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目光落在手上的琉璃半球上。
透过琉璃，可以看到里头的景象。这琉璃镜就仿佛苍穹，将里头与外界隔开了。
那是一座城，有建筑，有街道，有花有鸟，还有人，城池的牌子写着“半城风月”。
更像是趁手的玩具，却让颜如玉面色越来越凝重起来。
“这……”她震惊的看向桩灵老太。
桩灵心里一动，本只是想一试，没想到颜如玉还真能看出当中的玄妙，“这确实是个活城，里头的人，也是活着的。”
心里有了期待，她看向颜如玉的目光，就难得多了一抹焦虑。仿佛中毒多年的人，以为无药可解，却在这一日，听说了解药药方。
颜如玉听了心里更是震惊，装活人的兵器她见过不少，托托，屠龙神剑都可以，但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云澜界的人手里有这样的东西。
储物袋那样的须弥之术，已经是下仙界对于空间奥义了解的巅峰了，具都放不下活人。
手上这个半城，显然不是凡品，甚至，不是下仙界之物。
颜如玉聚精会神的打量它，用阵法师的目光在看，想要发现它的阵图，却发现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一时之间，并不能参透。
“你看看。”她递给楚寻。
楚寻眼里也有凝重之色，道：“这是半神之物。”
半神！
颜如玉咀嚼着这个词，隐隐有些猜测，却觉得太过惊奇，不敢往深里想。地仙，天仙，大罗金仙，九天玄仙，仙帝……却没有什么半神。
神，顾名思义，已经超出天道的界限。
但颜如玉在心劫里，看到的最厉害的魔帝无以及虚灵子，也不过比仙帝厉害而已，他应该也没超出仙帝水准的。其实，也是那沧澜仙帝弱得出人意料，才让颜如玉对仙帝的认知有误。
半神，莫非已经可以和天道比肩的存在？
颜如玉心里默默揣测，打算之后好好问问楚寻。
“只有半神，才有这样另辟天地的手段。半神之下锻造出来的，都只是小儿科的空间，说空间都是抬举，不过是稳定一些的空间裂缝罢了。”楚寻说道。
这些话已经超出桩灵老太的认知了，别说神了，她连天界的修为划分都不知道。
“可是有办法可以解除这阵法？”她问道，比之前更多了着急。
楚寻看了看颜如玉。
颜如玉道：“你能破开吗？”
她知道楚寻其实并不是阵法师，只是有一双看破本源的龙眼，才会有大多数阵图无所遁形。但是眼下这个是半神的杰作，自然不是别的阵法可以比拟的。
楚寻就说道：“可以是可以，但非一日之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桩灵老太紧张的握住了拳头，“只要能破开，一年，两年，一百年都可以，只要能破开就好。”
颜如玉疑惑地看着她，她对桩灵算是有些理解，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么动容。九华宗的女修虽然修身养性，却并没有落发的习惯，只有桩灵一人落了发。
故而，她应该是最清心寡欲的。
眼下，她脸上的表情太生动，让人觉得眼花。
楚寻道：“不需要百年时间那么长，十年内应该可以出结果。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他看了看桩灵，“这阵法颇多古怪，破开成功的话还好，若是失败，打坏了阵眼，兴许整个半城都会子虚乌有。”
颜如玉和桩灵老太齐齐一震。
“可我之前失败了许多次……”桩灵老太踌躇说道。她研究阵法，并不只是闲得慌，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楚寻勾了勾唇角，脸上并没有嘲讽，但话里的意思，却让人抬不起头，“那是因为，你从未有一次，真正落在实处，你连阵眼的影子都没有摸到过。”
颜如玉拿手撞了撞他，警告似的白了他一眼。
不过楚寻的话，她却不得不慎重，她也问道：“桩灵前辈，可是想好了，半城风月兴许对你太过重要，若是失败毁掉了，未免可惜。”
桩灵老太怔在原地好久，有些措手无策地抓着手边的衣料。
若是让九华宗的人看到，只怕会吓得蹦起来。桩灵是风雨不动的沉稳，泰山崩毁都无法让她变色，此时却紧张至此，可见心里有多么纠结。
她深深吸了口气，“你们拿走吧，只是不知日后，我要如何联系你们，是与月寒派的徐长老联系么？”
