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概说明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密室里,兰荪懒洋洋地摇着手里的金樽,天涯和海阁立在她背后,漠然地透过镜子看着殿内的一切。
这群即将称为太子妃子的男人,以为太子和她的亲信不在,所以都不自觉地展开对别人的攻击——他们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不设防的地方,太子已经将一切看在眼底,也将他们彻底摒除在心房以外。
为了江山社稷一片安稳祥和,兰荪可以接受这么多见都没有见过的男人成为她的王夫,但是,怎么对待他们,那是她的自由,女王虽然明令她要雨露均占,可惜,既然这些人已经身在金丹园了,就得遵守金丹园里的规矩,制造一份假的侍寝名单,对她而言十分简单——女王或许在皇宫内任何一处都有自己的耳目,可是金丹园的侍卫下人都是她一手挑选培养的,根本不可能背叛她。
这女儿国的锦绣江山名义上是她母皇的,但其实,这六年来,一直是她在尽心尽力地维护治理,是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换来的,而未来,也终究是她的,她用婚姻去换取朝堂势力的平衡,是誓在必得之举。
不知道,青冥能不能够理解?
除了三妃有些棘手,这些常侍和随侍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从甫一入宫的那天起,就已经面临着终生冷落的命运。
外表看似风流肆意,对待任何男人有能够温柔体贴,让女儿国的男人们无一例外地以为他们的英明太子也一定是怜香惜玉之人,可惜,他们不知道,越是温柔体贴的人,往往越是无情。
“殿下,青妃何时变得如此温徇……”这根本不像那个她认识的青冥公子吧?天涯顿时受到不小的冲击。
“嗯,咬人的小狗不会叫!”兰荪理所当然地笑眯眯地道。
小狗,青妃?
她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天涯,你看出来了没有?”兰荪突然问道。
看出来什么?天涯一头雾水。
殿内的情形剑拔弩张,娶一堆男人果然麻烦,她从不知道看起来温顺很有气质的男人竟然能那样张牙舞爪,彻底破坏了一切美感,她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娶表里不一的男人了。
兰荪微笑不语,天涯没有看见,可是她的视线却始终牢牢地锁着青冥,所以不可能忽略——青冥面上虽然笑容不减,那只无人注意的右手,已经在墨蓝色宽阔的腰带上徘徊了无数次。
记得当初她和他在大街上偶遇的时候,他似乎也是经常去触碰那条腰带,她还以为他是伤口疼痛——看来,那里面大有玄机啊!
在场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发觉他的异状?
被男人们恶形恶状地包围着的青冥,突然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十足,也终于让那些人惊讶地闭上了嘴——女儿国男人的身高和女人的身高一向相近,没有太大的悬殊,兰荪的个头已经是罕见的高,而青冥,却又比兰荪高出大半个头,所以兰荪才一度以为他嫁不出去,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耍手段把他弄进宫里。
青冥其实只是站起来四处打量着这偌大的金鸿殿,他始终诡异地觉得,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始终盯着他?情报员的警觉性告诉他,这金鸿殿有古怪。
背对着殿内人的青冥,一脸冷漠和犀利完全落入了兰荪的视线中,兰荪玩味地一笑——如果他能发现这个密室,那才好玩呢。
“青冥哥哥,你怎么了?”傅宁云悄悄走上前来。
青冥迅速转过头,脸上笑容开朗真挚,仿佛打一开始就是那样自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令兰荪叹为观止。
“没什么,你还好吧?”
“你怎么能对太子妃称‘你’?”旁边一名白净有奶油小生嫌疑的随侍张大眼睛,努力惊呼。
“那你怎么能对我称‘你’?”青冥优雅地一笑。
那随侍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兰荪噗哧一笑。
天涯露出一抹淡得看不见的笑容,海阁撇撇嘴。
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青冥啊!
“殿下,进了宫,您和青妃就是太子的人,宫外的一切都作不得数,您称青妃为兄,是自贬身份。”一名长得十分漂亮的常侍掩嘴笑道。
仿佛在听到‘青妃’两个字的时候,青冥的含笑的面容有些扭曲,兰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啊……”傅宁云一怔,清澈的眼眸有些不安地看着青冥。
青冥带着招牌的微笑缓缓转过头,打量着这名常侍,半晌眯眼,那一瞬间仿佛闪过一道邪恶的电光。
“这位哥们,听你们刚才说,嫁给太子的都必须要是清白的男人,你们这里是怎么辨别一个男人是不是处男的?”
那常侍一脸高傲地斜睥着青冥——个子没有青冥高,只好仰头努力斜睥,压根不想回答,可是青冥的位份比他高,如果他不回答,也就是说他自己不守规矩,那他岂不自打嘴巴?
