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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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10)

打击波兰军队的战争暂时即将结束了。国家调集部队,派往克里米亚,全力以赴捣毁最后一个反革命的巢穴。匪穴终于捣毁,红军部队源源不断地涌进克里米亚,失魂落魄的残兵败将慌慌张张地登上汽轮,向外逃窜。苏维埃共和国为战士们颁发了金质红旗勋章。勋章佩带在战士褴褛的军装上,佩带在心脏跳动的地方。对波兰的合约已经签订。满目疮痍的国家需要休整。

革命战士保尔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不得不从肃反委员会调到铁路总厂担任共青团的书记。

1920年12月,一个难忘的早晨,列车载着保尔返回故里。他下了火车,踏上铺满白雪的站台,快步穿过森林,回到家门口。

他的母亲听到敲门声,转过身,从天而降的喜悦使她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把自己削瘦的身体紧紧贴在儿子胸前,脸上挂满幸福的泪水。三天后的一个夜晚,阿尔乔姆肩上背着行军袋,也冲进了小屋。

保尔家团聚了。兄弟俩经历千辛万苦,经过严酷的考验,终于躲过死神,平安归来。两个星期后,保尔离开家返回了基辅。那儿有许多工作在等着他。

午夜。最后一辆有轨电车早已拖着破旧的车身回到厂了。淡淡的月光洒在窗台上、床罩上,房间的其他地方也被映得若明若暗。屋角的一张桌上,台灯罩下射出一片灯光。

丽达低着头在厚厚的日记本上写着日记。她想起了今天的工作情况。

指导员谢加尔被调到了中央工作了,保尔所在的辩证唯物论的学习小组要解散了。于是谢加尔把他的学生交给了丽达。

“您来继续替我教下去吧,”谢加尔对丽达说,“别半途而废。丽达,无论是您还是他,相互都有可以学习的地方。这个年轻人还没有完全克服自由性。他热情奔放,但是感情用事,冲动起来就会走弯路。根据我对您的了解,丽达,您会成为他最合适的辅导员。祝您成功。”

丽达用手中的笔,记下了今天发生的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于从谢廖扎牺牲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今天她又遇到了谢廖扎的好朋友保尔,保尔不仅成为了她的学生,还成为了她工作中的助手。

省团委指定丽达去参加县共青团代表大会,派保尔·柯察金当她的助手。这一天他们必须乘车出发,可现在乘车可不是件轻松的事。酷热的大地显得懒洋洋的。车站天桥上的铁栏杆晒得发烫。被晒得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人们爬上了天桥。这些人不是旅客,多半来自铁路工人区。

保尔从天桥高处的台阶上看到了比他早到车站的丽达,正在向从天桥上下来的人群张望。

她上穿条子衬衫,下穿普通的蓝布棉裙,柔软的皮上衣搭在肩上,蓬松的秀发衬托着晒黑了的脸蛋。她站在那儿,头微微向后仰着,眼睛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眯了起来。保尔赶紧走上前去打招呼:

“我已经站在这里整整一个小时了,可你却没看见我。我们走吧,列车已经到了。”

他俩穿过公务人员通道向站台走去。

挤得满满的列车顶多只能载走十分之一急于想走的人,谁也不愿留下,因为发车机会太少,一等就是几天。那些日子里,车站经常被围得水泄不通,有时还发生争吵和斗殴事件。

保尔和丽达挤来挤去,根本就进不了站台。

保尔熟悉车站所有的进出通道,于是领着丽达从行李房穿了过去。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四号车厢跟前。车门前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堆人。一个列车工作人员热得满头大汗,挡在车门前面,反反复复地说:

“告诉你们,车厢已经挤满了人。上头有令,车厢的连接处和车顶上不准站人。”

怒气冲冲的人群朝他使劲挤过去,把四号车厢的乘车证塞到他的鼻子底下。每节车厢的门前都是这样拥挤不堪,人们恶狠狠地挤着,咒骂着,叫喊着。保尔琢磨着,按照常规办事是上不了这趟车的,但是他们又非走不可,否则就参加不了代表大会。

