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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仔细想来,被弓虫感染的夏霜雪与从前不同了,没人知道她已被另一种生物控制

你们想想看,我就给了她。“那是不是说,李由有八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统,是个标准的美男子,高度、宽度、厚度全都有;细白的皮肤简直让女子都要嫉妒;此外,他还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深蓝色眼睛。李由太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这两口子反差太大,让在座的人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司小小和贺三民的太太靠在沙发上聊天,她们很快被电视节目吸引了。

电视里正在做一个有趣的试验:将两只老鼠放在一个笼子里,在里面放入猫的粪便。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只老鼠闻到天敌的气味,吓得躲在角落里哆嗦不已;另一只不但没有躲开,反而紧挨着装有猫粪便的小罐子。

司小小叫道:“还有这种事情?”

牛雨说:“要是罪犯对待警察,也像这只老鼠一样,那严明一定很高兴。”

实验人员解释了原因:猫为了对付老鼠,生出一种寄生虫,叫弓虫,又叫弓形虫。这种说法似乎有点玄。事实是,弓虫并不是猫为了对付老鼠生出来的,而是弓虫的生命周期只能在猫和老鼠之间轮回--它们感染上老鼠后,在老鼠体内生长到一定程度,便需要交配繁衍,但它们只有在猫的肠道内才能完成这个使命。所以到了特定时机,弓虫便会寻找下一个宿主--猫。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它们便改变和影响老鼠的感官、思维,使老鼠不但不害怕猫,反而喜欢猫的气味。弓虫诱使老鼠被猫吃掉,在猫体内存活繁衍,然后再借助跳蚤和蚊子,将卵寄生在老鼠身上,长到成熟时又诱使老鼠靠近猫,如此循环。

李由的太太惊道:“这么神奇啊,这个寄生虫也太厉害了!”

到这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电视上。

电视里继续讲解:老鼠感染弓虫后,会主动接近猫。人类如果感染了弓虫,又会怎样?很简单,会和老鼠一样,对猫产生依恋。为什么会这样?这要说到弓虫如何改变老鼠思维--老鼠感染上弓形虫后,大脑会受到影响,于是带动免疫系统引发一系列化学发应,从而改变大脑中的多巴胺水平。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研究显示,受感染的鼠类会变得更加活跃,对猫的恐惧感减少。弓虫感染人后,也会使出同样的手段,改变人体多巴胺水平,让人变得更喜欢猫。人感染弓虫后,通常会出现类似感冒的症状,如果不治疗,弓虫就会永久留在体内。

“天哪!”司小小叫道,“太可怕了。”

牛雨叹道:“好厉害的手段!”

节目在继续:我们常见到那些爱猫成痴的人,其实就是受弓虫影响。有意思的是,智商测试发现,感染弓虫的女性比未感染者更聪明,更能适应环境;感染弓虫的男性更喜欢新鲜事物,但智商会受到微小的负面影响。

皮八两喝了一口咖啡,道:“看到这些,我又想起夏霜雪。”

贺三民叹息道:“是啊,一只小猫害了两个青春女子。”

牛雨说:“其实都是受害者,包括冬冬。夏霜雪也是太喜欢这只猫了。”

皮八两沉声道:“我觉得夏霜雪也是弓虫感染者。”

房间里惊起一片吸气声。前面电视里说得很明白,但他们都觉得那些离自己很遥远,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发觉,原来弓虫就在自己身边,并且已经有认识的人被感染了。

“啊,一定是的,她那么痴狂的人,原来是……”牛雨叫道,“我们还嘲笑过她这个猫妈妈。但她从不在乎,原来是这么回事,简直太对路了,我靠……”牛雨突然爆出粗口,两眼溜圆,小心翼翼道,“难道夏霜雪这么聪明,年年考核得第一,也是因为……”

皮八两没有接牛雨的话头,绦虫致人死亡有个渐进的过程,夏霜雪那样对待苗清水,真的是因为性格暴戾吗?她会为了一只猫不惜杀害朝夕相处的好姐妹?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这些都是弓虫在起作用。”

