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工河道的开通和利用
司马迁在《史记·河渠书》中历数春秋战国时期开通的比较重要的人工河道:
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菑济之间。于蜀,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溉,百姓飨其利。
司马迁指出,一般的水利工程多至“以万亿计”,而“莫足数也”,以上这些较重要的人工河渠则“皆可行舟”。大致各地人工河道,大多注意利用以发展水运。
秦汉时期是水利事业得到空前发展的时期。以运输为主要目的或兼及运输效益的水利工程在各地兴建。鸿沟、邗沟等先秦时期已经开通的运河仍然通航,并多加以整治和拓展。新开通的较著名的人工河道则有灵渠、阳渠、漕渠等。
狼汤渠和汴渠战国时已经开通的鸿沟,使黄河水系与淮河水系得以沟通。在秦王朝统治期间,鸿沟作为河淮间的水运要道,对于推行对东方实行强制掠夺的政策,发挥出突出的作用。秦末战争中,陈胜举事,首先占领鸿沟之畔的陈地,控制了秦统治中心联系东南地区的主要通路。刘邦西进,也曾从郦食其建议,攻克鸿沟近侧之陈留,因为陈留据“天下之冲,四通八达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积粟”,刘邦的势力因此得到发展。楚汉战争时,刘邦“屯巩、洛以拒楚”,郦食其又建议他“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敖仓当鸿沟引黄河口附近,东南输粟,多囤积于此,再向关中转运。郦食其说:“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适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刘邦“乃从其画,复守敖仓”,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史记·郦生陆贾列传》)。敖仓积粟,可以看做鸿沟粮运的总结。楚汉战争时仍“藏粟甚多”,说明这条航运线路在秦时运输效能之高。鸿沟西汉时称“狼汤渠”。《汉书·地理志上》:
(河南郡荥阳)有狼汤渠,首受泲,东南至陈入颍,过郡四,行七百八十里。
狼汤渠虽长期通航,但联系黄淮两大水系的作用,后来逐渐为汴渠所替代。
汴渠又称汳水,本是济水东南入泗的一条支流,经过有计划的浚通,西北承河水补给,东南接泗水,成为汉代,特别是东汉时漕运的主要水道。东汉时,汴渠水运曾经常受到黄河水害的影响,“河汴决坏”,“汴渠东侵,日月弥广,而水门故处,皆在河中,兖、豫百姓怨叹”。汉明帝时整修今河南开封附近的汴渠河段,时称“浚仪渠”。永平十二年(69)再次“议修汴渠”,发卒数十万,由王景主持,治河治汴(《后汉书·王景传》)。经过历时一年的大规模治理,“河汴分流,复其旧迹”(《后汉书·明帝纪》),黄河安流,汴渠畅通,联系中原与江淮的航运得到保障。
黄河是著名的多沙河流,又有丰、枯水期交替现象。要在黄河中取得足以保障航运的水量,同时又不至于失去控制导致漫溢,取水口工程至为关键。《水经注》中记载有鸿沟和汴渠的多处水口,有的建于先秦时,有的是秦汉时新建或加以复修的。修建水门的技术在秦汉时期有所改进。西汉前期,“其水门但用木与土耳”《汉书·沟洫志》。这里是指荥阳漕渠水门,但大致可以代表当时修建水门的一般技术水平。,到了东汉时期,则“垒石为门,以遏渠口,谓之石门”,“门广十余丈,西去河三里”(《水经注·济水》),“水盛则通注,津耗则辍流”(《水经注·河水五》)。可见这时人工河道的取水口已经由土木结构演变为石结构,因而更为坚固可靠,可以比较有效地调节引水的流量了。
邗沟沟通江淮两大水系的人工运河邗沟,开通于春秋末叶。最初开通时为减少人工河道的开挖量,于樊梁湖东北折向博支湖,又转射阳湖,再西北入淮。这不仅绕行迥远,而且射阳、博支二湖湖面广阔,风急浪高,阻遏航船。三国时这条人工河道的走向,则已改由樊梁湖北上至津湖,再向北过白马湖,北入淮水了。魏文帝以舟师伐吴,往复均经行精湖。事见《三国志·魏书·蒋济传》及《满宠传》。精湖即津湖。又《水经》:“中渎水(即邗沟)出白马湖东北注之(淮水)。”
《三国志·魏书·文帝纪》:黄初五年(224)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幸寿春”,“九月,遂至广陵”。黄初六年八月,“遂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冬十月,行幸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两次率水军伐吴,均由淮水经邗沟入江。当时邗沟的通航条件已不大理想,曾任丹阳太守、扬州别驾的蒋济了解这一情况,曾上表向至于广陵的魏文帝说明“水道难通”情形。然而这一意见未受重视,于是果然“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有人建议驻兵在当地屯田,魏文帝甚至准备烧掉战船。蒋济凿地开水道,集中船队,又先用土豚(土墩)隔断湖水,引船尽入后,一时开放,乘水势冲入淮河(《三国志·魏书·蒋济传》)。吴嘉禾三年(234),孙权也曾“遣孙韶、张承等向广陵、淮阳”北进(《三国志·吴书·吴主传》)。“淮阳”,卢弼《三国志集解》以为当作“淮阴”。北向路线,亦当经由邗沟。
灵渠灵渠是秦王朝为统一岭南而完成的重要的交通工程。以尉屠睢为统帅的秦军进军岭南,粮食等军用物资的运输,面临湘桂山区的严重阻碍。《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秦始皇“使尉佗、屠睢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越人遁逃”。《淮南子·人间》:“使监禄转饷,以卒凿渠通粮道。”由监禄主持,在今广西兴安开凿了著名的灵渠,沟通了湘、离二水,使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联系起来。湘江北流,离水(今漓江)南泻,二水在兴安相距极近。离水支流零水(亦称灵水)一源名始安水,与湘江上游的海洋水最近处相距不到15公里,中隔一仅高20余米的分水岭。灵渠的开凿者合理地选择了分水地点,开通南渠、北渠,并注意延长渠线长度,降低渠底坡降,可能还采取了修堰拦水及人力牵挽等方式,以便利通航。参见武汉水利电力学院、水利电力科学院《中国水利史稿》编写组:《中国水利史稿》上册,北京,水利电力出版社,1979年8月。
灵渠开通的直接目的,在于大军远征岭南,“三年不解甲弛弩”,“无以转饷”,于是“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淮南子·人间》)。而联系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水道的开通,促进了渊源不同的两个文化系统的交流融会,直接推动了秦汉时期岭南经济文化的跃进。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出兵南征南越,其中一支部队“出零陵或下离水”(《史记·南越列传》),显然利用了灵渠航道。据说汉光武帝建武十八年(42),伏波将军马援南下,也曾修整灵渠,运送军粮参见唐人鱼孟威:《灵渠记》,见唐兆民编:《灵渠文献粹编》,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10月。。汉章帝建初八年(83),郑弘为便利“交趾七郡贡献转运”,“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后汉书·郑弘传》)。零陵,桂阳郡治在今湖南零陵、郴州,都南临五岭险要。南岭陆运的开发,体现出在灵渠的实际效益的启示下,这一地区交通事业的全面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