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之西,就是太液池,包括现在北海和中海(南海当时尚未开凿)。太液池中满栽芙蓉。元朝皇帝专门造了龙船,在太液池内往来游戏。③(参见萧洵:《故宫遗录》《元史》卷四三,《顺帝纪六》)池中有两个小岛,南面的小岛,称为瀛洲,就是今天团城所在地,上有仪天殿(一名圆殿,后代改称承光殿):北面的小岛,面积较大,就是著名的琼华岛,至元八年(1271年)改称万寿山(又称万岁山)。万寿山高数十丈,都是用玲珑石堆叠而成,翠草纷纷,松桧隆郁,峰峦隐映,景色秀丽。山顶就是著名的广寒殿,殿中有十二根柱子,都刻有云龙,涂以黄金。全殿的左、右、后三面全用香木凿成彩云状,上涂黄金。这座坐落于大都城地势最高处的宫殿,光辉灿烂,别具风格。在广寒殿上四望空阔,既可以远眺西山云气,也可以下瞰大都的街衢市井。广寒殿周围,都是杨柳树,当时的诗人写道:“广寒宫殿近瑶池,千树长杨绿影齐。”④(迺贤:《金台集》卷一,《宫词八首》)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说,人们都称此山为绿山,“此名诚不虚也”⑤(《马可·波罗行纪》,第2卷第83章)。万寿山和太液池,山水相映,更增添了光彩。在万寿山和瀛洲之间,有长达二百余尺的白玉石桥,将两者连接起来。瀛洲东、西两侧都有长桥,东边是木桥,西边是木吊桥,与陆地相通,“何处蓬莱通弱水,仪天殿在画桥东”⑥(柯九思:《草堂雅集》卷一,《宫词》)。诗中的画桥,指的就是西边的木吊桥。太液池的东边,有一处灵圃,就是皇家动物园,“奇兽珍禽在焉”⑦(陶宗仪:《辍耕录》卷二一,《宫阙制度》)。
在太液池以西,有两组大建筑群,靠南的是隆福宫,靠北的是兴圣宫。隆福宫的主要建筑是光天殿(这个名称是著名文学家、艺术家赵孟起的),后有寝殿,用柱廊相连,寝殿两端各有小殿,外有一百余间周庑围绕。其结构与宫城中的大明殿、延春阁大体一致。在光天殿周庑之外,还有东、西鹿顶殿、香殿等建筑。整个隆福宫围有砖墙,呈长方形。隆福宫原是皇太子的住所,叫做东宫或皇太子宫,著名的王著杀阿合马事件,就是在宫前发生的。后来成为皇太后的居处,始改名为隆福宫。①(忽必烈的太子真金原居东宫(皇太子宫),但真金在忽必烈生前即已死去,其妻仍居东宫。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忽必烈死,其孙(真金第三子)铁穆耳继位,尊奉真金妻为皇太后,“改皇太后所居旧太子府为隆福宫”。(《元史》卷一八,《成宗纪一》)。)兴圣宫是在元代中期元武宗当政(1308—1311)时建造的,主要建筑是兴圣殿,也有柱廊和寝殿连接,有砖垣二重,内垣相当于周庑。兴圣殿后有延华阁,还有东、西鹿顶殿、畏吾儿殿及其他附属建筑。专门收藏文物图书的奎章阁,就在兴圣宫内。奎章阁后改名宣文阁。元顺帝时,又改为端本堂,成为皇太子读书肄业之所。隆福宫西是西御苑,有石假山、流杯池,还有香殿、圆殿、荷叶殿等建筑。
元代宫殿的建筑形式和基本结构是以汉族传统为主的,但同时也吸收了我国各兄弟民族在建筑方面的一些特点,在技术、结构、材料以及建筑装饰方面都有一些创造。木结构建筑仍是主要的。普遍运用色彩绚丽的琉璃作为建筑的装饰。宫殿平面一般均采取“工”字形,即在宫殿与宫殿之间用柱廊连接。殿内布置往往带有明显的蒙古族特色,普遍使用壁衣和地毯,凡属木结构的显露部分一般都用织造物遮盖起来。畏吾儿殿、棕殿(棕毛殿)、温石浴室和“通用玻璃饰”的水晶圆殿等,都具有鲜明的特色,显然出于兄弟民族工匠和技师之手。总之,它体现了多民族的特色,在我国建筑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对后代也产生了明显的影响。
在皇城之中,除了皇帝及其少数亲属之外,还有“后宫约千余人”②(萧洵:《故宫遗录》),宦官“不下千余”③(《元史》卷三八,《顺帝纪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为皇帝及其亲属服役的。为了封建统治者骄奢淫逸的生活,不知牺牲了多少人的幸福和青春。
三、城内的布局
