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元代大都上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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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附录三 (2)

自成吉思汗南下攻金、金朝皇帝迁都于汴梁之后,抚州道就成为从中原前往草原的重要交通路线。元太祖十五年(1220年),全真道领袖丘处机奉旨前去西域觐见成吉思汗,走的就是抚州道。李志常在《长春真人西游记》中记下了经过抚州前后的情况:“十日宿翠屏口。明日,北度野狐岭。登高南望,俯视太行诸山,晴岚可爱,北顾但寒烟衰草,中原之风,自此隔绝矣。”野狐岭下,蒙古军曾大败四十万金军,丘处机等人亦在此凭吊战场。此后,“北过抚州,十五日,东北过盖里泊,尽邱垤碱卤地,始见人烟二十余家,南有盐池,池迤逦东北去。自此无河,多凿沙井以汲。南北数千里,亦无大山。”

此后,抚州道成为通往漠北的驿路正道。从燕京北上,驿路要经宣德、宣平,出野狐岭,过抚州,转向东北,行至滦河上游,然后继续北上。元定宗二年(1247年),张德辉前往漠北去见忽必烈,走的就是这条驿道,并留下了更明确的记载:“至宣德州,复西北行,过沙岭子口及宣平县驿,出得胜口,抵扼胡岭(即野狐岭———引者)下,有驿曰孛落。自是以北诸驿,皆蒙古部族所分主也,每驿各以主者之名名之。由岭而上则东北行,始见毡幕毡车,逐水草畜牧而已,非复中原之风土也。寻过抚州,惟荒城在焉。北入昌州,居民仅百家。中有廨舍,乃国王(木华黎———引者)所建也:亦有仓廪,隶州之盐司。州之东有盐池,周广可百里,土人谓之狗泊,以其形似故也。州之北行百余里,有故垒隐然连亘山谷,垒南有小废城,问之居者,云此前朝所筑堡障也,城有戍者之所居。自堡障行四驿,始入沙陀。”①(参见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一〇〇,张德辉《纪行》)

李志常和张德辉的记载说明了三个重要问题。一是野狐岭是农耕社会与游牧社会的分界点。二是野狐岭是“汉地”驿站与蒙古驿站的分界点,而这条驿道,就称为“孛老(孛落)站道”。三是抚州及其邻近地区,经过战争之后,人烟稀少,抚州城已经荒废。

忽必烈即位之前,往来于这条驿道的人很多,不少人留下了诗作。忽必烈的重要谋臣僧子聪(刘秉忠)著有《过也乎岭(野狐岭———引者)》和《桓抚道中》两诗:

一夜阴云风鼓开,岭头凝望动吟怀。烟分雪阜相高下,日出毡车竞往来。天定更无人可胜,智衰还有力能排。中原保障长安道,西北天高控九垓。

老烟苍色北风寒,驿马驱程不敢闲。一寸丹心尘土里,两年尘迹抚桓间。晓看太白配残月,暮送孤云还故山。要趁新春贺正去,朋头年不愧朝班。①(刘秉忠:《藏春诗集》卷二)

忽必烈幕府的另一个重要谋士郝经,在《北岭行》中,有“中原南北限二岭,野狐高出大庾顶”的诗句,并著有长诗《沙陀行》,不仅描述了沙陀的自然景象,还铺陈了草原地区的生活和蒙古君王的卓著武功。②(参见郝经:《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一〇)

两都制度确立之后,从大都前往上都,开辟了以下四条道路:

(1)驿路。驿路改为在怀来北上,不再经过隆兴路。驿路全长八百余里,设有十一处驿站。

(2)黑谷东路,俗称“辇路”,是皇帝往来于两都之间的专道。该路出居庸关后继续北上,经过今延庆县,翻山越岭,进入草原,全长七百五十余里,设有十八处纳钵。

(3)东道。经古北口赴上都的东道,全长八百七十余里,也是一条“禁路”,专供监察御史和军队使用。

(4)西道。西道就是原来的“孛老站道”,依然通过隆兴路辖境。在驿路改线之后,这条道路变成了“专一搬运段匹、杂造、皮货等物”①(《永乐大典》卷一九四一六,《经世大典·站赤》)的运输道路。

尽管一般人员前往上都不再经过隆兴路,但是这一地区在元朝交通中的地位仍然非常重要,因为皇帝每年“东出西还”,也就是从大都出发后经辇路到上都,但是从上都南返时则要走西道。为此,在西道上共设置了二十四处纳钵。从进入隆兴路境到沙岭,设有盖里泊、遮里哈剌、苦水河儿、回回柴、忽察秃、隆兴路、野狐岭、得胜口、沙岭九处纳钵,其中野狐岭的纳钵,建在山岭上。②(详见本书下篇第二章的考释)

