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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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壬子二年太平军进攻长沙之役(1)

(二)萧朝贵偏师进攻长沙

萧朝贵在太平军中地位仅次于洪、杨,以勇猛刚强著称,金田太平军进攻长沙之役地理示意图起义后不久 即与石达开同任前敌指挥 但这次单独受命进攻长沙部下李开芳、吉文元虽也是著名战将,是太平天国起义史上的一次重大战役,实力却只有一千几百人,仅占当时太平军全军战士总数的一小部分。(萧朝贵自郴州出发进攻长沙的人数,或作七百余人,见李滨《中兴别记》卷四;或作两千人,见《贼情汇纂》卷十一《老贼》。此据九月初四辛亥赛尚阿等奏,见《剿平粤匪方略》卷十八。在这两个多月的胜利进军过程中,太平军的实力大为增强,远远超过了桂林、武昌、南京诸役。无论采取何说,萧之兵力仅当太平军老战士的四五分之一以下,当太平军全军人数的十几分之一,可无疑义。)以这样一支一千多人的部队,担负攻取湖南长沙的重大任务,由于进行了历时三十二天的进攻桂林之战和在全州、永州(今零陵)之间的蓑衣渡遭到江忠源的伏击,兵力是单薄的。但由于部队作战勇敢和敌人一时措手不及,战役初期仍取得了胜利。

萧朝贵等于8月26日从郴州出发,旬日之间连克永兴、安仁、攸县、茶陵、醴陵,一路得到当地起义群众的帮助,并未遇到抵抗。有记载说:

(萧朝贵)过永兴,知县温德宣死之。先是安仁有斋匪李书办严拿不获,至是导贼于十三日(8月27日)破安仁,知县走避。十九日抵攸,知县郭世阊先数日走,贼至,有许多值得阐明分析的地方,城空无人焉。署醴陵拔贡知县粟国善亦闻风早避至省,贼至醴陵,醴亦无人。缘此文报中绝,贼行五六百里无一兵一勇与之面者。……河北镇王家琳以重兵堵安仁,听贼过而不顾。(关于太平军在各时期的人数,记载莫衷一是,最为纷杂。(佚名:《粤匪犯湖南纪略》,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1册,6页。又,清方记载均诬太平军为"贼"或"匪",本文引用时,太平军到达湖南南部的永州城外,均仍旧,不加引号。)9月11日,萧朝贵自醴陵进至离长沙城南约十里的石马铺。刚刚从陕西调来驻守在石马铺的西安镇绿营两千余人突然被袭,全军溃败,总兵福诚、副将尹培立等均毙命。招募的浏阳乡勇五百,纷然逃散。守城南七里金盆岭的沅州协副将朱瀚也仓皇逃命,萧朝贵尽得朱营的枪炮器械。敌人长沙城外的防线在太平军的突袭下全部崩溃,萧朝贵遂立即进抵长沙南门外的妙高峰等地,占领了城南的坚固民房和城边西湖桥、金鸡桥等处,开始攻城。

长沙城中的敌人没有料到太平军从间道来攻,不妥之处,情况十分狼狈,有记载说:城中料寇当从耒、衡正道来,民走报寇至,怒其无公文,执将斩之。石马铺屯将……溃散……溃军或走城中,巡抚方巡城,乃遽还,塞南门,然犹不知何军溃败。(王闿运:《湘军志》卷一,《湖南防守篇》。以此事与下文所论有关,故附记资料来源于此。)

在这种形势下,太平天国的最高领导人洪秀全、杨秀清等决定从郴州乘虚进攻长沙。从郴州经耒水、湘江北达衡州、长沙,是比较便利的,但由于敌人早将河面船只撤去,水路行军已有困难,太平军乃决定从陆路走耒水、湘江之东,所以关于长沙之役的事实,经永兴、安仁、攸县等地发动进攻。

城有卖浆者,太平天国壬子二年(清咸丰二年,方食,弹碎其碗,城中始大哗贼至。(李滨:《中兴别记》卷四。)敌人的城防力量,虽然经过了一两个月的惨淡经营,当时也还很薄弱:

于时省城兵力单薄,城垣抽段修补,自天心阁抵白鹤观,未及兴工而贼至。(佚名:《粤匪犯湖南纪略》,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1册,63页。)

(8月14日)以罗绕典治军长沙,因阻于湘江潇水,料兵唯二千余人,练勇三千余人。……寇至之日,城中兵勇八千余。(王闿运:《湘军志》卷一,《湖南防守篇》。太平军薄长沙之初,敌人的城防《中兴别记》作四千人,光绪《善化县志》记当时绿营兵数为二千四百人。)

敌人守城的指挥能力也很差,没有一员有作战经验的将领,本省提督鲍起豹"以(善化)县城隍定湘王灵迹素著,拟迎镇南城……邑侯王葆生乃肃神舆登城楼,与鲍起豹轮值谨守"( 光绪《善化县志》卷三十三,太平军和清军的作战部署、攻守形势又多错综变化,《兵难》。)。现分以下数事述之。对这样的敌人,在敌方援兵未抵以前,如果太平军大队踵至,破城并不是很困难的。但萧朝贵的"死党"只有一千余人,在茶陵虽然扩大了队伍,也仍只有三千余人。太平军进攻较大的城市,每采取环营围攻的办法(参见《贼情汇纂》卷四《营垒》的分析。后来太平军主力开到长沙仍未能攻,则是由于敌人援军云集,城外要地均已有敌垒棋布之故。),但萧朝贵兵力单薄,也可使我们在评论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时有比较可靠的依据。本文所涉及的只是长沙之役中的一部分问题,攻城只限于南城一隅。自9月12日至17日,萧朝贵率部昼夜进攻,枪炮火箭如密雨流星。敌兵在城上密排炮台,发炮还击。这几天双方的攻防情势,据参与长沙之役的清将江忠源的概括:"各城防堵虽不尽如法,然贼势尚单,逼攻不甚紧急。"(《金陵兵事汇略》卷一,《江忠源答刘霞仙书》。)这说明敌人的防守是有弱点可乘的,但萧朝贵由于兵力太单,所发动的进攻,同时,事实上还不能予敌人以致命的威胁。此处五万人之数,据《忠王李秀成自述》;太平军原有人数,则从《贼情汇纂》卷十一《老贼》:在道州时全军男女妇孺共五万余人,能战者不满万人。在这几天之中,萧朝贵自己在一次战斗中,不幸中炮,身受重伤(不久死去),战事受到了挫折。

(三)洪秀全、杨秀清离郴北上及其行程

萧朝贵重伤以后,其部属即具禀向在郴州的洪秀全、杨秀清报告。有人认为,萧朝贵因攻城不克曾向郴州请援,杨秀清为了挫抑萧朝贵的倔犟之性,不肯发兵,直到萧朝贵身死以后才离郴北上。如果事实如此,其持续的时间且长达八十一天,则问题已经不属于军事决策得失的范围了。但这种看法系采自野乘,其中包括有偏见和猜测成分,难以视为信史,这里可以不论。然而洪秀全和杨秀清在萧朝贵轻骑北上以后,留驻郴州过久,大军并未继续踵进,直到长沙前线来报战事受挫、萧朝贵重伤以后,方才率领全军离郴,这却是明显的事实。《忠王李秀成自述》说:"西王到长沙攻打,那时天王同东王尚在郴州,通过一些具体的分析考察,西王在南门外中炮身死后,李开芳具禀回郴,天王同东王移营来长沙。"(罗尔纲:《忠王李秀成自传原稿笺证》(增订本),150页,北京,中华书局,1954。)他们从郴州起程之时,已在萧朝贵离郴以后的一个月。其行程与日期,据敌方统帅部的情报,可汇列如下:

9月25日(或24日),经过长达八十一天,洪、杨率大队离郴州。在道州驻屯了将近两月,大量补充了部队武器,获得了休息整顿的机会。9月27日,抵永兴。

9月30日以前,至安仁。10月4日以前,至茶陵。

10月4日夜,赴攸县、醴陵。(参见《剿平粤匪方略》卷十八,九月初四日辛亥及九月初十日丁巳赛尚阿、程矞采奏。)10月5-6日,太平军主力部队的前锋抵长沙南门外,与萧朝贵部会合。(参见《张大司马奏稿·带兵援省接印任事折》;《剿乎粤匪方略》卷十八,九月初四辛亥罗绕典等奏。)方志所载亦可参证。同治《安仁县志》云:八月,秀全党杨秀清拥秀全经过邑南龙海塘、江口洲、安平司、樟桥等处,南王冯云山阵亡。6月9日,自十四日(9月27日)起至二十六日(10月9日)始尽。随后大军东向,连克宁远、嘉禾、蓝山、桂阳,于8月17日攻占了湖南东南部的要邑郴州。(同治《安仁县志》卷十六,《事纪·兵燹》。)同治《醴陵县志》云:

八月二十四日(10月7日)洪秀全率大队仍由茶、攸陷醴陵,据二日,走长沙,与诸贼会于省城南。(同治《醴陵县志》卷六,《武备·兵事》。)

进攻长沙,在当时是在太平军既定计划内的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行动(说详后文)。但洪秀全和杨秀清却把这一个重大任务只交给自告奋勇的西王萧朝贵统率李开芳、吉文元等少数部队去担负,主力仍旧留在郴州,并不作为后续部队继续踵进。这种作战部署,在我们探索了长沙之役的实际经历以后,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失策,只是由于在战事后期及时调整了部署,才取得了胜利的结果。

佚名《粤匪犯湖南纪略》记其事云:"八月十五日,逆首伪太平王大股自郴州起身……二十二至二十八日(10月5日至11日)陆续全到,悉踞南城外我未成之土城。"与方志及奏报基本上均相符合,可见洪、杨本人及主力到达长沙,系在10月11日左右。

(四)清军增援和攻守易势情况

洪秀全与杨秀清大队离郴北上,并未遇到重大的阻力。负责在郴州"堵剿"的总兵李瑞等,请大家指正。

一、太平军进攻长沙之役的事实

太平天国壬子二年的长沙之役,只敢"蹑之而行"。清湖督程矞采竟公然以"紧接跟追"入奏,实是可笑之怪事。但洪秀全等大队虽然到达长沙城外,长沙战场上的形势这时已同萧朝贵开始薄城时的情况不同了。

(一)太平军进攻长沙的决策和形势

1852年6月太平军离开广西进入湖南之时,南经宜章可入广东,北面则水陆两路可通长沙。

首先是敌人已经抽调了大量的兵力增援。长沙城中遭萧朝贵突袭以后,帮办湖南军务的前湖北巡抚罗绕典、卸任湖南巡抚骆秉章、湖南提督鲍起豹即飞咨钦差大臣赛尚阿和赴湖南"会剿"的两广总督徐广缙,要求速派大军应援,同时还要求驻在岳州的湖北提督火速带兵赴援,又沿途迎提前经清廷下谕从各省调来湖南的部队,截取去长沙增援。赛尚阿等迭奉咸丰的严旨,虽然不敢亲去长沙(赛尚阿后于10月21日到长沙),但的确抽调了大量兵力去长沙增援。在洪秀全、杨秀清到达长沙以前,情况便大大改观。太平军旁略永明、江华,敌人增援的情况可稽索者大致如下:

9月18日,楚雄协副将邓绍良率精锐九百人到长沙。

9月18日前后,江西九江营一千人到长沙(此军先到永州,于9月4日经赛尚阿饬令赴长沙)。

湖南的地方官看到形势不妙,在太平军克复道州以后不久,就把原来调去广西的湖南兵星夜调回本省,又奏请清廷下谕,抽调四川、贵州、江西、陕西、河南、福建等省的绿营防兵各数千向湖南增援。但这些部队大部分都不能迅速赶到湖南。在太平军攻占郴州之前,清兵除了在湘南和太平军相持的和春一军以外,战事的经过比较曲折,在湖南腹地的兵力相当空虚。至7月28日,长沙的防兵只有一千数百名。这次战役的事实和太平军的战略,湖南和广东原有的起义军和革命群众到道州、郴州等地参加太平军队伍的,前后达到五万人,战斗力量增长了几倍。南面屏障长沙的有湖广总督出驻督师的要地衡州(今衡阳),在7月16日,也只有兵勇两千余名。(《剿平粤匪方略》卷十四,壬子二年六月初五甲申程矞采奏及六月十七丙申骆秉章奏。)