颜如玉道：“月寒派，或者修罗殿都可以，我二人在修罗殿的可能性更高些。”
“修罗殿？”桩灵一愣，想起前儿个弟子报回的消息，说是有个小门派成立了。
开宗立派不是容易的事，却也不少见，年轻人有了点本事就要开宗立派，往往都维持不到十年就会解散。桩灵往常并不会太在意这个门派的，只是修罗殿却偏偏建立在世俗界，这才让她记住了。
颜如玉点了头，“小女子正是修罗殿殿主夜罗刹。”
桩灵老太又是一愣，今日让她震惊的事情未免太多，以往百年内加起来发生的事，都没今日这几桩让她动容。
先是仙界传下来的阵法，而后是玲珑道君陨落的消息，接着她的半城风月也有了眉目，如今，又多了个修罗殿。
她仔细打量起颜如玉，道：“没想到修罗殿殿主会是你，好年轻，好有志向的小姑娘。为何你却做月寒派弟子打扮？”
颜如玉笑了笑，解释道：“我与月寒派有旧，需要出手的时候，我会相帮一二。这般打扮，也方便行事。”
桩灵老太点了点头，难怪总觉得颜如玉身上气度非比寻常，原来人家已经是一殿之主。
她忽然想起一事，摇头叹道：“只一事我最没想到，玲珑竟然走了，我原以为她会是虚灵子之后，第二个飞升之人，没想到这么就去了，死得也太便宜了。”
颜如玉莞尔一笑，是死得太便宜了。
“不过，你与月寒派到底有缘，夜罗刹这个名头，当初那丫头也用过，没想到今日你又用上了。你的真名是什么，能告诉我么？”桩灵老太问道。
颜如玉没想到她还记得玲珑用过的名头，因为当初这件事很隐晦，她才用了夜罗刹的名字的。听了她的话，她把现在的名字如实告诉她。
桩灵老太是再好不过的人，若是她这里都出问题，整个正道才真是没救了。
“如此，便多谢二位了。”桩灵老太郑重托付道。
颜如玉知道她指的是半城风月的事，就点了点头，半神的杰作，她也想见识一番，与她的阵法造诣是有帮助的。
很快，桩灵就领着九华宗一帮女修走了，两袖清风，半分不想卷入其他门派与月寒派之间的暗涌之中。
九华宗的人带头来，又带头走，很快，整个月寒派就一下子冷清下来。
几个囚禁地里的弟子已经被解放出来，却也不能很快让月寒派恢复生机勃勃。在魔修手上过了一遭，几乎没有人是不带伤的，此时只想好好沐浴，将衣物烧了，再沉沉睡一觉。
“夜殿主，多谢你出手相助，不然这次的事，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徐长老朝颜如玉鞠了一躬。
颜如玉生受，没有丝毫谦让。
“接下来，不知你打算如何对付那些曾投靠柳春生之人？”她抛出了这个问题。
徐长老眸光暗淡下来，恍若廊上飘摇的花灯，道：“眼下门内动荡不安，门外又虎视眈眈，此时清理这些不忠之徒，并不是最佳的时机。若是做了，门里弟子人心不稳。”
正是这么个理儿，颜如玉也知道，她也知道徐长老心中有火，恨不能将这些叛徒大卸八块。
只是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什么事，不能凭心情。徐长老在这个位置上，注定要注重大局，而不是个人私情。
“玲珑已死，柳春生也配不上掌门之位，如今月寒派中馈无人执掌，你又有何打算？”颜如玉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难题。
徐长老经历三代掌门，亲眼见证了月寒派一步步走向落败，如今风烛残年的年纪，经历这些事，让他愁得老了许多。
他略微佝偻着背，言辞却仍旧颇具风骨，“老夫以大长老之责，暂代掌门一职，再从弟子和长老中择出合适的人，来日接管月寒派。”
颜如玉不再问了，怕再问下去，这老人会扛不住。
她道：“要做什么，你心有盘算，这很好。希望这次选出的人，能真正合你的心意。”末了，她道，“既然月寒派一事了结，我们二人便先回修罗殿了，若你有事，可去修罗殿寻我。”
这便是和月寒派结盟之意了，徐长老心里微动，恭敬道是。
颜如玉和楚寻出了大堂，在离开月寒派的路上，却看到了初尘。
还有于杜周和一个中年妇女。
她方才知晓，原来初尘口中的人儿，便是于杜周。
可是颜如玉记得，这个于杜周分明对张家酒的小孙女儿张未华别有用心。
“走了，什么都管，你怎么不操心操心我？”楚寻幽幽的说道。
颜如玉敛神，睨了他一眼，被他抱在怀里，而他撑着伞，如同来时那般离开了月寒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