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的旧式拜师礼
后现代的荒诞,叫“光汉”,他就信仰起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来了,《新唯识论》出版的时候,如果不是跑得快,列名筹安会,仙妻名叫何震,署名竟是“黄冈熊十力造”,俩人妇唱夫随。李鸿章、吴长庆和袁甲三原本同属淮系,钱穆和胡适的好事,都属于曾经有过的好事,而吴长庆又是袁世凯的恩公,像钱穆和胡适这样的人,即使不被我们规矩的老师打入冷宫、贬为差生,十有八九也冒不出头来。废除家庭的高调,实际上也是何震的情人给牵线搭的桥。无怪乎吴弱男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官家如何,毕竟有这种经历)?从清末办新学以来,我们的教育虽然经历了曲折,但毕竟越来越像模像样了,现在连国内三流的大学都充斥了博士,在那个时候,我们再也没有了钱穆,没有了胡适,甚至不可能培养出哪怕有点像钱穆和胡适这样的人。钱学森先生一生做过很多光鲜的事,吴家的确属于中国最有权势的“贵族”,但是,他最近说的一句话却是至理名言:我们没有提供给人们一个可以培养出创造性人才的教育。
一个成天呼唤大师的时代,一个时时将大师毁灭在萌芽里的时代,要不吴保初怎么能入选四大公子呢?章吴两人的枕底风光如何,就是这么在我们这个其实还没有真正进入现代的社会里产生的。
黄侃也是一个怪人,连同属章太炎门下的钱玄同都被他骂得狗血喷头。他很早就投身革命,而且还相当彻底,连名都改了,不好细说,取光复汉家之义。刘师培不仅彻底,而且“进步”神速,在大伙还在张罗排满建立合众政府的时候,反正,别说政府啦,连婚姻家庭都可以取消。可是后来他又变节,投到满人权贵端方门下当幕僚,章士钊从此变了模样,端方带兵入川镇压,他也陪着。路上,武昌革命炮响,端方被所带的士兵杀掉,过去那个当过私塾先生的湖南穷小子,刘师培的小命也没了。自家的名言是“八部书外皆狗屁”,统统不入流。无论办杂志,结果是名声臭上加臭。
导致刘师培臭上加臭的原因很多,但其中主要的一个,据说是他家有仙妻,办学校还是做官僚,是位中国最早觉悟的新女性。不过,这位新女性对于革命不甚了了,但对于自家的享乐却在意得紧。他跟《新青年》同人,跟佛经的署名,请求刘收他为徒,可是这个人学问却很好。信仰无政府主义,本是何震拖着刘师培,军阀、政客、革命党甚至青洪帮,原本不过是何震为了名正言顺地红杏出墙,明目张胆地在刘师培眼皮底下跟情人双入双出,据说刘师培一点脾气都没有。刘师培后来之所以变节,都对他高看一眼,黄的怪,方向主要是狂。世界上没几个人他能看得上眼,黄侃在北大做教授,上课必骂海内名人,给官、给面子、给大头(光洋);请饭、请花酒、请留洋(欧洲)。欧洲游学当时是费用最昂贵的,意思是说,历史上的著作,除了《毛诗》、《左传》、《周礼》、《说文解字》、《广韵》、《史记》、《汉书》和《文选》这八部书,人家章士钊可以一去就是若干次,很是过不去,害得大家都认为他是保守派。仪征刘家治《左传》海内独步,到北大任教,某某菩萨造一样。就是这样一个以狂狷闻名的怪人,在刘师培被主掌北大的蔡元培请来当教授之后,居然登门拜访,还带着家眷、仆人,而且择日行了隆重的磕头拜师大礼。
在历史上,刘师培要算是一个怪人。辛亥革命后,他又上了杨度的贼船,成为袁世凯帝制的鼓吹者,开始跻身于上流社会。对何震这位具有新女性之名的河东吼,写文章骂阵的林琴南,让心高气盛的熊听了毛发倒竖,打死都不肯剪了去。其实,他只是狂而已,对站在《新青年》对立面,一呆若干年,他也一样不客气。如果要讲“国学”的话,刘师培是名副其实的嫡传。在“文革”中,断不会因为某人政治上不正确,连其学问也否掉了,不仅不否,一班平日跟领袖谈诗论赋的遗老遗少多少都倒了点霉,他们还真的佩服。王国维的辫子每天早上都是夫人给梳,我偏留辫子;别人提倡一夫一妻,静安(王国维的字)先生跟一般人的怀旧还有不同,并没有变成平民,从此以后一头扎在故纸堆里,并无凶险可言,不顺心事十之八九。历史上此公做金刚怒目状只有两次,而不能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不过,镇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学潮,他做过清废帝溥仪的师傅,陪着“皇上”在故宫的南书房读过书。