房间里一片安静。大家看着皮八两,脑中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严明却是反应最大的一个,他霍然而起,盯着皮八两刀削般的下巴,“你是说……”

皮八两点点头,“可能就是弓虫搞的鬼。人是情感动物,夏霜雪的情感被弓虫控制了,她对花猫的严重依恋,导致她在失去冬冬后,完全失去理智,从而对苗清水下了辣手。”

“苗清水使花猫掉下楼。然后夏霜雪向她下手。看上去,花猫冬冬借夏霜雪的手完成了报应。但这些都是外因,我们看到的都是表面因果。内在的原因是弓虫影响了夏霜雪,是弓虫控制着夏霜雪杀害了苗清水。”

这一切都是弓虫在作怪!弓虫是这个悲剧的导演!

众人被这个说法镇住了。

“想想看,夏霜雪得到另一只花猫后,她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什么道理?那是弓虫有了新的希望,于是它帮助夏霜雪稳定了情绪。夏霜雪也就不再想自杀了。”

案子从前到后都是严明在调查和移送,现在明白了其中隐情,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夏霜雪说她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怪不得失去花猫后,她竟然要陪冬冬跳楼。好家伙,原来如此!”

司小小在一旁幽幽地说道:“说到底还是因果报应啊。”

众人细细想来,果然如此--花猫的寄生虫感染了夏霜雪。使夏霜雪对花猫爱恋无比。无论如何,谁对花猫不利,都会导致她为花猫出头。就是说,夏霜雪体内存在的弓虫,是花猫的最大保障。而苗清水的行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害死了花猫。于是地雷引爆,夏霜雪发狂、出手。这一切不是因果报应又是什么?

众人明白其中奥秘,只觉得太过玄乎,此前都以为那是意外导致的又一个意外,谁能想到后面真的有因果报应在起作用!问题是,苗清水的因果很明显,夏霜雪的因果又是什么?她爱猫没有错,最后却因此可能面临死刑,这算什么道理?

或许爱本身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吧。后来出了那事。一想到弓虫竟能改变人的思维、性格和感情,众人便觉得毛骨悚然。

李由的太太被这个故事说得起了鸡皮疙瘩,不知不觉地钻到李由怀里。李由向她瞪了一眼。她这才醒悟,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呢。但她很不满意李由的瞪眼,便伸手在他背后一扭一拧。李由痛得叫出了声,忙掩饰道:“我来洗牌。”

皮八两却在想,能改变人的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吸毒。说到底,人有了欲望,都会产生变化,被欲望左右的人,有时比恶魔还可怕。

他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响,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

“卜准的表情有恐惧,既像脑梗又不像,他的表情总体来说很古怪。”

卜准会是脑中的寄生虫导致他死亡?什么样的寄生虫有如此能耐?卜准死去对它们有什么好处?寄生虫是最聪明的生物之一,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它们摧毁卜准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着这些,脑中混乱一片。苦苦找寻的真相或许就在眼前,然而这个猜想是如此的难以置信。

它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它们的目的是生存,可卜准死去后,它们也跟着死了,被烧死了!不,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世上唯有癌细胞才会如此愚蠢,不断地变异、转移,最终却与宿主共亡。而寄生虫拥有惊人的智慧,它们绝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难道这种寄生虫也像弓虫对付老鼠一样?当时卜准在开车,有什么因素会让寄生虫做出与卜准共赴黄泉的行为?

