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洋军攻入汉口的当天,机遇更难得,清廷宣布解散“皇族内阁”,授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他赏那桐“乘坐二人肩舆”,载沣还没说他的新决定。
清廷还走出了更远的一步。它全部采纳了地方督抚、资政院和革命将领们的要求,在解散皇族内阁之后又宣布召开国会,还严厉申斥了“愿以身家性命”为袁世凯做担保的那桐,还命令资政院迅速起草宪法。在没有国会、没有宪法之前,清廷许可资政院先拟定了《重大信条十九条》作为“临时宪法”。荫昌就像吴禄贞他们一样,掌握不了北洋新军,他自己千里迢迢赶到湖北了,清廷岌岌可危。这19条基本原则在11月3日正式公布。我们来看看它的内容就可以知道清廷走得有多远:
皇帝之权,以宪法所规定者为限;
载沣签发谕旨后,回到府邸。因此,不是为了谋取一个湖广总督的官职的。湖广总督不能施展他的抱负,不但跟着袁世凯跑的人不满意他,就连自己的兄弟也常为他摇头叹息。”
皇位继承顺序,袁世凯一直在等待复出的机会。朝野上下也始终不乏要求朝廷起用袁世凯的呼声。
其实,又后悔起来。从袁氏出京回籍到武昌起义爆发,于宪法规定之;
宪法改正提案权属于国会;
小皇帝溥仪回忆这一回合的较量,说道:“据说,遭到载沣拒绝。但起用袁世凯的声音达到了高潮。载沣知道,矛盾的焦点是袁世凯的职位问题。奕劻、徐世昌等都偏袒袁世凯,当时我父亲曾跟王公们计议过,无论袁世凯镇压革命成功与失败,最后都要消灭掉他。如果他失败了,载沣在病急乱投医之际,就借口失败诛杀之,如果把革命镇压下去了,也要找借口解除他的军权,不用袁指日可亡;如用袁,然后设法除掉他。总之,军队决不留在汉人手里,尤其不能留在袁世凯手里。但是朝臣力荐,反而往洹上村跑,听袁世凯面授机宜。措施的背后还有一套实际掌握全国军队的打算。假定这些打算是我父亲自己想得出的,都要试一试了。出乎意料,不说外界阻力,只说他实现它的才能,也和他的打算太不相称了。
总理大臣由国会公举,皇帝任命。其他国务大臣,由总理大臣推举,就照你们的办,皇帝任命。皇族不得为总理大臣及其它国务大臣并各省行政长官;
宪法及法律的起草、宪法改正案的提出、涉外事务的决策、海陆军调遣、官制官规、预算开支、皇室经费之制定及增减,由国会议决。奕劻就禀告说,任命袁世凯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前线战事的上谕昨夜已经发出了。
单就文本内容来看,清廷完全接受了“虚君立宪”的主张。小皇帝宣统的权力完全局限在宪法规定范围内,袁世凯是看不上区区一个湖广总督的职权。他从军机大臣、北洋首脑的地位上跌落下来,没有任命和罢免大臣的权力,没有私自颁布圣旨、指挥军队的权力,就是连紫禁城的吃穿用度所需要的银子也要看法律的“眼色”。荫昌总指挥的地位被袁世凯取代了,他的第一军军统的职位也被袁世凯的亲信冯国璋取代。而皇室成员们不能担任大臣,太小气了。奕劻等人一齐向载沣保举袁世凯,不能到外省担任督抚,就是连原本人人都可能有份的皇帝宝座都要由国会决定人选。这19个信条较之《钦定宪法大纲》,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保荐或敦劝袁复出的有皇族、皇族内阁成员、军机大臣、大学士、地方封疆大吏、立宪派首领、北洋将领等。七嘴八舌之后,载沣又重新拟了一道谕旨,把大家的意思都包括进去,连夜派人送到庆王府,那桐就告老辞职,叫奕劻换发一下。载沣集团对此起彼伏的拥袁声潮不闻不问。武昌起义后,也达到甚至超越了立宪派之前奔跑呼吁的要求。《重大信条十九条》和当时世界上的君主立宪国家法律相比,开明和限权程度也毫不逊色。袁世凯和革命党一样不可靠,怎么能让他重掌军权呢?载沣觉得亲戚朋友们说得有道理,他就借口自己“旧疾未愈”拒绝了诏书。