隆兴路改为兴和路后,野狐岭(隘狐岭)、石垛岭、危台岭和萱草岭,仍是该路下的四个重要山岭。③(参见《元一统志》卷一)

正是由于这条道路重要,元朝政府特别注意维护道路的畅通。泰定二年和三年(1325—1326),特别调军修野狐岭、色泽岭、桑乾岭三岭道④(参见《元史》卷二九,《泰定帝纪一》),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既然皇帝每年都要经过这一地区,就必须建立专门的供应机构。元顺帝朝跟随皇帝往来上都的周伯琦所记兴和路的情况是:“故置有司为供亿之所,城郭周完,丛多,可三千家。”⑤(周伯琦:《扈从集·后序》)这里距太原一千余里,太原人迁来定居的甚多。

四、抚州—隆兴路—中都—兴和路在元朝军事中的地位

抚州在成吉思汗时期曾是大蒙古国与金朝反复争夺的地区,在野狐岭下,进行过决战,所以这一地区具有极重要的战略意义。

如前所述,抚州乃至后来的隆兴路,正处在农业地区和游牧地区的交界线上,又是皇帝南来的交通要道,即便在全国统一、战争结束之后,依然不能忽视这一地区的军事价值。

为保证两都的安全,忽必烈建立了侍卫亲军组织,分设二十余卫,分屯于大都、上都及“腹里”地区。编入侍卫亲军的士兵,大多是来自其他军队的精锐之士。①(参见史卫民:《元代侍卫亲军组织的职能》,载《中国史研究》,1987(3):《元代侍卫亲军建置沿革考述》,见《元史论丛》,第4辑,北京,中华书局,1992)

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年)六月,设立西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②(参见《元史》卷一八,《成宗纪一》:卷九九,《兵志二·宿卫》)西域卫主要由阿儿浑人和回回人匠组成,所以又称为“阿儿浑卫”③(《元史》卷一二二,《哈散纳传》:卷一三三,《脱力世官传》。参见史卫民:《元代侍卫亲军建置沿革考述》,见《元史论丛》,第4辑),驻地就在兴和路下的荨麻林(今称洗马林)。荨麻林在得胜口旁,在这里还建有御花园,“杂植诸果,中置行宫”,有几种水果是从西域传进的,所以称为“回回果”④(周伯琦:《扈从集·后序》),这显然与驻扎此地的西域卫有直接的关系。

西域卫屯驻在这里,除了保护西道的安全,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大量制造兵器。马可·波罗指出,在荨麻林居住着大批阿儿浑人和回回人,附近就是一个制造武器和军需的城镇兴和。⑤(参见《马可·波罗游记》,181~185页)这一说法可以得到汉文史料的印证,隆兴路确实有隶属于武备寺的军器人匠局,建于至元三十年(1293年)。⑥(参见《元史》卷九〇,《百官志六》)

此外,为保证西侧的安全,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十一月,“命各万户府,摘大同、隆兴、太原、平阳等处军人四千名,于燕只哥赤斤地面及红城周回,置立屯田,开耕荒田二千顷,仍命西京宣慰司领其事”⑦(《元史》卷一〇〇,《兵志三·屯田》)。燕只哥赤斤和红城都在大同路治下,后来专门设立了大同等处屯储万户府管领屯田军。至大元年(1308年)五月,改万户府为大同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⑧(参见《元史》卷二二,《武宗纪一》。《元史》卷八六《百官志二》、卷九九《兵志二·宿卫》、卷一〇〇《兵志三·屯田》均将改府为卫的时间系于大德十一年(1307年)。)此时,大同路已划归中都辖区之内,所以在中都范围内,有西域卫和大同侍卫两支卫军。元武宗死后,皇太后答己将大同侍卫移属徽政院充役,建造五台山寺庙(至大四年四月)。①(参见《元史》卷九九,《兵志二·宿卫》)延祐元年(1314年)十一月,改大同侍卫为中都威卫,此卫正式划入后宫系统。②(参见《元史》卷二五,《仁宗纪二》)因为后宫系统当时已有左都威卫和右都威卫的建置,所以将此卫命名为中都威卫。此时,中都早已撤销,中都威卫的得名,与中都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抚州—隆兴路—中都—隆兴路—兴和路所辖地区,不仅在交通上具有特殊地位,并且因地形险要,地处农耕地区与游牧地区的分界线上,具有不可忽视的军事地位,所以在这里发生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元武宗海山之所以把这里选为新建都城的城址,显然是考虑了这些因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