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论语今读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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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子路第十三(2)

13.15定公问①:“一言而可以兴邦②,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③。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④?”曰:“一言而丧邦⑤,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⑥。’如其善而莫之违也⑦,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译文】鲁定公问:“一句话就能使国家兴盛,有这样的事吗?”孔子回答说:“(对于)话不能像这样期望过高。人们说:‘做国君艰难,做臣下不容易。’如果知道做国君的艰难,不接近于一句话就能使国家兴盛吗?”鲁定公又问:“一句话就能使国家灭亡,有这样的事吗?”孔子回答说:“(对于)话不能像这样期望过高。人们说:‘我做国君没有快乐,只是没有谁违背我说的话。’如果话说得正确而没有人违背,不是也很好吗?如果话说得不正确而没有人违背,不接近于一句话就能使国家灭亡吗?”

【注释】①定公:鲁昭公之弟,名宋,鲁国国君。②兴邦:使国家兴盛。③几(jì):通“冀”,希望,期望。④几乎:接近于。⑤丧邦:使国家灭亡。⑥莫予违:“莫违予”的倒装,意思是没有谁违背我。⑦善:指说的话正确。

【解读】对鲁定公提出的两个问题,孔子都做了肯定的回答。孔子认为,国君首先要认识到做国君艰难,因为国君做出的决定,事关国计民生,不可不谨慎;其次,国君说话不能随意,如果说话不谨慎,说的话不正确而臣下不敢违背,关键性的一句话将会决定国家的兴亡。后来,“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作为成语,对后世的当政者起到了一定的警戒作用,但并未引起有些当政者的重视。今天,要实现“一言兴邦”,避免“一言丧邦”,一是要建立民主决策机制;二是要通过报刊、电视、互联网等媒体,广泛征求意见;三是要开辟进言献策渠道,及时采纳合理建议。

13.16叶公问政①。子曰:“近者说②,远者来。”

【译文】叶公询问如何执政。孔子说:“让境内的人快乐,境外的人来投奔。”

【注释】①叶公:楚国大夫。②近者:近处的人。一说指境内的人,可从。

【解读】春秋末期,楚国不断对外扩张,楚国邻国蔡国、吴国的百姓为战乱所扰,苦不堪言,楚国国内百姓负担沉重,怨声载道。针对楚国当时的情况,孔子劝告叶公“让境内的人快乐,境外的人来投奔”,言外之意就是要他实行仁政,体恤百姓,关注民生,这样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

13.17子夏为莒父宰①,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②;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译文】子夏做了莒父的长官,问如何处理政务。孔子说:“不要只求快,不要只看小的利益。只求快,就达不到目的;只看到小的利益,就办不成大事。”

【注释】①莒(jǔ)父:鲁国城邑名,在今山东省莒县。②达:达到。指达到目的。

【解读】子夏担任莒父的长官后,有急躁情绪,希望尽快有所作为。孔子对他提出了“无欲速,无见小利”的忠告,希望他执政不要急功近利,只顾小利,而应勤于政事,踏实工作,努力做好大事。在实行市场经济的社会,不少人心态浮躁,急功近利,经商者希望一夜暴富,治学者希望一夜成名,从政者希望快出政绩,做任何事都希望走捷径,结果是不择手段,身败名裂,悔恨不已。可见,虽然“欲速则不达”早已是脍炙人口的成语,却并未引起所有人的重视和深思。

13.18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①,其父攘羊②,而子证之③。”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④。父为子隐⑤,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译文】叶公告诉孔子说:“我的家乡有个正直的人,他的父亲偷了羊,他就去作证。”孔子说:“我家乡正直的人和你讲的不同。父亲替儿子隐瞒,儿子替父亲隐瞒,正直就在这里面了。”

【注释】①党:古代五百家为党,是一种地方基层组织。直躬:以直道立身,正直。②攘(rǎng):窃取,偷。③证:证实。意思是作证。④是:此。指叶公所说的正直。⑤隐:隐瞒。“依于人的亲情,不忍检举,但不表示他们不能或不该互相规劝。”(傅佩荣《解读论语》)

