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熊老小子一接手竟然就中了一个头等大彩。局党委的一把手舒成铭接受了上一次匆匆忙忙地召开庆功表彰大会的教训。这一回尽管战果辉煌,成绩显着,老舒却作了低调处理。不让在案子尚未最后完结以前搞庆功表彰,更不能“过度”地渲染局领导们个人的作用。
其实,市公安局的领导者们在本案中起重大作用的,除了副局长熊云清还有谁?谁又叫他老熊不紧跟一把手?参战干警谁不知道,这次之所以能迅速地找到全部被抢枪支,不正是熊副局长身体力行、知人善任、及时换将,才取得的辉煌战果吗?紧接着,迅速抓到作案人,在破案中起了关键作用的,不就是熊副局长捡到的那一张又脏又臭的大便纸吗?
唉,天意也天意。尤经纶悔青了肠子,舒成铭的心里头也好不过哪里去。对于“外行”熊云清的并非“外行之举”,老舒当然是事先轻视事后不褒奖了。对于预审这一种出力显不出多少彩来的擦屁股活路,他更提不起兴趣来。舒成铭又想:接连紧张了好几天,辛苦了好几天,老舒我也该歇一口气了。就让刚出医院的钟子忱小子,领着他下边的人捣鼓去吧。一个别人已经嚼过的馍,我谅他这个眼高于头顶的小子也嚼不出什么新奇的味道来。
这个案件预审科一接上手,很快就有两个大问题凸现了出来:一是,花奇人一伙的作案动机不清;二是,还有相当一部分手榴弹、子弹、炸药的去向不明。前一个问题,影响到定案处理。后一个问题,则意味着给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留下了大的隐患。
被盗手榴弹共六十枚,只收缴到三十二枚,尚差二十八枚,还外加一只专用于装手榴弹的箱子。被抢、被盗子弹共计两千五百七十二发,只收缴到两千零七十四发,尚差四百九十八发。其中手枪子弹差四十一发。被盗炸药三大包只收缴到两大包,还有一大包不知去向。这其中,危险性最大的,当然还是随手一拉环、一扔出去就可以造成重大人身伤亡的手榴弹。
提前介入的法官、检察官们,是为了了解和掌握案件的进展情况,以便从快、从重地依法打击这种特别严重危害社会治安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犯罪活动。他们不承担收集证据、审讯嫌疑人等具体的工作任务,但可以参加案件的研究和旁听对案犯的审讯,提出一些对办案有帮助的建议,还有其他一些他们认为应当参加的办案活动。
具体的审讯任务,是由市、区两级预审科抽调的预审员们承担。劲港区公安分局预审科长邱为群,主审“1号”犯罪嫌疑人花奇人。市局七科骨干预审员刘传辉,主审“2号”对象翁卫朋。劲湖、老君顶、桐子岭等三个区公安分局预审科长,分别主审“3号”嫌疑对象洪成孝、“4号”嫌疑对象阮玉堂、“5号”嫌疑对象钱胜戈。
钟子忱自己则是负责安排、协调作战和所有材料的汇集、整理等项工作。他安排就绪,各就各位,各自为战以后,就开始着手清理刑侦大队转过来的一大麻袋搜查得来的文字材料。
审讯的重点,首先定在所差弹药的去向问题上。尤其是余下的二十八枚手榴弹为重中之重。几日几夜连续审下来,五个人都一口咬定,所差的手榴弹和炸药都被他们拿出去“炸着玩”了,所差的子弹也都被他们“放着玩”了。
那一天,下午4点20分,办案人员陆续走进了七科会议室。情绪都不高,一个个眉头上都打着结。
当刘传辉最后一个汇报完对翁卫朋审讯的最新情况以后,钟子忱分析说:“同志们。要说手榴弹炸掉了几枚,是有可能的。在他们交代的那个炸手榴弹的现场,刑警队的同志也找到了几个拉环和一些残片。但是,五个人一次炸掉了二十八枚,我可以肯定地说不、可、能。近五百发长枪和手枪子弹都放着玩了,就更加不可能了!在他们炸手榴弹的时候,还没有搞到枪。待枪支到了手以后,又根本没有去打枪的时间。还有,一大包四十筒整整4kg炸药数量可不少,他们也说是炸掉了。那么,这么多炸药爆炸的时候该会发出多大的响动?在他们所说的那个现场,又有什么痕迹可以证明进行过那么大的爆炸?一句话,这些弹药不彻底搞清楚去向我们就没有办法结案。如果草率地结了案,就是对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不负责任。我们必须死死地扣住这个问题不放,非要把弹药一点不剩地给追出来不可。我就不相信,几个二十来岁的小家伙全都顽固不化,一张嘴都撬不开!”