大都城内的布局是经过比较周密的规划的。全城规则整齐,井井有条。它的中轴线,南起丽正门,穿过皇城的灵星门,宫城的崇天门和厚载门,经万宁桥(又称海子桥,桥下就是通惠河的澄清闸,即今地安门桥),直达城市中央的中心阁。①(参见《元大都的勘查与发掘》,载《考古》,1972(1))中心阁西十五步,有一座“方幅一亩”的中心台,其“正南有石碑,刻曰‘中心之台’,实都中东南西北四方之中也”②(《日下旧闻考》卷五四,《城市》引《析津志》。按,光绪《顺天府志》卷一三《坊巷》引《析津志》此条,文字与《日下旧闻考》略有出入,可互为补充。)。中心台是全城的真正中心。在城市设计和建造时,把实测的全城中心作出明确的标志,这在我国城市建设史上是没有先例的创举。但实际上大都南、北城墙与中心台的距离是相等的,而东城墙与中心台的距离比西城墙的要略近一些,这是由于遇到低洼地带,不宜修筑,不得已向内稍加收缩的缘故。③(参见侯仁之:《元大都城与明清北京城》,载《故宫博物院院刊》,1979(2))
中心阁在今北京城内鼓楼以北。中心阁上陈列着元成宗皇后指定的几尊铜铸佛像。①(参见《大元画塑记》)中心阁和中心台之西,就是当时的鼓楼,也叫齐政楼,“上有壶漏、鼓、角”②(《日下旧闻考》卷五四,《城市》引《析津志》。按,元成宗大德元年(1297年),“重建鼓楼,增置更鼓,并守漏卒”(《元史》卷一七二,《齐履谦传》)。据此,鼓楼建成后曾一度毁坏,大德元年又重建。)。壶漏是计时的仪器,鼓、角是报时的工具。每年立春时,都要举行打春仪式,地点就在鼓楼的前面。③(打春是我国古代的一种传统风俗。每年立春,用土塑成春牛和勾芒神。等立春时辰一到,群起打牛,称为“打春”。元代大都每年都要举行打春仪式,参见《日下旧闻考》卷一四七,《风俗》引《析津志》:《朴通事》卷下。)鼓楼之北,是钟楼,“雄敞高明”,“阁四阿,檐三重,悬钟于上,声远愈闻之”④(《日下旧闻考》卷五四,《城市》引《析津志》)。钟楼与鼓楼,相对屹立,“层楼拱立夹通衢,鼓奏钟鸣壮帝畿”⑤(张宪:《玉笥集》卷九,《登齐政楼》)。当时的钟楼、鼓楼,都不在城市的中轴线上,而是偏于中轴线稍西,这是和后代不同的地方。元代的中心阁和钟楼、鼓楼,构成了全城的中心区。大都城内的布局,是围绕着这个中心区展开的。
元朝沿袭前代的制度,实行夜禁,以钟声响动为信号,“一更三点,钟声绝,禁人行。五更三点,钟声动,听人行”⑥(《元典章》卷五七,《刑部一九·禁夜》)。钟楼、鼓楼设在城市中心,起报时的作用,使全城四方都能听得到。可见,用钟楼、鼓报时,目的还是为了控制人民生活。同时,钟楼、鼓楼又是全城的制高点,便于观察四方动静。因此,钟楼、鼓楼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封建权力的象征。
大都的街道,纵横竖直,互相交错,相对的城门之间,都有宽广平直的大道,“天衢肆宽广,九轨可并驰”⑦(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二,《京华杂兴诗》)。但是,由于城市南部中央有皇城,城的北墙只有两座门,再加上海子(今积水潭)在城市西部占了很大一块地方,有关的街道,不能不适应这些情况,作一些必要的变动。于是,在纵横之中,又有曲折,有些街作“丁”字形,在海子的东北岸,还出现了斜街。全城的街道,都有统一的标准,大街二十四步阔,小街十二步阔。除街道外,还有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衖通。①(参见《日下旧闻考》卷三八,《京城总貌》引《析津志》。按,衖通即胡同。汉语中原没有“胡同”一词,它可能是蒙古语huddug(井)的音译。从元代出现这个词后,明清两代北京多数街道都改以胡同命名。)当时有人描绘大都的街道时写道:“论其市廛,则通衢交错,列巷纷纭。大可以并百蹄,小可以方八轮。街东之望街西,髣而见髴而闻。城南之走城北,出而晨归而昏。”②(《天下同文》前甲集卷一六,黄文仲《大都赋》)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也对大都的街道十分赞赏:“街道甚直,此端可见彼端,盖其布置,使此门可由街道远望彼门也。……全城中划地为方形,划线整齐,建筑房舍。……方地周围皆是美丽道路,其行人由斯往来。全城地面规划有如棋盘,其美善之极,未可言宣。”全城主要街道是南北向的,小街和胡同则沿着南北大街的东西两侧平行排列。这样,城市居民的住宅,分布在小街和胡同的南北两侧,可以坐北朝南,无论是冬季防寒和利用日照取暖,或是夏季通风和采光,都较为便利。③(参见侯仁之:《元大都城与明清北京城》,载《故宫博物院院刊》,1979(2))