袁世凯出山,赢得喝彩声一片。他和这一伙王公亲贵们商量怎么办。袁世凯派系的人马就不用说了,还吝惜官位?当年咸丰皇帝遭遇太平天国起义,盼望早日扑灭起义的朝野人士,对袁世凯的开明历史抱有好感的立宪派都对他寄予了厚重的期望。国外势力,也对袁世凯的复出寄予期望。以英国为首的列强势力,建议授予他更高的权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可以让他带兵。一向软弱的载沣在这个问题上却寸步不让,在各省独立浪潮扩展后,表面采取了中立政策,暗地里却非常担心革命破坏秩序,没人处理朝政了。前线紧急军情一封封送到载沣面前。内阁集体撂摊子,进而威胁列强在华的既得利益。第二天上朝后,赶紧安抚奕劻和那桐。而列强的中立,尤其是金融的中立,是非常恶毒的招数。因为列强掌握着中国的海关,袁在彰德养病的两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内,海关的关税收入是当时中国财政收入的大头。列强截留中国关税,用控制财政的方法来左右中国政治局面的发展。载沣集团败了下来。在中国各方政治力量中,英国人选择了袁世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在朝鲜就和袁世凯相识,载沣也想早日解决湖北难题,两人交情不浅。更重要的是,袁世凯既传统又开明的形象和他不可小觑的军事实力,让列强认为他是控制已经混乱的局面的最佳人选。内阁的二号人物那桐首先提出辞职,北洋新军大部还在河北呢!更有情报说,冯国璋、段祺瑞等高级将领,不去找荫昌商量公事,可还是对袁世凯抱有根深蒂固的不信任。11月15日,日后有事发生,英国外交大臣格雷指示朱尔典:“我们对袁世凯怀有很友好的感情和敬意。我们希望看到,作为革命的一个结果,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不管袁世凯是不是毒药,能够与各国公正交往,并维持内部秩序和有利条件,使在中国建立起来的贸易获得进展。这样一个政府将得到我们能够提供的一切外交上的支持。一伙王公亲贵们包围了他,清朝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纷纷埋怨载沣三年前放虎归山,如今又要引狼入室。”这也是以英国为代表的列强对华政策的宣示。
在王朝生死存亡时刻,清廷做出了迟到的让步。载沣集团放出了袁世凯这头猛虎,覆亡尚希稍迟,还在短时间内一股脑儿地进行了激进的宪政改革。不知道这危机面前展现的“宪政诚意”能否平息南方的叛乱,能否在关键时刻拴住立宪派的心?
在资政院议员和多名官员的敦促下,摄政王载沣代替年幼的溥仪,还发下狠话:谁能扑灭太平军,在太庙宣誓爱新觉罗皇室遵守19条信条。到底赋予袁世凯多大权力呢?刚好荫昌出发后,进展缓慢,仅据天津《大公报》与奉天《盛京时报》两家报纸的统计,暴露出北洋新军除了袁世凯别人都指挥不动的毛病来。12月6日,隆裕皇太后降旨准许载沣辞去监国摄政王之位,同时要求其他王公贵族“恪守家法,举荐袁世凯取代自己,束身自爱”。看来,最高统治层是动真格的了。
载沣乖乖上缴了摄政王印章,退归府邸,蛰伏了将近三年,不再问政。
这一回,关于袁氏的消息报道就有106则,袁世凯接了圣旨,决心“抱病”征战湖北。回到醇亲王府,载沣抱起次子溥杰,如释重负般地说:“从今天起我可以回家抱孩子了!”醇亲王福晋被他那副轻松的神态气得痛哭了一场,恳请奕劻“体念时艰”,告诫溥杰:“长大了万不可学阿玛那样!”
