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国学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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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小学(5)

许君举武、信为会意之例。夫人言为信,唯信乃得谓之人言,否则与鸡鸣犬吠何异?此易明者。止戈为武,解之者率本楚庄王禁暴戢兵之意,谓止人之戈。但《大雅》:“履帝武敏。”《传》曰:“武,迹也。”则足迹亦谓之武。案《牧誓》:“不愆于六步、七步。”“不愆于四伐、五伐。”步伐整齐,则军令森严,此则谓之武耳。余意止者步省,戈者伐省,取步伐之义,似较优长。但楚庄之说,亦不可废。若解止戈为不用干戈,则未免为不抵抗主义之信徒矣。

会意之字,《说文》所录甚少,五百四十部以形声字为最多。《说文》而后,字书所收,字日以多,自《玉篇》、《类篇》以至《正字通》、《康熙字典》,无不后来居上。《类篇》所收,有五万字。至《康熙字典》则俗体浸多于前矣。

后人造形声之字,尚无大谬,造会意则不免贻笑,若造象形、指事,必为通人所嗤。如“丢”,去上加一,示一去不返,即觉伧俗可笑。今人造牠、她二字,以“牠”为泛指一切,“她”则专指女人。实则自称曰“我”,称第三者曰“他”,区别已明,何必为此骈枝?依是而言,将书“俄”属男,写“娥”属女,而泛指之“我”,当别造一“”字以代之。若“我师败绩”、“伐我北鄙”等语,我悉改书为“”,不将笑绝冠缨耶?

转注之说,解者纷繁。或谓同部之字,笔画增损,而互为训释,斯为转注。实则未见其然。《说文》所载各字,皆隶属部首。亦有从部首省者:犛部有氂、有斄,氂与斄,非纯从犛,从犛省也;爨部有、有釁(衅),但取爨之头而不全从爨也。畫(画)部有晝(昼),(梦)部有寐,有寤,有,晝为畫省,寤、寐、,皆非全部从。且氂,犛牛尾也;斄,强曲毛也,与犛牛非同意相受。所以支鬲;釁,血祭:亦非同义。畫,介也;晝,日之出入,与夜为介,意亦相歧。寐,卧也,虽与义较近,而寤则寐觉而有言,适与相反。谓生关系则可,谓同意相受则不可。

不特此也,《说文》之字,固以部首为统属,亦有特别之字虽同在一部而不从部首者。“乌部”有焉、有舄,与部首全不相关,意亦不复相近;犛、爨、畫、四部,尚可强谓与考、老同例,此则截然不相关矣。准此,应言建类一首,同意不相受。而江声、曾国藩辈,坚主同部之说,何耶?

或谓建类一首者,头必相同,如禽头与兕头同是也。余谓以此说“一首”犹可,顾“同意相受”之义犹未明。且《说文》所载,虎足与人足同,燕尾与鱼尾同。如言禽头与兕头同为建类一首,则此复应言建类一尾或建类一足矣。况“禽头与兕头同”在《说文》象形中,字本无多,仅为象形之一种。故知此说琐屑,亦无当也。

戴东原谓:《说文》:“考,老也。”“老,考也。”转相训释,即所谓“同意相受”。建类一首者,谓义必同耳。《尔雅》:“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权、舆,始也。”此转注之例也。余谓此说太泛,亦未全合。《尔雅》十二字,虽均有始义,然造字之时,“初”为裁衣之始;“哉”(即才字)为草木初。始义虽同,所指各异。“首”为生人之初,“基”为筑室之初。虽后世混用,造字时亦各有各义,决不可混用也。若《尔雅》所释,同一训者,皆可谓同意相受,无乃太广泛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