他把丽达叫到一边,把自己的行动计划告诉了她,他先挤进车厢,然后打开窗户,再把丽达从窗口拉进去,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把你的皮上衣给我,它比任何证件都起作用。”

保尔拿过她的皮上衣,穿在身上,又把她的左轮手枪插在皮上衣的口袋里,故意让系着枪穗的枪柄露在外面。他把装了食品的袋子放在丽达的脚边,推开前面的乘客,一把抓住车门的扶手。

“喂,同志,上哪儿去?”

保尔回头看了看那个矮矮壮壮的工作人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军区特勤部的。现在要检查一下你们这节车上的人是不是都有交通管制委员会发的乘车证明。”

工作人员看了看他的口袋,用袖口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不置可否地说:

“好吧,只要你挤得进去,你就查吧!”

保尔用手和肩,有时还用拳头连推带撞往里挤,他伸手抓住上铺的底板,吊起身子,从别人的肩膀上荡过去,随之招来一片咒骂声,但总算挤到了车厢中间。

“你这个鬼东西往哪儿挤?这个该死的!”

保尔从上面下来时,一脚踩在一个胖女人的膝盖上,她就冲着他骂开了。这个女人看上去有两百多斤,肥大的身躯挤在下铺的边上,两腿中间还放着一只油桶。各种各样的铁桶、箱子、大袋小筐塞满了所有的铺位,车厢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保尔没有理睬这个女人的咒骂,而是问她:

“女士,您的乘车证呢?”

“什么鬼证?”那个女人对这个冒出来的检查员发火了。

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从上铺探出头来,用公鸭嗓子嚷道:

“从哪来的这个家伙?给他点厉害看看!”

保尔头顶上方立即有人应声,这个家伙看上去非常结实,胸脯上长满了毛,一双牛眼瞪着保尔。

“你要什么票?”

旁边的铺上晃荡着八条腿。这几个人互相搂着坐在上面,起劲儿地嗑瓜子。看来他们是一帮经常往返于铁路之间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趁着战乱投机倒把的商人。保尔心想,没时间跟他们纠缠,应该先把丽达接上车来。

“这是谁的箱子?”他指着车窗旁边的一只木箱,问一个上了年纪的铁路工人。

“喏,就是那个女人的。”铁路工人指着一个穿咖啡色长袜的女人的两条粗腿说。

必须把车窗打开,可是那个木箱碍事,又没地方可放。保尔一把抱起木箱,把它交给坐在上铺的那个女人。

“女士,请您拿一下,我要开窗子。”

“你干吗乱动别人的东西?”他刚把木箱放在她的膝盖上,这个塌鼻子的女人就尖叫起来。

“莫季卡,这是个什么人要在这儿闹事?”她向邻座求援。那个人坐在上面顺势用穿着皮靴的脚在保尔的背上狠踢了一下。

“喂,你这只癞皮狗!趁我还没有在你身上戳个窟窿,快滚吧!”

保尔强忍着,没说什么。他咬紧嘴唇,使劲打开了车窗。

“同志,请你稍微挪一挪。”保尔向那个铁路老工人请求说。

随后,他又把一个桶推开,腾出地方,站到车窗跟前。丽达正等在车窗外边。她赶紧将旅行包递过来。保尔把包扔在那个两腿中间夹着油桶的女人的膝盖上,探出身子,抓住丽达的手,把她拉了进来。一个维持秩序的战士发现了这个违纪行为,但还没有来得及制止,丽达已经爬进了车厢。那个反应迟钝的红军战士只好骂了几声,走开了。丽达一进车厢,那帮投机商贩立即大声起哄,弄得丽达很不好意思。她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抓住上铺的扶手,勉强站在下铺的边缘上。四周立即响起了一片谩骂声。上铺的一个破锣嗓子骂道:

“这个混蛋,自己钻进来不算,还拖进来个小娘们儿!”