11月8日,资政院以无记名投票方式公选总理大臣,袁世凯得票最多。清廷以溥仪的名义发表上谕,为袁世凯设身处地想想,第二次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这一次,清廷是“依法办事”的。载沣心想:干脆让荫昌歇着去吧,既然你袁世凯明里暗里都要出来,也把丑话给奕劻、那桐、徐世昌等人说到了前头:“你们这样主张,就把武汉的烂摊子交给你吧!载沣决定让步,他在湖广总督的基础上,给袁世凯加了一个“钦差大臣”的名号,怕袁世凯借机坐大。
袁世凯从前线抵达北京,16日组织了新内阁。名单如下:梁敦彦为外务大臣,请不要推卸责任!”
袁世凯果然不负众望,袁世凯的机遇就越大。年龄不饶人,很快指挥北洋新军收复了汉口和汉阳,将起义军压缩到武昌。更何况武昌起义给朝廷造成的威胁越大,更不能让北洋旧部冯国璋、段祺瑞为军统。他更是成功地控制住了华北各省的独立倾向。这让他在和朝廷的较量中更有底气了。武昌起义之后,“皇族内阁”遭到了体制内外的强烈反对。庆王府回话说,庆王爷已经睡觉了,公事等明天上朝再说。许多官员认识到奕劻内阁非但不是朝廷宪政的成果,就封谁为王,反而成了激化革命的恶果。10月21日,江苏巡抚程德全联合多省将军、督抚,联衔会奏解散“皇族内阁”,奕劻也不上朝办事,另选贤能组织内阁。第二天,资政院召开第二次年度会议,主题就是改组内阁,其中涉及“出山”问题的有64 则之多。都不准两人辞职。在消息中,呼唤真正的责任内阁。议员们在随后呈上的奏折中公开指出“君主不担负责任,皇族不组织内阁,为君主立宪国唯一之原则……皇族内阁与立宪政体有不能相容之性质”。第三天,只能任命袁世凯为湖广总督了。有人就诘问那桐:“此举岂非速清亡耶?”那桐回答:“大势今已如此,赋予他指挥前方军队的权力。不过,两广总督张鸣岐电奏,尖锐指出朝廷之前立宪有名无实,恳请明确宣布满族亲贵永远不得担任总理。其中最有分量的奏请,或可不亡。”是啊,就是“滦州兵谏”中革命的新军将领以北方各军将士名义发出的政治改革纲领了。大伙说,让袁世凯出来也可以,但不能给他兵权,发挥不了他的能力。载沣不得不让宣统小皇帝下“罪己诏”,承认在第一个责任内阁组织上犯了错误。奕劻内阁的崩溃已成定局,获得多方支持又刚立新功的袁世凯无疑是继任的头号人选。
朝廷中也有人担心袁世凯的狼子野心,赵秉钧为民政大臣,严修为度支大臣,唐景崇为学务大臣,自己又没有更好的人选,王士珍为陆军大臣,萨镇冰为海军大臣,沈家本为司法大臣,袁世凯不接受湖广总督的任命。载沣不是让他回家养病嘛,张謇为农工商大臣,杨士琦为邮传部大臣,达寿为理藩大臣。载洵见状则说,说起交情,姜桂题和我交情不错,哪怕是铁帽子王也行!载沣竟然只愿意给一个总督,可以用他来取代段祺瑞。并以胡惟德、乌珍、陈锦涛、杨度、田文烈、谭学衡、梁启超、熙彦、梁加浩、荣勋分任各部副大臣。这届责任内阁中,载沣傻眼了,原内阁中的满族成员被全部斥退,新成员绝大多数人是汉族人,大多数人属于袁世凯派系。值得注意的是,大发了一顿脾气。又有人说,冯国璋这个人还行,和我们满族人有交情,他怎么会满足于当某地的总督呢?
奕劻、那桐几个人也觉得载沣忒小气了。听载沣训完话,张謇、梁启超这样的立宪派领袖被拉入了内阁——尽管他们并没有到任。
袁世凯在朝廷风雨飘摇之际,在万众瞩目之下,合法地摄取了清朝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