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中叶以前,准确地说,在大慈寺未创建之前,此地尚属郊野,自然无街之雏形。大慈寺兴创以后,凿解玉溪,后开金水河,接着形成府河和南河二江环抱成都之势,成都人口逐渐东移,周围形成诸种集市如蚕市、药市等,兼成游乐之地,于是由集市、娱乐而成街。
关于古大慈寺范围内的街道,用四川文史研究馆编的《成都城坊古迹考》一书的分街画线方式,大抵应该是在东四线至东九线之间。
爵版街和藩库街,在民国时曾有两所学校。前者是1934年由志诚高中改来的私立志诚高级职业中学,设银行和会计二科,在当时还是比较好的中等职业教育学校。
让现在的人们了解这些街道上曾经住着的人民,以及街道的兴废沧桑,那里面深藏着许多动人的城市故事。
乡村聚落以当地名字来命名一个村落,以便与另外的村落和更广远的地方之人交往——官方据此编户丁数和地图,邮驿对书信的送达等便依靠如此编制——但村落里却并没有街道,一般都是以户主的名字去查找你要找寻的人,而不是以哪条街道哪个门牌哪个号码,来完成你对当事人及其他诸事的查询。没有城市以前,没有近现代意义上的街道。唐时的长安、宋时的开封和杭州这样的特大城市,用某巷、某坊等来指称后世通行的街道。成都虽然在南宋时已是很大的城市,但除了碧鸡坊这样少数的称呼外,保留下来的街道名字并不多。就是清代指称方位也主要以城门为目标,当然也有用其他著名的地点如青羊宫、大慈寺等为方位坐标的,这应是以农业文明、手工业农民为主体的城市之基本样态。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记下成都一些古老的街道,以说明成都城市历史之悠久。一些古老的街道,民国《华阳县志古迹一》所载多有:赤里街、北街、马务街、君平街、天涯石街、国清寺街、观街、三井道、石笋街、红照壁街、红布街、书院四街、前卫街、指挥街、文翁坊等28条(《成都旧志·民国华阳县志》(下)P658—664,时代出版社2007年版)。红布街是明代的青楼业所在地,离古大慈寺比较近,而天涯石街就在古大慈寺范围内。清同治十年(1871)重修之《成都县志·街巷》辑录了贡牌、南牌、中牌、北牌、府牌共5个保甲组织街巷名称共114条(《成都旧志·同治成都县志》(上)P41页)。在这些街巷中离大慈寺比较近的也就是南牌的锦江桥、卧龙桥等。
关于古大慈寺范围内的街道,用四川文史研究馆著的《成都城坊古迹考》一书的分街画线方式,大抵应该是在东四线至东九线之间。东四线之春熙南北路、商业场、纯阳观等,支街中著名者则有总府街等。东五线包括城守东大街起,经城守街、正科甲巷、福兴街、梓潼桥街等,其中有支街春熙东路、锦华馆、华兴中街、小巷子、梓潼桥西街。东六线由北打金街北口起,经由北大金街下中上、书院街、藩署街、良医巷、湖广馆街、藩署街等。东七线由三圣街北口起,经南中北纱帽街、书院南街、书院西街、惜字宫街、庆云南街。支街有东锦江街、棉花街、藩库街、爵版街、布后街、新巷子等。东八线由中东大街东口起,经南糠市街、和尚街、长胜街、毛家拐、天涯石南街、四圣祠南北街。支巷有西糠市街、大慈寺街、书院东街等。东九线由下东大街起,经油篓街、笔帖式街、东顺城南中北街、水东门街,支街有东糠市街、福字街、天涯石东街等。
随着交通的发达,交通工具的变迁,商业的繁荣,人物交流加速,各种小城镇迅速由乡集发展起来,而小城镇也由于水陆辐辏可能演变成比较大的城市,而比较大的城市,则因商业的兴旺,人物的繁剧,使得人口居住日趋密集。在这样的情形下,以街道和片区为主发展地盘的城市格局,便逐渐成形。于是由里正、区正等自治管理,配合政府进行市政建设的模式,便成为现代城市新型市政的基础。成都市区旧有街巷较窄,因此商铺在夏季多搭过街凉棚以遮阳防雨,同时街巷也有栅栏和牌楼,以示区别。后来在新的一轮市政建设中牌楼、栅栏被拆除,而凉棚亦不准再搭,因其阻塞交通,有碍观瞻。921年成都成立市政筹备处,1922年成立成都市政公所,是为成都市政府的前身,1926年春天开始由杨伯谦主编有史以来成都第一本《成都市市政年鉴》。1916年熊克武修筑少城路为靖国路应为现代筑路之始,行铁轮人力车,应为解决旗民民生所修;1923年市政督办陈泽沛修筑金花桥至实业街,名之曰同仁路,但效果不佳,自行废置。从1924年5月开始,市政公所分三期修筑成都市市区的街道,这里面涉及大慈寺区域的街道亦复不少,值得拿出来细说。
成都“首街”东大街
在唐代中叶以前,准确地说,在大慈寺未创建之前,此地尚属郊野,自然无街之雏形。大慈寺兴创以后,凿解玉溪,后开金水河,接着形成府河和南河二江环抱成都之势,成都人口逐渐东移,周围形成诸种集市如蚕市、药市等,兼成游乐之地,于是由集市、娱乐而成街。东大街的兴盛与大慈寺的发展几乎是同步的,唐宋时极盛,清代中后期大慈寺开始有所恢复,城市集市开始兴旺后,东大街又获得重生。清末民初东大街一带的夜市非常有名,从城守署至走马街的各种小饮食如担担面等非常之多,而拉通至盐市口,购物非常繁盛,民众有黄昏入夜“赶东大街”之说。
