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根据女儿国的风俗,只有准太子妃傅宁云有资格与兰荪当众成亲,可是女王虽然不喜欢青冥,却极其宠爱乔语,冲着乔语的面子,女王索性吩咐让乔青冥和越明归也一起进宫。
豪俊奢华的金丹园之所以被称为金丹园并不是因为它的面积只称得上一个“园”字,而是沿袭了皇子们居处不得称‘宫’的旧习。
金丹园里面琉瓦碧檐、奇花异草、四季如春,虽然缺少了几分人情味,却仿佛是一个供人游览的名胜园林,加上女王特意扩建的各处华丽精美宫室,更是女儿国皇宫最美的标本居室。
只是这里是最美但也是最冷清的地方,既没有玉丹园内数量庞大的宫奴女官们小心的出入,也没有银丹园夜夜笙歌的淫靡喧闹——往年兰荪经常在外,或于民间探访,或与战场驻守,极少流连在金丹园内,又不爱别人前呼后拥地伺候,身边永远只带着自己一手训练的金骑军侍卫,严格缜密地保护着自己和自己的进金丹园,那一贯的冷清,几乎无人能够打破。
直到今日,三妃三常四随的进驻,使得金丹园仿佛活了过来似的,不止到处点缀着金红二色,被装饰得喜气洋洋,气派非凡,更有新增的女官和宫奴一个个被派往各处宫室,喜滋滋地等待着新主子。
比起排场高贵大气的傅宁云和越明归,身为三妃之一的青冥就显得格外朴素(倒不是乔参舍不得那份嫁妆,反而是青冥拒绝了那丰厚得让人咋舌的礼物),夹杂在金鸿殿内等候分配宫室的男人中尤其显眼。
金鸿殿沉重的金红宫门徐徐关上,掩去海阁淡漠而漂亮的脸庞。
刚刚还鸦雀无声的殿内蓦地升起一片嗡嗡声,青冥一向只听过三姑六婆以聒噪闻名,如今见到这三叔六公的架势,不由得叹为观止,目瞪口呆,甘拜下风。
原本还排成整齐四排代表着森严阶级地位的十个人,一眨眼功夫便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房间内各种香气浓重得让青冥差点憋过去。
傅宁云虽然清幽秀雅貌似单纯,却是太子钦点的太子妃,身后又有皇后、丞相、大将军撑腰,自然高高在上,即使别人有不服气的,也不敢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时候得罪了他。
越明归身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而他本人气质冷峭,容貌俊厉,别人更轻易不敢近身与他攀交情或者冲撞他,他倒也乐得清静。
于是,地位最高的三妃,只剩下出身不高名声也不好的青冥,看似极易亲近,容貌却俊美得光芒四射,深邃的眼眸深处不时闪过舞动的银光,始终面带笑容地看着周围的人,尤其身着朴素简单,在一群极尽奢华的男人中,几乎显得有几分寒酸。
单单是上面这几点,他已经足够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他就是乔青冥,听说跟很多女人上过床,早就不是处男了……”
“真的吗?那太子怎么会选上他?”
“肯定是用什么狐媚的手段迷惑了我们英明的太子,太子一向名声高洁,一下子就被这狐狸精毁掉了……”
“是啊,真是女儿国的不幸,万一他迷惑得太子专宠一身,那我们……”
“呸,他哪有那个本事?咱们太子是什么人?最多只是没见过这样下贱的男人,觉得新鲜,等到他的伎俩用完了,太子肯定会把他赶出去……”
“嘘,他好歹也是玉华宫主的外甥……”
“你看他有哪一点像玉华宫主?玉华宫主那么美,那么高雅,他却……”
从小声的窃窃私语到逐渐如苍蝇般的嗡嗡不停,从指指点点到光明正大的嗤笑,男人们的讥讽嘲笑不断响起。
青冥不但脸色变都不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从容地走去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懒懒散散地靠坐进椅中,典型的坐没坐相,怡然故我自得其乐,却别有一股迷人的轻颓雅痞魅力——可惜没有多少人能够欣赏。
傅宁云静静地坐在圈外,看着无谓的青冥,有些愤怒于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又有些困惑地看着那群人渐渐围到青冥四周,青冥却连回嘴的欲望都没有。
被那群嫉妒的男人说得那么不堪,他一点都不生气吗?不行,青冥虽然不回嘴,可是他是青冥的义弟,他一定要帮青冥撑腰。
宁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咬咬粉白的唇,下定决心,默默地站起来,坚决地解下腰上佩戴的雪白鸳鸯玉佩——这可是皇后赐给他的避邪玉佩,价值连城,向青冥走去,青冥的眸光仿佛悠悠地停在了遥远的地方,将眼前的一切纷扰都摒弃在了心房以外。
宁云才走了数步,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净有力布满薄茧的手,坚定地挡住他的去路,他惊讶地抬头一看,竟然是平时冷薄不爱搭理人的越明归。
越明归不动如山,明明是对他说话,眼睛却紧盯着青冥,幽深森冷,平时的温柔半丝也看不出来,“太子妃殿下,您身体虚弱,还是先休息一会,看一场好戏不也有趣解乏?!”
说是有趣解乏,可是那死板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连眼波都没有涟漪,越明归纯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面对宁云,冷淡却也不失礼仪,宁云被他挡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什么好戏?眼前那群嫉妒得眼冒红光的男人都快将青冥给吞了?!
“不行,请你让开,他是我义兄……”终于,宁云呐呐地道,欲拨开越明归的手,可惜,越明归常年握刀握剑的手又岂是他能够拨开的?
“殿下,明归是为你好,也是为太子好,明归不希望咱们初来乍到就打破了太子后宫的平静,青妃既然是太子看中的人,自然有他的能耐生存在这里,何须我们相帮?”越明归看向他泛红的俊秀脸庞,平静地道。
人群中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青冥蓦地勾起一抹邪笑,低垂电眸中的精光准确地扫向小声争执的宁云和越明归。
金鸿殿高至屋顶的贵重书柜后面,一道修长的人影坐在宽大的椅中,手中潇洒地转着金樽,透过一面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透明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