正当此时,被弟兄们背地里称之为“满天星”的看守所陈胜发所长,领着肤色好像“非洲外宾”似的于松涛看守员,满面透着喜气地走进了会议室。他俩各自找位子坐下后,老陈笑嘻嘻地说:“刚才,我和老于把已经判了刑还没有送走的傅如旺提了出来。他反映的一个情况,可能对审讯抢枪的案子有一点儿帮助。”
像是在黢黑的夜晚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前边忽然闪出了一盏灯来。钟子忱喜不自胜地说道:“好哇!老伙计,你说说看,快说说看!”
“是这么一回事,”平时本来就少言寡语,现在当着这一屋子人而且还有本科以外的人在场,于松涛刚说了一句话就抿上厚嘴唇停了下来。随后,他看了一下钟子忱鼓励的眼神,才很有点儿局促地接着说下去,“根据前次老钟同志在医院里的嘱咐,回来之后我就和老陈一起找傅如旺谈了几次话。他对政府的教育和挽救,尤其是对他的宽大处理很感激。当我们希望他在号子里注意一下其他人的情况时。他马上就表示,政府如果需要他作一点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稍微停了一下,老于继续说道:“抢枪大案的犯罪嫌疑人翁卫朋,被关在他一个号子里边。那个家伙一进号子就唉声叹气,心事很重的样子。根据我们的安排,傅如旺主动去接近他。刚才,他被提审之后回号子,主动向小傅透露说这回他的罪可犯大了。从情况来看,在团伙里边他是第二号人物,肯定要被枪毙。傅如旺轻声告诉他,自己杀死了人也是犯了死罪,由于认罪态度好政府没有判他死刑。以后到劳改队去表现好,不等到期还可以减刑。接着劝他说,按照你的情况案子作的那么大又是主犯,如果态度再不好决死无疑。唯一的出路是赶快靠拢政府,争取主动,争取立功,才有可能死里逃生。翁卫朋说,人被关在号子里边,还怎么能立功呢?小傅说,只要你把自己所做的和所晓得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向政府交代清楚,说不定就可以立功了。就是立不了功,落一个态度好,判决的时候法官也会考虑进去,也有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说到这儿,于松涛忽然地再一次卡了壳。不少人朝他瞪着眼,可是钟科头却不动声色,不发话,谁还乱开腔?其实这位老于并不是有意的卖关子,他是想尽量把傅如望的交代详细而准确地汇报出来。这不,只不过是停了一小会儿老于就接着往下说:“姓翁的回答说,谁要是向政府交代了,我们老大说那就是当叛徒,外边的人不但放不过叛徒还要杀死他的全家呢。小傅趁机问他,你们几个人都被抓进来了,外边还有其他的人?他说,我们老大说了,我们只是一个小分队,是专门负责收集武器弹药的。小傅问,这个事你向政府交代了没有?他说,不是怕连累家里的人吗?对政府哪里还敢说哟。小傅开导他说,莫听老大瞎吹,到时候他连命都没有了,还怕他报复谁?你们抢那么多枪支、弹药是要干什么用呀?都被政府给搜走了吧?他没有回答小傅的前一句问话,而是说从情况上看枪肯定都被搜走了,因为来不及放到事先找好的很隐蔽的地方去。弹药还有。下边他就突然停住不再说了,小傅再怎么问他都不说。”
“太好了!”平时还算冷静、沉稳的钟子忱,这时候高兴得差点儿蹦了起来,“老陈、老于,谢谢你们,你们这一回可是立大功了。等案子处理完以后,我向局里给老于请功!老刘,我和你会会姓翁的去。石法官、方检察官听听去?长发你去作记录。”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哟,已经是五点只差两分钟了。其他的同志,赶快到食堂去吃饭。吃完饭,都回到这里来待命,也可以打打乒乓球,放松放松。”
钟子忱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对老刘说:“我看这样。对讯问人犯我还不是很在行,还是由老刘主审。老刘,你先考虑考虑,准备从何处下手。”接着,他又转向周长发交代说,“另外,傅如旺的作用只能到此为止了。小周,等一会儿,你让老陈他们连夜将姓傅的挪动到D号监区的号子,尽快在近几天把他送到劳改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