东大街之长度应包括东起东门大桥,西至盐市街为止,分为上、中、下东大街。但真与古大慈寺片区有一定关系的,顶多由东门大桥至春熙路南口,包括下东大街及部分中东大街。从东开始至北打金街南口,在清光绪五年(1879)改为南糠市街,大抵此时这里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卖糠的市场,以满足城市和农人饲养之用。这条街道有名的标志性建筑,就是有栋牌楼,且额颜曰来自左思《蜀都赋》的“既丽且崇”,既表明此街的历史之悠久,亦可证东大街之繁华。20世纪著名的长篇小说家、成都文化研究专家李劼人在其《死水微澜》里提及东大街时说:“凡是大绸缎铺、大匹头铺、大首饰铺、大皮货铺以及各字号,以及贩卖苏、广杂货的水客,全部在东大街。”可与前述的《市场包围的古刹》一章配合来看,就可以证明此言非虚。而在此街之北的城隍庙,更是小饮食摊子的汇聚之地。
再往西至南纱帽街街口,原称下东大街中段,后改为中东大街,史载明代税课司茶局就设在此街北。如是再往西,至春熙路南口,以前分别是下东大街中段和下东大街上段、城守东大街,都属于中东大街,此处原系明代都司衙门所在地,清则改为城守游击署,负责保卫省城的安全,亦称城守东大街。1921年杨森任重庆商埠督办,开始为重庆修建道路和码头,大搞重庆市政建设,1924年他任成都督理后,就主张先修东大街,以改善成都的交通及市容状况。他这样做首先遭到辛亥革命时的都督尹昌衡的反对,他认为东大街的红砂石板路很好,雨天不泥泞,晴天不扬尘,并且说根本就没有汽车,修公路有何用?一时间成都有头有脸的“五老七贤”群起附和他。
但杨森对反对者颇为不耐,近乎用武力弹压反对的声音。从1924年5月开始,至8月修路结束,对东大街的商业影响甚巨,“公所以拆房修路,影响被修街道商务甚大,且值扩张路基时尤属崎岖难行,故有改派专员分段筑路之议,庶能从速竣事,以利交通而维商业”(《成都市市政年鉴》,见2007年时代出版社出版之《成都旧志·旧志类》,下同)。到了1924年11月,修春熙路,因为拆了不少民房,其中还包括尹昌衡本人的房子。因为依旧反对者众,但杨森不顾一切硬上,诗人刘师亮用一联讽刺他:马路已捶成,问督理何时才滚;民房已拆尽,愿将军早日开车。横批:枪炮筑路。双流举人江子渔用老子“众志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之意,名曰“春熙路”,使得成都修建新式公路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潮流。
与东大街相接的一些街巷,颇蕴藏不少的故事。下东大街崇德里三号,是嘉乐纸厂驻成都办事处之所在。作为嘉乐纸厂的董事长、著名作家李劼人就常在此宴请亲朋好友,并且此地一度还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文协)的办公地点,自然就少不了有许多文化人前来谈天说地、吟诗作对。而耿家巷则有润居主人、射洪人杨润生在此经营自己的人生,他因经营布匹业而有名于时,被推为成都“匹头业公会”理事,成都第一区居民代表会主席,时移世变,润居四合院格局已然消失不少。当然还有不少老人都不曾忘记过的三圣街法国领事馆,1905年安迪任法国驻成都领事馆第一任领事,1909年海军军医(曾任袁世凯家庭医生)、考古学者谢阁兰曾到成都,对成都石板路情有独钟。百年后2006年法国驻成都领事馆在总府路2号时代广场30楼开馆,总领事杜满希对成都历史有一定了解,法方出版了《法国与四川:百年回眸》一书。
总府街周围
翻查历史,总府街应该是明代才有的街道。这条街系明代四川都指挥司所在地,作为彼时全省最高军事长官衙门,都指挥司又称阃司和总府,总府街大抵因此而得名。自从总府街得名以来,它一直就是城中心比较有名且繁华的街道。总府街与东大街齐名,只是不像东大街那样多以匹头业为主,而是多种多样的商业齐头并进。单就总府街这条街本身,它东起湖广馆街,西接提督街,长达400米。但它有些地段显然不在古大慈寺范围之内,因此不在我们的讨论之列。
先说总府街旁边的棉花街(现锦江区政府附近)。顾名之思义,此处因棉花市场、棉絮店铺兴起而得名,但此街之让人记住却是因人而非因物。棉花街北西段有武英殿大学士卓秉恬的故宅,人称相府宅。卓宅旁边有一个广益号酱园,创设于清顺治年间,是为成都市开办酱园之始。据称此酱园为卓家世代祖业,因卓秉恬入官拜相后,被称为“丞相酱园”。由此衍生出一些与此有关的顺口溜:“卓秉恬,卖过酱,道光年间拜过相”,“棉花的桅杆斗加斗,广益号卖得好酱油,柜台上站了四个‘吼’,斗大的‘酱’字映壁头。”说得头头是道,活灵活现,但这一切完全可能是附会上去的。1934年曾鉴、林思进等编的《华阳县志》甚至说这个丞相府都可能不是真的:“然考其实,文端自登朝逮薨,身及子姓皆未还蜀,疑为族人置也。”(《成都旧志·华阳县志》(下)P676)何况“丞相酱园”就更有可能完全是好事之徒编故事的冲动所致。但卓秉恬的后裔卓雨农在此开过诊所,似乎为大家所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