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梁建造与管理是秦汉交通事业的重要内容。政府中有“道桥掾”作为负责此项事务的专员。《隶续》卷一一《武都太守李翕天井道碑》有“西部道桥掾李”,《武都太守耿勋碑》作“西部道桥掾下辨李”。《隶释》卷一五《蜀郡属国辛通达李仲曾造桥碑》有“领南部道桥掾军功卒史汉嘉杜沂”,又见“领道”职名,其中有“领道杜沂”,可知“领南部道桥掾”或可简称“领道”。领,意为兼领,又有暂时署守之意。参见安作璋、熊铁基:《秦汉官制史稿》,下册,365~366页,济南,齐鲁书社,1985年6月。汉武帝以后,为加强对少数族居人口多数的边地的统治,往往分部设置都尉。西部都尉属下职官。“领南部道桥掾军功卒史汉嘉杜沂”,其主官主职为“军功卒史”。显然,边郡地区交通的开发和管理,具有明显的军事意义。汉顺帝永建五年(130)《隶续》卷一五《汉安长陈君阁道碑》可见“道桥掾董□”,《水经注·谷水》引阳嘉四年(135)《上东门石桥右柱铭》中,也可见河南尹属官“道桥掾成皋卑国”,看来地方行政机关属吏也往往有“道桥掾”。黄留珠指出,“道桥掾之所以有‘西部’、‘南部’的分别,很显然与分部设置都尉以及督邮分部行县,出于同一道理”黄留珠:《汉碑所见“道桥掾”考》,载《文博》,1988(6),收入《秦汉历史文化论稿》,西安,三秦出版社,2002年8月。。
由于桥梁是极其重要的交通设施,因而备受执政者重视。一代名相诸葛亮主持蜀汉朝政,就“好治官府、次舍、桥梁、道路”(《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松之注引《袁子》)。秦汉时期的地方行政长官以维修境内桥梁作为基本职任之一,桥梁不修,则失其“吏职”,被视为“不能”(《汉书·薛宣传》)。汉武帝元朔三年(前126)以南陵桥坏,太常孔臧被免职。《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元朔三年,(蓼)侯臧坐为太常,南陵桥坏,衣冠车不得度,国除。”《汉书·百官公卿表下》作“坐南陵桥坏衣冠道绝免”。《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坐为太常衣冠道桥坏不得度,免。”太始四年(前93),因“道桥苦恶”,太常靳石也受到处分(《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
当时的桥梁,以其交通作用之重要,往往还被作为正式的公众礼仪场所。汉文帝赴长安,“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宋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拜。太尉(周勃)进曰:‘愿请间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史记·孝文本纪》)。甘露三年(前51),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宣帝自甘泉归长安,“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皆列观,蛮夷君长王侯迎者数万人,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汉书·宣帝纪》)。一般吏民霸桥折柳送别,也说明霸桥在当时人意识中的地位。
汉武帝征和二年(前91),发生了史称“巫蛊之祸”的著名的政治事件。汉武帝晚年,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太子刘据主张推行宽舒温和的政策,表现出与汉武帝政见不同。汉武帝信用的江充、苏文利用这一背景,制造了太子宫埋木人行巫蛊的冤案。刘据无以自明,愤而起兵杀江充,与政府军战于长安城中。后兵败出逃,在追捕中自杀。征和三年(前90),汉军西征失利,汉武帝有所悔悟。次年,颁布了被誉为“仁圣之所悔”的轮台诏。实现政策转变的重要标志,是为太子刘据平冤,“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汉书·武五子传·戾太子刘据》)。据《三辅黄图》卷六,横桥“置都水令以掌之”,是长安最重要的桥梁,因而有时作为行刑之所以昭示世人。
建武十二年(36),吴汉击公孙述,公孙述“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延)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后汉书·公孙述传》)。李贤注:“市桥即七星之一桥也。李膺《益州记》曰:‘冲星桥,旧市桥也,在今成都县西南四里。’”吴汉又“遣轻骑烧成都市桥,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后汉书·吴汉传》)。由此看来,汉代画像中有关桥梁的画面多描绘激烈争战的场面,与其他许多画面同样,也具有纪史的意义。成都市桥不仅成为重要的军事据点,于是兵家必争,桥本身的安危也成为城防是否成功的象征。吴汉一举焚烧市桥,对敌方形成极大的震撼力量,军威慑伏数百里。
从现有资料看,各地桥梁的维修养护,多支用自民间征收的专款。甘肃甘谷出土汉桓帝延熹元年(158)简中说到,当时所谓“道桥钱”的征敛,刘氏宗室也不能幸免,以至于竟然“役使不得安土业”张学正:《甘谷汉简考释》,见《汉简研究文集》。。而汉章帝元和元年(84)南巡狩,“命司空自将徒支柱桥梁”(《后汉书·章帝纪》),当是非常情形。其南行路线,经章陵(今湖北枣阳南)至于江陵(今湖北江陵),“还幸宛”,正行经水道密集地区。《后汉书·章帝纪》:九月辛丑“幸章陵”,“冬十月己未,进幸江陵。诏庐江太守祠南岳,又诏长沙、零陵太守祠长沙定王、舂陵节侯、郁林府君。还幸宛。十一月己丑,车驾还宫”。其南行路线在计划中或许还曾延伸至于庐江、长沙、零陵,沿途桥梁修治,当势不可免。桥梁修整有严格的质量要求。例如魏军南下伐蜀,钟会“统十余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入。先命牙门将许仪在前治道,会在后行,而桥穿,马足陷,于是斩仪”。许仪是许褚之子,“有功王室,犹不原贷。诸军闻之,莫不震竦”(《三国志·魏书·钟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