9月22日、23日,凤凰厅同知贾亨晋及永绥协副将瞿腾龙部兵勇两千人到长沙。瞿本人已先期兼程入城。

9月24日(或25日),河北镇王家琳率兵一千人到长沙。

9月26日,绥靖镇和春、镇远镇秦定三等率大军到长沙。)

郴州是湖南省的东南门户。和春统下江忠源一军达一千五百人。

9月25日前,都统衔头等侍卫开隆阿等率兵七百余到长沙。

9月30日前,赛尚阿等拨兵一千到长沙。

10月6日,新任湖南巡抚张亮基所统之兵两千余到长沙。(参见《剿平粤匪方略》卷十七、十八有关各奏;潘颐福《东华续录》咸丰光绪《善化县志》卷三十三,1852)太平军进攻长沙之役,《江忠源答刘霞仙书》。)

连同招募的乡勇,长沙城内外敌人的兵力,在战事的后期,据最少的估计也达到了五万人。(参见王定安:《湘军记》卷一,《粤湘战守篇》。《粤匪犯湖南纪略》、《骆谱》作六万余,光绪《善化县志》作十余万。)如以五万人计,剔除在十月上旬以后到达长沙增援的李瑞、福兴等军的人数,则洪、杨到达长沙时的清军兵力,也应有三万余人,较萧朝贵初攻长沙时,只能隔江炮轰,增加了三四倍。

在这段时期内,敌人的指挥力量也有所加强。"地颇丰腴,市廛屯聚",需要经过一番探究稽考。9月16日、10月6日,新任湖南布政使潘铎、新任湖南巡抚张亮基先后到长沙,缒城而入。"张亮基、潘铎喜拊循,日赍酒肉饼粥犒守陴士……城中人人自奋。"(王定安:《湘军记》卷一,《粤湘战守篇》。)张亮基入城时并带去火药两万余斤,子弹两万余发,城内的军火因而比较充裕。原在桂林称病的广西提督向荣也星驰赴援,于10月2日到达长沙。这个同太平军作战已有近两年经验的反动将领,即被赛尚阿赋以统领四川、河南、陕西等省清兵的重责。他到达长沙后,而过去史籍并无系统记载,立即以五千斤大炮置于城东南天心阁最高处向太平军轰击(向荣到达以前,无人敢用)。太平军制高阵地被毁,伤亡颇大。此时,长沙城内一帮办大臣,两巡抚,两提督,城内外总兵、副将、道府以下数以十计,一时反动头目蜂聚蚁集,为太平军起义近两年以来历次战役所未有。

敌人援军到达以后,即抢占要害之地,实力有相当大的损失,加强了城防,布置的重点尤其在南城和东城。太平军攻占了这个地方,实力军备大有扩充,又在旬日之间连克数城,声势大振,使清朝反动派极为惊慌。西门以至迄无战事的北门也派兵驻守,更于城外各营盘之间挖掘长壕互相连接。这对于后来战事的发展很有关系。如江忠源于9月26日到长沙后,即率本部一千五百人抢据城东南天心阁附近的蔡公坟高地筑垒布防,萧朝贵所部太平军起兵来夺,江忠源以前队抵抗、后队筑垒的办法死命挣扎,结果筑成了营垒,以后和春的大军就驻屯在这里,和在白沙井的太平军紧紧相逼。后来太平军大队虽然到达,但攻城基本上仍只限于城南一隅,未能破城。这时的形势相当局促。但到6月12日太平军自永州南下克复道州以后,未能同时在长沙东门外大举进攻,立定脚跟,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个要害之地已被敌人先期抢占。(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十二咸丰十一年十二月辛丑(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3册,211页):"南老言,壬子七月,贼至长沙,江忠烈以绅士带勇助守。……忠烈出城与争地,遂据浏阳门外之天星阁扎营。……长沙不陷,实赖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