“女儿国男人在小时候都会在胸前点一颗守宫砂,代表这名男人的清白,青妃不会不知道吧?不过臣妾也不知道青妃身上是否还有这颗守宫砂了。”他说完露出得意的笑,身后另外两个随侍嘲笑地看着青冥,掩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傅宁云一怔,就要站出来,青冥伸手拦住他,宁云吃惊地看着青冥,却看到青冥盯着这名常侍仿若盯着猎物般的兴致勃勃的表情。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同情,不是为青冥,而是为那名出言不逊的常侍……
“那么说,哥们身上有这颗守宫砂?”青冥含笑确认。
“那是当然!”那常侍骄傲地挺起胸膛。
一旁冷眼旁观的越明归皱起眉头。
“哦,”青冥拖着长音一脸恍然大悟,“我的确没在我身上见过那玩意,不知道阁下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
青冥爽快地承认自己没有守宫砂,等于间接地承认自己放浪形骸的传闻是真的,众人大吃了一惊,跟着就是彻底的鄙视。
密室后的兰荪也淡去了一脸看戏似的闲适——她以为,青冥在外面的传闻只是做给她看的,不对,青冥不是女儿国的人,据她所知,只有女儿国的男人身上才点守宫砂。
“这不好吧……”那常侍鄙视归鄙视,可还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敞怀露体。
“咦,看你这么为难,你不是跟我一样,身上也没有守宫砂吧?”青冥故意睁大眼睛道。
“怎么可能?”那常侍大叫一声,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恼羞成怒地看着他。
“那你就证明让大家看看啊,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那颗守宫砂是不是画上去骗太子的!”青冥哈哈大笑。
宁云单纯,当真用疑惑地眼光去看那常侍,越明归听到‘骗太子’三个字也侧过眸来,其他人则是典型的幸灾乐祸——虽然他们的共同敌人是青冥,但是能铲除一个就铲除一个也是他们不变的宗旨啊!
“你……”那常侍此刻真是百口莫辩,气得直哆嗦地看着青冥。
青冥耸耸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直看到那常侍有些气弱地偏过头——仿佛,青冥的眼中带着莫名的威慑,逼迫他不得不妥协。
其他人将这名常侍围在中间,常侍满脸通红地轻轻掀开一层一层的衣服,慢慢地露出胸前雪白的皮肤——
兰荪淡看着殿内的胡闹,天涯别过头,冷情俊达的面庞依稀有些发热,海阁无措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哦,这红红的一颗大痣就是守宫砂啊?”
青冥发出一声夸张的恍然大悟,电眸闪闪,但在兰荪的视角里,却看到他的眸中却闪过一抹贼亮的光芒……
一抹银光一闪而逝,兰荪看到青冥的手迅速在那常侍的脐下部位停了一下,跟着银光一闪,一枚细如毛发的银针迅速没入青冥的袖中。
“我能摸摸看吗?这就是传闻中的守宫砂啊——啊,你这守宫砂怎么越来越淡?快看,没了没了——你还说不是画上去的?”青冥深深透着笑意的声音抑扬顿挫地传出来。
那群男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中间脸色惨白的常侍。
“怎,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了?”
他喃喃自语,顾不得别的,迅速慌张地解开层层衣服,袒露出整个胸膛,急切地检查——从兰荪这个角度看,他的胸膛一片雪白,那颗本该存在的殷红的守宫砂完全没有了踪影!
兰荪的眸光调向一边拍着宁云后背笑得十足得意的青冥,恍然明白他刚才的小动作意味着什么。
他身为一个医生,自然知道怎么点这颗对男人而言无比珍贵的守宫砂,更知道怎么让那象征着清白的守宫砂消失!
“哎呀,怪不得我刚才看老兄的面相,就觉得老兄有些纵欲过度的颓废神色,瞧这眼袋,都垂到嘴巴上了,还有这眼珠的眼色,混浊不堪,毫无神采,还有这皮肤,怎么这么松弛,天哪,你到底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了?”青冥绕着失魂落魄的常侍貌似认真地评价,嘴里兀自啧啧不休。
“青冥哥哥……”宁云拉着他的衣袖,有些不忍地看着哪脸色惨白的常侍。
“别怕,你瞧,他刚才连你也敢说教,想必胆子非常肥大,没想到现在他连你们太子都敢骗,估计他是以为他长了九颗脑袋了……”青冥笑眯眯地拍拍宁云的肩膀。
越明归横了他一眼,走至常侍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胸部,蹙起了好看的眉,整个人显得更冷了,“你果真没有守宫砂?你是怎么买通宫里验身的宫奴进来的?”
“我……我没有……”常侍小声地道,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
“你……”宁云欲开口,青冥食指放在唇边笑眯眯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金鸿殿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当中一个尤其沉稳,越明归反应快,迅速拉拢上那常侍敞开的衣襟,遮在他面前,那常侍满脸沮丧地迅速整理衣裳,看向越明归的眼神却没有感激,只有嫉妒,青冥暗自摇了摇头。
沉重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兰荪一步跨进门,阳光在她背后打了一道光圈,勾勒出大致的金色轮廓,却隐去了绝色面庞上可以让众人察言观色的表情,还有那清稳沉着的气势,优雅从容的步调,如同在T型台上习惯万众瞩目的国际名模,自信雍容,云灰色的衣服顺着阳光和动作抖动出波浪般的纹路,带出朴素的低调奢华。
在一刹那,金鸿殿内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被这突来的风采震得目眩神迷,包括心跳刹那间漏了一拍的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