皮八两心痒难耐,走进卧室,招呼道:“三民,你过来看个东西。”

搞大了

“有一种裂头蚴,寄生在人体内会钻到脑部,如果吃了没有熟的蛙类、蛇类,还有鱼蟹都可能感染,但比较普遍的是另外一种,叫绦虫,牛肉、猪肉里面都有。一般猪肉都会烧熟了吃,所以感染上绦虫的多从牛肉得来--有些地方喜欢生吃牛肉,还有人要追求鲜嫩,吃没有熟的牛肉,就可能被感染上。正式称呼叫牛带绦虫。不过感染绦虫后也不一定会到大脑里,这个偶然性比较大。”

贺三民回想着接触过的案例和学过的寄生虫知识。能将自己的学识与好朋友分享,这种感觉很不错。

这边皮八两早已如遭电击--“牛排,小牛排,我们这儿有最好的小牛排。”他耳边持续响着那个声音,“来一份吗?”“卜总每次来都会点一份牛排。”“你要来一份吗?”猜想得到进一步证实,眼看就要触摸到真相,他连鼻息都粗重了。

“绦虫卵被吃下后,会在肠壁上孵化,大部分会在肠道内生存,有的会被排泄掉。不过人体对寄生虫也是有反应的,针对肠壁上出现的异物,身体采取的措施是将它冲掉。所以当绦虫达到一定数量,人便会出现腹泻。这种寄生虫在人体里可以存活长达二十年。有的会在器官上游走,甚至穿透血管随血液流动,这就可能到达大脑。我们接触过这样的案例,长的能达到二十几厘米;还有些小的会藏身在眼睛里。”

听着贺三民娓娓道来,皮八两只觉得毛骨悚然。

“头脑中有寄生虫会有什么症状?”

“头痛,头晕,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这取决于绦虫的大小。不管如何,绦虫都是以大脑为食。”

这个描述与卜准的症状何其相似。他不敢相信答案得来如此容易。他既为卜准的大脑可能被绦虫啃吃而感到恐怖,也为越来越接近真相而紧张。

两个人转身准备回到客厅。贺三民一把抓住皮八两的胳膊,“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贺三民吞吞吐吐着,面色也有几分不自然,“我得找个人倾诉一下,但你必须为我保密。”

在皮八两的印象中,贺三民除了是一等一的优秀外科医生,更多的是不修边幅、随和得有点过分的老好人形象。现在对方这么一说,他忍不住暗笑:你也会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他刚冒出这个念头便感到惭愧不已--贺三民要跟他倾诉,是将他看作最好的朋友。更何况谁没有秘密?

皮八两郑重地点点头。

“唉。”贺三民长叹一声,“苗清水的死……我有责任。她是因为收到一个礼盒才异常兴奋地做出不恰当行为。而那个礼盒……是我给她的。”见皮八两瞪大了眼睛,他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跟她没什么。你还记得卓大升来医院动手术吧?他养病期间送给我一瓶香水,说是给我太太的一点心意。可我一直忘了带回家。苗清水知道后很动心,问我要了几次。耐不住她……那个相求,不会一下子让人死去?”,我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全是礼盒惹的祸,这一切……可能是我造成的……”

听到这个说法,皮八两为贺三民的念头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感到事情怪异到极点,因为他知道更多的内情。

汽修厂的修理工说那越野车太香了。可见越野车前盖上的碎玻璃是香水瓶残骸。如果苗清水的香水是来自贺三民,那也就是卓大升相赠。再往上推的话,这瓶香水其实是卜准的太太柳西风所送。皮八两在医院曾亲耳听到柳西风送香水给卓大升。卓大升知道太太用不上这个礼物,随即转送给了贺三民。而苗清水因为得到这个礼盒,兴奋之下逗弄花猫而引来杀身之祸,并失手将它从天而降到卜准车上。这一番因由转化实在是诡异莫名,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皮八两心中转了一圈,随即开解面前被自责阴影笼罩着的老实男人。

回到客厅,贺三民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回味着先前有关寄生虫的种种知识,突然想起皮八两脑中出现过的阴影,他顿时愣在当场。

客走主安任何时候都有效。送走客人后,司小小将皮八两赶进卧室,说我来收拾就行。中午吃好饭时,司小小听着皮八两和朋友们在客厅里说笑,而自己作为女主人在厨房里忙碌,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开心。客人们说“菜肴很棒”“司小小真能干”,这让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有什么能比在皮八两面前被人称赞更令她欣喜的!只是此前她一直被另一件事困扰着--她尿急了。偏偏客厅这边能听得见卫生间里的声响。在她看来,自己小便时的声音被别人听到实在是桩令人羞耻的事。

