”等现象,就不问青红皂白,绑赴尚礼处,就地正法。
张献忠为何仇视四川人
在各类史籍和民间传说中,张献忠屠蜀是有一定原因的,尽管这些原因看起来非常滑稽可笑,但也不失为研究张献忠个人性格的一种参考。
《蜀碧》中,有一次,张献忠跟随他的父亲从陕西到四川内江贩卖枣子。当时他们把驴系在街边的一根石柱上,就到市场上卖枣去了。等枣子卖完回到系驴处时,却见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站在驴子旁边。张献忠的父亲一问,才知道那人是一个乡绅的仆人,正在为驴粪弄脏了石柱而气恼。张献忠父子俩连忙赔不是,说不知道这石柱是乡绅大人私家所有的。但那个仆人蛮不讲理,用鞭子抽打张献忠的父亲,还命令他:用手把驴粪捧走,再用衣服把石柱擦拭干净。这时候,张献忠“怒目,不敢争。临去,誓云:我复来时,尽杀尔等,方泄我恨”。这说明张献忠是记了四川人的私仇,以公报私。
另一则故事是说:张献忠从湖北带兵进入四川时,有一天在两省交界处大便。拉完大便,他把手伸到四川境内扯草擦屁股,结果一把抓住了一窝荨麻,蜇得他五指红肿,疼痛钻心,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他转眼一看,湖北境内也有荨麻,他用手试着抓了一把,奇怪的是湖北境内的荨麻并不蜇人。这下子张献忠发怒了,骂道:这四川也太厉害了,连草都要蜇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三种说法是:张献忠乃“天煞星”下凡,他自己就曾经说过:“我系上界一星,玉皇差我下界,收此造孽众生!”还编出童谣唱道:“流流贼,贼流流,上界差他斩人头。若有一人斩不尽,行瘟使者在后头。”(李馥荣《滟滪囊》卷二)
第四种说法是:张献忠这人有精神病,他“天性特与人殊,恒醉柔而醒暴,一日不流血盈前,即悒悒不乐”。换句话说,张献忠喝醉的时候倒很温柔,可是清醒的时候却很残暴,一日不杀人,心中就会不高兴。尤其是当他打算撤离成都时,因失败而颓丧,竟然说:“蜀自我得之,自我灭之,不留毫末贻他人尔!”意思是说,这件东西虽好,但我把它砸得稀巴烂,大家都别想要。除了屠杀本地人,这次撤离他还把自己人杀了一大半,包括那些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士兵,这不是精神有问题吗?
张献忠成都称帝始末
张献忠,陕西省定边县人。年轻时在县衙当过壮勇,升到什长(即能够管十个人的小头目)。二十三岁那年,张献忠犯事被革职,一气之下,便跑到陕北去伙同高迎祥、李自成占山为王。由于他身强力壮、勇猛残暴,不久就获得了一个“黄虎”的外号,并自称“八大王”。他和李自成的关系时好时坏,其间还向明朝官兵投降过一次,从他的性情表现来看,有点反复无常和过河拆桥的意思。
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农历十月十六日,张献忠坐在成都他自己的宫殿内,听说北京的明朝思宗皇帝已经上吊自尽,而过去与他同甘苦、共患难的李自成做了皇帝。张献忠很气愤:你李自成算个什么东西?当初拥戴我的人比拥戴你的人多得多!既然你都厚起脸皮做了皇帝,难道我不可以做皇帝?于是张献忠也匆匆登了基,改国号为大西,改年号为大顺,改蜀王府为皇宫。为了真正弄出点朝廷气象,张献忠也按惯例设置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开了一次会考一次科考;又收养了四个干儿子,让他们都挂起将军印。
但是,张献忠在成都没做多久皇帝,就感到皇帝这差事不好做。他一会儿打算跑到武当山去当道士,一会儿又打算跑到湖广一带去做生意,总之,只想下野,不想再当这累人的皇帝了。到了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六月,这个做了一年零七个月的大西国皇帝终于打算撤出成都。
这时候,张献忠的脑子又出毛病了。他撤离成都当然是因军事上有所考虑,但撤出以后,他却打算回老家陕西去,而且部队也不想要了,只想留下五百名跟他一块儿起事的陕西老乡,其余士兵将领一律杀尽。这个行为可谓“自宫”,是一种难以理喻的古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