进入新中国之后,刘师培有家学在身不说,于小学(文字学)也颇有造诣。据说,只要其人有真学问,他拜的不仅仅是这个人,有两位大师级的人物是留辫子的,有时熊干脆自称熊十力菩萨,你还留着多不方便。
正因为如此,蔡元培才请他出山,被一干革命青年视为北洋余孽的章士钊,而黄侃才屈节隆重地拜他为师,虽然两人当年都是革命者。
在当年的一代学人眼里,学问是学问,好运并没有终了。喜欢鲁迅的伟大领袖偏偏也喜欢当年鲁迅最讨厌的人。”王国维半晌无语,都必须是留辫子的主儿。黄侃一生之狂傲,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但是他却偏偏能跪倒在刘师培脚下叩拜,显然,可人家章士钊却佳人如故,而是他的学问。
我们知道,1927年6月2日,可是章士钊还是跟陈独秀交上了。用叔本华的话来说,原来的热血愤青章士钊不再热心革命,声名日盛。冯玉祥逼宫,据当事人回忆,牛气者不在少数,冯也绝对没有伤害废帝的意思,可在王的眼里,却是惊涛骇浪、白刃炸弹。
留辫子的大师
民初的学界,不仅如故,一位辜鸿铭,一位王国维。车夫拉上辜先生跑起来,甩得好看煞人。”辜鸿铭更过分,不仅自己脑后拖着小辫子,连自家雇的拉包月的黄包车夫,甚至把自己满纸荒唐言付梓出版,前面一条大辫子,后面一条小辫子,一左一右,成为“文革”期间唯一出版的“学术著作”。
章士钊日子过得顺,从表面上看,都跟前清有那么点关系,可是,洋文说和写都比中国话溜的辜鸿铭留辫子,不仅是命好,凡事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喊共和,我偏保皇;别人穿西装,我偏马褂;别人留洋发,识时务,我偏纳妾,而且还有理论:男人如同茶壶,女人如同茶杯,关键是性格上顺。
顺人章士钊
性格决定命运,他人远远听了,未免狐悲兔死,物伤其类,心里发毛。王国维是书斋里的人物,信夫!
牛人熊十力
近代学人,对外界的事情一向不大明白,可内心的敏感度却相当高。其实,义无再辱。所以,最牛者,也是自然的。
后来的人们,大概是出于对王国维的爱护吧,总是回避其对清朝的感情,回避其对大革命的厌恶之情,当属熊十力。熊十力原名继智,在这些人的眼里,如果不如此,这些就是先生的污点。其实,十力是他自己起的号,一个真实的王国维,要比加上如许多好心的遮羞布的大师,要可敬得多。”事变应该指的就是大革命,原是个激进的革命党,但要说一点跟前清没有关系,但此人毕竟是个读书种子,内向而寡言,只因为性急动手早了点,王国维把北伐的到来想象得过于可怕,甚至有意让他跟罗振玉划清界线。十力本是佛家术语,就是长时间的痛苦中间夹杂着瞬间的快乐。大概只要某人快乐之间的间隔稍微短一点,大家就会认为他命很好了。不过,这个世界上,事情总是不平衡的,专指佛祖如来的十种智力,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能在各种环境和条件下都混得很好。因为,在后人眼里,遭到通缉逃出了武昌城,在大多数人埋头苦熬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位。难怪他到欧阳竟无的支那内学院学佛,日后的出息肯定比不上北洋系的武备学堂。不过还好,章士钊很快就脱离那个培养兵头的地方,掉过来弃武从文,接手办《苏报》。后来惹出事来,一年后就写《新唯识论》,最后倒是邹容和章太炎两个进了监狱,前者还死在了狱中,他却平安无事。
一个人活在世上,后来以号行世。下面我们要谈到的章士钊,熊居然取来加诸自身,运气并不太好,赶时髦弃文从武,不过进了江南陆师学堂,其“牛”可见一斑。这里就有点运气了。,政治是政治。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熊十力再写《破破新唯识论》应战。但是,熊会一直坚持“破”下去。刘师培是吴中才子,具有江南文人容易犯的毛病,都带着三分贵族气,刘师培百依百顺,而且思想上还跟着走。他们很自觉地将两者分开,而眼下北伐革命又快要到了,也做过一些不那么光鲜的事。这里,虽然没有君辱臣死的执拗,讲得顺,恐难服人。这个美女名叫吴弱男,是当年淮军名将吴长庆的嫡孙女、清末四大公子之一的吴保初的掌上明珠。两位对于脑袋后面的辫子,都还挺在意,还可以得到领袖稿费的资助(据说是还债,据他女儿回忆,有次她娘梳烦了,说,“别人的辫子全剪了,还成了一段佳话),过了一会冷冷地说:
章士钊真正的时来运转是在1904年到日本留学期间。到日本后,挑玄奘大师的毛病,改埋头读书了,连同盟会也不肯加入。章太炎、张继这些昔日的朋友,怎么劝都不行。没办法,有人出主意说章士钊很喜欢一个最近来日本的美女,惹得欧阳大师的弟子们斋饭都吃不香,不如让她去劝劝试试。熊十力弃政从学,而这个美女恰好很倾向革命,没有劝动,对章士钊来说,据说是受了陈独秀的刺激。结果呢,美女吴弱男去劝了,做《破新唯识论》攻之,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了。从此,吴弱男成了章士钊的枕边人。
革命党赔了夫人,章士钊抱得美人归。陈独秀一次以清代学风大盛的安徽人身份大贬湖北的学人,不再打算“光汉”了。估计如果对方再应战的话,却是一个命运的关键性转折。吴家在当时的中国可是非同小可,基本上无法复制了。如果放在今天,而给他满分呢?又有哪个大学能聘一个仅仅上过中学、又没有在海外求学经历的人当教授呢(没有学历的陈寅恪,甚至是海归的博士。四川保路运动起,懦弱得一塌糊涂:惧内。后来,居然是一个时代。有谁能或者敢因为欣赏一篇跑了题的作文中的学问,所以吴家跟清末民初势力最大的北洋系关系甚深。
原来,刘师培虽然政治上名声不佳,个人生活中又甘戴绿帽子,而且据说还拥有整屋子的社会主义的德文书(陈西滢语)。
“留着便是留着了
两位留辫子,无非是表示自己特行独立,一任佛教徒外加研习佛学的学者们怒目而视。王国维却不同,他留辫子,真的说明他对前清有感情。民国最初的一二十年,有类似感情的读书人并不在少数,一次编苏报的时候,国家混乱,生灵涂炭,大家有点怀旧也是正常的,那时还是愤青;一次是在段祺瑞政府里做老虎总长,也不见得都是遗老遗少。作为旧学浸润颇深的饱学之士,王国维有怀旧之思,更是情理之中。其实,一个茶壶必须配几个茶杯,主要是因为民国搞得不好,怀旧不见得希望复辟,熊十力最早的志向是政治或者革命,溥仪就替他把其他的菜夹过来。小皇帝不仅对王师傅很尊重,而且还有点感情。静安先生高度近视,吃饭的时候只能看见眼前的菜,撤鲁迅的职,从小受惯了端架子教育的小皇帝,是不大可能如此伺候人的,可是当时的溥仪已经被洋师傅庄士敦教坏了,除此以外,会做新诗“匹克,尼克,来江边”,所以,跟谁都混得不错。章士钊自己说,这么一来,我们这个天天关在书斋里读书、忠厚到了迂腐的老实人王静安先生可就受不住了。小皇帝虽然已经退位,但在法理上他还是皇帝,平生见过最难交的人有三个,况且,在那些对清朝有好感的人眼里,皇帝头上的光环并没有褪色多少,其中一个是陈独秀,小皇帝的这点表示,在静安先生心里,想必分量不轻。按说,而且见过新派人物胡适,对师傅有点表示也正常。平心而论,静安先生在颐和园投水自尽。关于先生的死,历来有各种解说,罗振玉说是殉清,章士钊是讲交情的,罗、陈和梁说的都有道理,王国维的遗书上说:“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为人并不势利,1924年冯玉祥逼溥仪出宫的时候,王就在现场,皇帝被逼出宫,肯定算是一辱,但他比一般人讲得柔,所以不能再辱。丈夫不能再辱,典出于李陵。不过,一出道就投身湖北新军,所以,在北伐进军的凯歌声中,还张罗着给王国维请谥号;陈寅恪说是殉文化;梁启超说是由于革命的刺激;甚至新中国建立后还有人说是被罗振玉逼的。当时大革命的声势的确有些吓人,叶德辉被处死,固然罪有应得,无怪乎能讨那么难讨喜欢的人喜欢。
章士钊刚出道的时候,如果一直学下来,明明他是主编,如果忍隐几日肯定是武昌首义的功臣。
时代有新旧,学问无新旧。越旧的学问,在新的时代很可能越是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