上面又有人尖声尖气地叫道:

“莫季卡,对准他的鼻梁给他一拳!”

塌鼻子女人也想趁机把木箱子压在保尔的头上。周围一副副流氓的面孔充满了敌意。保尔真后悔把丽达带到这儿来。但是,总得找个地方给丽达坐。

“先生,请您把袋子从过道上拿走,让这位女同志坐下来。”他对那个莫季卡说道,对方却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话,气得保尔勃然大怒,右眉上面的伤疤一阵阵刺痛。

“下流坯,你等着,我回头再来跟你算账,你跑不了的!”保尔刚说完,头又被上面的人踢了一脚。

“莫季卡,再教训教训他!”周围有人还在起哄。

保尔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和以往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动作总会变得迅猛异常。

“怎么,你们这些逃票坐车、投机倒把的商人,还想欺负人?”保尔双手猛力一撑,像弹簧似的跳到了上铺,对准莫季卡那张厚颜无耻的脸狠狠打了一拳。这拳头可真来劲,那家伙一下子跌下去,压在过道上的人的头上。

“统统滚下来,你们这帮混蛋,要不我要了你们的狗命!”保尔·柯察金用手枪对着那四个人的脸晃来晃去,怒气冲冲地大声喝道。

事态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丽达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要是有谁敢动一下保尔,她马上就开枪了。上铺很快腾空了。那个贼头贼脑的家伙也赶忙溜到临近的铺位上去了。

保尔安排丽达在空位子坐下,低声对她说: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找他们算账!”

丽达拦住他说:

“你真想去打架?”

“不是去打架,我马上回来。”他安慰她说。

保尔又打开车窗,跳到站台上去了。几分钟之后,他跑到县交通运输委员会,找到老首长布尔麦斯特汇报情况。布尔麦斯特马上下令让四号车厢里的旅客全部下车,重新检查证件。

“我早说过,每次都是这样,旅客还没上车,车厢里就已经挤满了这些投机倒把的人。”老首长不满地嘟哝着。

由十个工作人员组成的小队对整个车厢进行了彻底的大检查。保尔按照老习惯,帮着一起检查了列车。检查完毕,保尔回到丽达那儿。现在车上已经换了一批新的旅客——因公出差的干部和红军战士。

在车厢顶端的角落里留了一个铺位给丽达,旁边堆满了成捆成捆的报纸。

“咱俩凑合挤着坐吧。”丽达说。

列车开动了。

窗外掠过那个胖女人的身影,她正坐在一大堆口袋上,只听见她喊道:

“天啊,我的油桶还在车上呢!”

丽达和保尔挤在一个狭小的铺位上,一堆堆报纸把他们同邻座隔开。他们的嘴里已经塞满了面包和苹果,还在开心地谈论刚才那段令人不太愉快的插曲。

列车行驶缓慢。由于超载和长期没有检修,车身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每到铁轨的接头处,就会震动摇晃起来。暮色降临,车厢里暗了下来。紧接着,夜幕遮住了敞开的车窗,车内一片漆黑。

丽达累坏了,她将头靠在包上,打起盹来。保尔垂着腿,坐在床边上抽烟。他也十分疲乏,但没有地方可以躺下。清新凉爽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车身突然一震,丽达醒了,她看见保尔烟头上的火光,心想:“他会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显然他不好意思靠近我,怕我难为情。”

“保尔同志!把你古板的那一套丢掉,躺下休息吧!”丽达笑着说。

保尔在她身旁躺下,舒坦地伸直了已经发麻的双腿。

“明天我们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睡吧,你这个爱打架的家伙。”她坦然地用胳膊搂住她的朋友,保尔感觉到她的头发轻轻地划着他的脸颊。