括约肌由于长时间绷紧,一坐下便下意识地放松了,她还没有准备好,便听到身下传来一阵激烈声响。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凝神细听。卧室里响起了轻轻的呼噜声。她将臀侧一点,小心控制速度。水流顺着侧壁向下流去,声音果然小了很多。她为自己的机智偷笑了一声,脸上很快被另一种表情替代--随着括约肌放松,劳累的膀胱肌肉得以休息,从这些部位向大脑传达了谢意,于是她打了个激灵。

解决了大难题,司小小轻快无比。她将客厅收拾好,又梳洗一番,才走进卧室。她想要捏他的鼻子。算了,还是让他睡会吧。她在旁边的沙发上躺下,悄悄地打量着他,一看之下,她顿时手忙脚乱地站起。

司小小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足无措、脸色绯红,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刚才往那儿一看,见到他身体上竖起了一个高高的帐篷。她明白那是什么,想着那一幕,她轻咬唇角,心说羞死人了!

她在客厅里傻坐着,又羞又急。在她心里,此时卧室那边正有一件大事发生着。少顷,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卧室的门。她鼓励自己--我喜欢他,我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她虽这么想,心头却跳得越发厉害,“怦怦”的声音使她几乎要逃离,但她告诉自己,我迟早是他的人,反正要到那一步的,怕什么!想到这里,她勇气倍增。微光下,她全身都在发抖,脸烫得很厉害。

司小小一个大喘气,在沙发上轻轻躺下。我这就和你共处一室了,八两,我爱你,你那个样子没关系的。我以后和你在一起,人家还会叫我“皮氏”,多有意思的称呼!她闭上眼,平静下来。她想象着将来,将来的生活太有意思了。渐渐地她忘记身边还有令她羞急的景象,此时她被另一个新名词所吸引,“皮氏,皮氏……”她想象着别人这样叫她,然后她答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泛起笑容。等她慢慢习惯这个名字,才意识到那全是自己的联想,她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我真不要脸,总想这些!

“以前卜先生是吃几分熟的?”

皮八两将眼神专注在对方脸上。我的命运全在你的两片唇上了。

喜鹊却没有一点知觉,轻飘飘地问道:“卜先生回来了吗?”

七月十五那一天,他会来看你们的。

“好吧,和卜先生一样,七星炭烤小牛排,五分熟……”

学校医疗中心,“耳东陈”医生正等着他。

切开的牛肉呈现好看的粉红色。皮八两暗道:这大概就是人们追求的吧?卜准得了一场泼天富贵,这些年的成功让他俯瞰一切;或许多年的压抑一旦放松下来,便失去控制,他开始疯狂索取,以致气运到头。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有几粒虫卵,是牛带绦虫。”“耳东陈”说道,“牛排被储藏冷冻时,虫卵没有条件孵化。它们外表有一层包囊,如果没有烧熟被吃下,胃液杀不死它们,到达肠道时,会钩住肠壁,就此安家。”

“怎样才会到大脑里?”

“这很少见。大部分还是寄生在肠道里;有的会穿透肠壁,寄生在内脏器官上;极少的会进入到血管,随静脉到达大脑。”

“耳东陈”的说法与贺三民的描述差不多。猜想有了结果,皮八两兴奋之余心里却始终有另一个疑问。

他来到贺三民办公室。贺三民将一些案例交给他。其中有一个绦虫致死的案例,是个老头,查出来头脑里有寄生虫。医生决定手术治疗。手术很成功,但后来因并发症去世。

“三民,你说如果脑子里有寄生虫,要是一直不治疗会怎样?”

“那是寄生不是共生。它们是去做客的,都带着好胃口,而且来了就不走。人最终会丧失生活能力,到那时,谁不来医院?”

皮八两吁了口气,将心中那个疑问说了出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