大都城建成后,“贵戚、功臣悉受分地以为第宅”,主要集中在西城。名义上,规定“以地八亩为一分”,实际上贵族、功臣并不受这一限制。在贵族、功臣、“赀高”(有钱的富户)、“居职”(官员)们把好地都占据定当以后,才允许普通百姓“作室”。封建社会严格的等级制度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大都封建统治阶级和劳动人民在居住方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封建统治阶级特别是其中的上层人物,占有华丽、讲究、宽敞的住宅,还有专供享乐消遣用的园林等建筑。新中国成立后发现的后英房遗址,就是一个例子。该宅的主院及两侧的旁院东西宽度已近七十米,主院北屋进深竟达十三点四七米。院落很大,整个建筑是很讲究的,还有精美的瓷器和漆器等生活用品和用水晶、玛瑙等制作的各种玩物摆设。据推断,应是中上层人物的住宅。至于劳动人民的住宅,却是十分简陋的。在第一〇六中学发掘的一间低狭的房基,房内仅有一灶、一坑和一个石臼,墙壁用碎砖块砌成,地面潮湿不堪。两处住宅,正是大都尖锐阶级对立的缩影。④(参见《元大都的勘查与发掘》,载《考古》,1972(1)。《北京后英房元代居住遗址》,载《考古》,1972(6)。)
“京师地贵”。不仅劳动人民住处十分简陋,就是一些下层官吏和文人,也常感到“毕竟京师不易居”。“豪家尽有厦连云,自是诗人嫌日短”。“嫌日短”是指当时大都流行的一句俗话:“到月终房钱嫌日短。”①(宋褧:《燕石集》卷八,《初至都书金城坊所僦屋壁》)除了阶级差别之外,大都在居住方面还存在着明显的等级差别。
中国封建社会的都城设计,除了宫殿之外,特别重视庙(太庙,统治者祭祀祖先的地方)、社(社稷坛,统治者祭祀土地和五谷神的地方)的位置安排,因为这两种建筑,既是封建统治权力的体现,又为封建统治权力增加神圣的光彩,有利于巩固统治。大都一开始设计时,就明确了“祖(太庙)、社、朝、市之位”②(苏天爵:《滋溪文稿》卷二二,《赵文昭公行状》)。但从建造的具体情况来看,太庙在先,社稷坛在后,中间隔了十余年。当忽必烈登上帝位后不久,就“建太庙于燕京”,也就是后来的旧城。大都建造过程中,忽必烈于至元十四年(1277年)下令“建太庙于大都”③(《元史》卷七四,《祭祀志三》)。至元十七年(1280年)基本建成,后来陆续有所添筑。新建的太庙位于皇城之东,“在都城齐化门之北”④(《元一统志》卷一,《中书省·大都路·古迹》)。社稷坛则是至元三十年(1293年)建造的,“于和义门内少南,得地四十亩,为垣。”⑤(《元史》卷七六,《祭祀志五》。)庙东社西,这是中国都城的传统,元朝继承了这种安排。太庙和社稷坛的祭祀仪式,以汉族封建王朝的传统为本,但也糅合了蒙古族的一些特点,如太庙祭祖,“割牲、奠马湩(马奶子———引者),以蒙古巫祝致辞。盖国俗(蒙古风俗———引者)也”⑥(《元史》卷七四,《祭祀志三》)。
元朝的中央统治机构最重要者有三个,即负责一切行政事务的中书省,管理军政的枢密院和负责监察的御史台。中书省最初在皇城的丽正门内,千步廊之东,地址是刘秉忠选择的。阿合马当政时,一度迁到钟楼之西,后来又迁回原址,而新址则成了翰林国史院所在地。旧址位置在南,当时习惯称为南省,新址则称为北省。⑦(参见《元史》卷一四,《世祖纪一一》:卷二二,《武宗纪一》。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三,《院中即事》。)枢密院则在皇城东侧。①(按,《元史》卷一三八《燕铁木儿传》云:“(燕铁木儿)入守内庭,分处腹心于枢密,自东华门夹道重列军士,使人传命往来其中,以防漏泄。”可知枢密院必在皇城东侧很近的地方。)“中书帝前,六官禀焉。枢府帝旁,六师听焉。”②(《天下同文》前甲集卷一六,黄文仲《大都赋》)这两个官署都紧靠宫廷,便于随时接受统治者的命令。负责监察的御史台,则在文明门内,皇城以东不远的地方。
大都的管理机构大都路总管府和负责大都城治安的警巡院,在全城中央,中心阁以东。这显然是为了便于控制四方。大都城内分五十坊,坊各有门,门上署有坊名。如万宝坊与五云坊,在左右千步廊侧,坊门正好东西对立。③(参见《元一统志》卷一,《大都路·坊郭乡镇》)
“市”,也就是商业区,按照传统的都城设计,应在皇城以北。大都的商业区稍有不同,主要有两个,一个设在皇城以北,钟楼、鼓楼周围地区。钟楼以西,紧靠海子的斜街,“率多歌台酒馆”④(《日下旧闻考》卷五四,《城市》引《析津志》)。另一个则在皇城以西,顺承门内的羊市角头(或简称羊角市)。同一个行业,一般集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