在保尔看来,丽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同志,又是他的政治指导员,还是他政治上的引路人,然而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所以她的拥抱使保尔十分冲动。保尔感觉到她深沉均匀的呼吸,她的嘴唇就在近旁。距离使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找到她嘴唇的不可克制的愿望。然而,他还是以坚强的意志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丽达好像猜到了他的感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她已经经历过爱情的欢乐和失去爱人的痛苦。可是子弹把那个长着一对明亮的蓝眼睛的青年谢廖扎夺走了。

车轮的轧轧声很快将保尔带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他被机车的吼叫声惊醒了。

代表大会一直开到8月11日才结束。

局势仍然非常复杂。保尔和他的朋友们在组织五人公社。他们是保尔、扎尔基、浅头发的克拉维切克、机务段共青团书记尼古拉·奥库涅夫、还有铁路肃反委员会的代表斯乔帕·阿尔秋欣。他们搞到一间屋子,一连三天,他们下班后就去油漆、粉刷、擦洗。他们提着木桶来回奔跑,忙上忙下,邻居们还以为是哪儿着了火呢。他们做了床架,又从公园里拾来许多枫叶,装在麻袋里当床垫。第四天,房间整理完毕,雪白的墙壁上还挂了一些伟人的肖像和一幅大地图。

两扇窗户之间做了个搁架,上面摆了一堆书。两只箱子钉上木板当凳子,另一只大些的当柜子。房正中间放了一张巨大的、已经拆下呢面的旧台球桌,当做书桌。大家把自己的东西都搬来了。房间的一切都是公共的。工资、口粮以及偶尔收到的包裹也都均分为五份。只有武器是各自的私有财产。全体社员一致决定,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公有制的规定,一律开除。保尔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实践共产主义宣言。

一天,保尔在厂里接到丽达打来的电话。她告诉他,今晚她有空,让他接着去学上一次没有学完的课题: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

傍晚,保尔来到大学环形路上那幢房子的门口,抬头望了望,丽达的窗子里亮着灯光。他顺着楼梯朝上跑去,用拳头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答,就走了进去。

丽达的床向来男同志连坐一坐都是不允许的,此刻却躺着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手枪,行李袋和军帽放在桌上,丽达坐在他的身旁,紧紧地搂着他。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谈着什么……丽达笑容满面地转过脸来。这个军人松开丽达的拥抱,站起身来。丽达一面和保尔打着招呼,一面说:“来,认识一下,这是……”

“达维德·乌斯诺维奇。”军人紧紧地握着保尔的手,大大方方地作了自我介绍。

“他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丽达笑着说。

保尔冷淡地和他握了握手。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像火花似的从眼睛里闪出。他已清楚地看到了达维德袖子上的军衔标签。

丽达刚要说什么,就被保尔打断了。

“我顺便跑过来告诉你,今天我要去码头卸木柴。你别等我了……你恰好又有客人。我走了,大伙还在楼下等我呢。”

保尔突然闯进来,又忽地消失在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楼下奔去。楼下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一切又归于寂静。

“他今天大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丽达看着达维德困惑的目光,含含糊糊地说。

……下面,就在天桥底下,一台电车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喷出一串金色的火星。点点金星汇聚成圆圈向上飞舞,消失在烟雾之中。

保尔靠在天桥的栏杆上,眯起眼睛,凝视着路口各种颜色的信号灯: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发现丽达有丈夫,你就那么痛苦呢?难道她曾经说过她没有丈夫吗?即便说过,那又怎么样呢?为什么这事突然使你这么痛苦呢?亲爱的保尔·柯察金,你俩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了吗?……嗯?”他嘲讽着自己。“再说,那个人要是不是她的丈夫呢?他的哥哥或者叔叔,那你又怎么向她解释呢?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干了件蠢事。那你就没脸上她那去了。”

汽车的鸣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得了,别胡思乱想了!该回家了。”

几天之后,保尔在书记办公室接到了丽达的电话。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我今晚刚好有空。你来吧!我哥哥路过这儿,顺便来看我,我和他有两年没见面了。”

果然是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