【解读】孔子推行礼制,重视伦理,主张“为尊者讳”,因此说他家乡的人正直就在“父为子隐,子为父隐”中。这是古代社会亲情重于法理的表现。从孔子这句话所针对的事情来看,是对亲人所犯的过错不忍检举,至于该怎么处理,孔子没有说,但从孔子一贯的思想和为人来看,他不可能要人们去做违礼、违法的事。可见,孔子所说的“隐”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和手段。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既要依法办事,又要推行仁德、礼制。对孔子所说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这句话,历来争议很多,有的赞同,有的批判。蔡尚思先生说:“孔子宣扬的‘直道’是受周礼制约的。”“孔子说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很明显,这种正直的定义,只有在家族宗法关系居统治地位的社会里,才能被人们所接受。因为,那时判断是非的主要标准是忠君孝父。只有符合亲亲尊尊之道,才算是正经人。”(蔡尚思《孔子思想体系》)蔡尚思先生的这一观点,立足于对时代、环境特征的分析,见解独到,很有价值。如果不考虑孔子说这句话的环境和针对的事情,不考虑孔子一贯的思想和为人,仅仅断章取义,妄加评说,必然失之公允。

13.19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①,执事敬②,与人忠③。虽之夷狄④,不可弃也。”

【译文】樊迟问怎样做叫仁。孔子说:“平时庄重恭谨,办事严肃认真,待人忠诚守信。即使到少数民族地区,这些品德也不能丢弃。”

【注释】①居:平时。恭:庄重,恭谨。②执事:担任工作,办事。③与人:对待他人。

④之:到。夷狄:指少数民族地区。

【解读】孔子从“居处”、“执事”、“与人”三个方面回答了怎样做叫仁的问题。他认为,“恭”、“敬”、“忠”是体现仁的最基本的个人品德,有仁德的人一定具备这些品德,即使到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也不能丢弃。李泽厚先生说:“中国与‘夷狄’的区分,从孔子开始,便是文化概念,而非种族概念……中国的民族自信建立在对自己文化信心的基础之上。其结果是用文化同化了即使占据统治地位的各种族。”(《论语今读》)孔子在两千多年前就重视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传播,他对自己所推行的仁德、礼制思想的信心,可以说开了中国人民族自信的先河。

13.20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①?”子曰:“行己有耻②,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③,乡党称弟焉④。”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⑤!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⑥,何足算也!”

【译文】子贡问道:“怎样才可以叫做士呢?”孔子说:“对自己的行为有羞耻之心,出使诸侯国不辜负国君交付的使命,这样的人可以叫做士了。”子贡说:“请问比这次一等的。”孔子说:“宗族的人称赞他孝顺父母,乡里人称赞他敬爱兄长。”子贡说:“请问比这次一等的。”孔子说:“说话一定守信用,办事一定很果断,这是固执而见闻浅薄的人,但也可以算是次一等的。”子贡说:“现在执政的人怎样?”孔子说:“咳!这种度量狭小、见识短浅的人,算得上什么呢!”

【注释】①士:古代四民(士民、商民、农民、工民)之一。这里指士民中的文士,即读书人、知识分子。②行己:自己的行为。③孝:孝顺父母。④弟:通“悌”,敬爱兄长。⑤硁(kēng)硁:固执。小人:指见闻浅薄的人。⑥斗筲(shāo):斗是容器,一斗为十升;筲是竹器,容一斗二升。喻指度量和见识狭小。

【解读】子贡的真实用意,是要知道孔子对当时执政的人的评价,因此在孔子说了三种类型的“士”后,他才直接提出了“今之从政者何如”的问题。孔子认为,真正的“士”有羞耻之心,出使诸侯国能不辱使命;次一等的“士”能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再次一等的“士”言必信、行必果,尽管是固执的小人,但也算得上“士”;而当时执政的人度量狭小、见识短浅,连“士”也算不上。可见,孔子心目中的“士”,是行仁德、知羞耻、能孝亲、讲诚信的仁人、君子,而不是身居高位而不遵礼制、执掌国政而见识短浅、与人交往而度量狭小的人。

13.21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①,必也狂狷乎②!狂者进取③,狷者有所不为也④。”

【译文】孔子说:“不能与言行合乎中庸的人交往,一定要与激进和拘谨的人交往!激进的人努力向前,有所作为;拘谨的人处世谨慎,不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