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说:“达门耳的空气太令人陶醉,但我们决定现在就回伦敦。”
警长十分惊讶,而上校则很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们一眼。
上校耸耸肩嘲笑道:“没有信心抓住凶手吧?看来这案子破不了了。”
福尔摩斯微笑着说:“抓凶手并不是容易的事。但我相信,您的马一定能参加比赛,您只需要准备好骑师。另外请给我一张斯特雷克的照片,万分感谢。”
警长从信封中拿出一张照片,然后交给了福尔摩斯。
“警长先生,您真是细心,我所需要的您都一应俱全。我还要找女仆问个问题,请等我一会儿。”
福尔摩斯刚离开,罗尔斯上校就毫不掩饰地说:“我非常失望,这位顾问大老远从伦敦赶来,却并未让人看到什么新发现。”
我反驳说:“但是他已向您保证,下周二的锦标赛,您的马将会如期出场。”
“他的确保证过,但事实胜于雄辩。”
当我正打算再次回敬时,福尔摩斯进来了。
“先生们,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可以回达韦斯多克镇了。”
小马倌为我们打开车门,福尔摩斯却没有随我们上来,他走到小马倌身边问:“请告诉我,围场里那些很棒的绵羊是谁照管的?”
小马倌高兴地回答:“先生,是我。”
“那么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一切都很正常。哦,有三只绵羊脚跛了。”
福尔摩斯轻轻地笑了,显然他对这个回答特别满意,高兴地搓着手。
“华生,一切正如我所推测的,警长,您应该观察一下羊群中的特别情况。车夫,我们走。”
罗尔斯上校依旧显得不屑一顾,但警长却十分在意,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
警长问道:“这些非常重要吗?”
“是的,绝对重要。”
“还有其他问题需要我们注意吗?”
“狗,您没觉得那天晚上狗的反应很特别吗?”
“哦,是呀,那晚狗都悄然无声。”
我朋友提醒他:“这正是奇怪的事。”
四天之后,我们又乘车到温彻斯特市去看韦塞克斯杯锦标赛。罗尔斯上校去车站接了我们,但表情阴沉,态度冷漠。我们坐他的马车赶到了城外的跑马场。
上校生气地问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见我的马?”
福尔摩斯问道:“您见到它时能认出来吗?”
上校怒道:“我赛了快二十年的马,从来没人提过这样的问题。三岁小孩也能认出它的白额头、白色的右前腿。”
“下注怎么样?”
“很奇怪,昨天还十五比一,今天就三比一,跌得这么快。”
福尔摩斯说:“哈!看来是有人得到消息了。”
马车很快到了看台的围墙边,我们看到了贴在墙上的参赛马匹的名单。
韦塞克斯锦标赛
赛马年龄:四至五岁口。塞程:一英里五弗隆。每匹赛马押金五十镑。第一名除金杯外另奖一千镑,第二名奖三百镑,第三名奖二百镑。
一、希士·牛顿先生的尼格罗。骑师穿棕黄上衣,戴红帽。
二、伍德鲁上校的巴格斯特。骑师穿蓝黑色上衣,戴桃红帽。
三、贝克华德勋爵的德斯巴勒。骑师穿红色上衣,戴黑帽。
四、罗尔斯上校的银色白额马。骑师穿黄上衣,戴黄帽。
五、巴哈莫兰公爵的艾丽斯。骑师穿黑条纹上衣,戴紫帽。
六、森格佛德勋爵的瑞士柏。骑师着灰上衣,戴蓝帽。
上校说:“我已经撤出了准备好的另一匹参赛马,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您说的那句话上。什么?银色白额马?在哪里?”
赌马客们大声叫喊着:“银色白额马五比四!五比四,银色白额马!德斯巴勒五比十五!其余的都是五比四!”
我高声说道:“所有的马都出来了,它们都被编了号。”
上校有点着急,说:“六匹马都到场了?怎么没有我的马,根本就没有银色白额马!”
“刚才跑过的五匹中,有一匹是您的。”
此时,一匹栗色马从跑马场围栏内跑出来,它矫健剽悍,从我们面前缓步而过,背上坐的正是黄帽黄衣,大名鼎鼎的骑师。
上校急切地说:“福尔摩斯先生,你在搞什么鬼?一根白毛都没有,怎么是我的马?”
福尔摩斯平静地说:“别吵了!让我们看看比赛情况吧!”他从我这儿拿走双筒望远镜,边观察边说:“真棒,它转弯了!跑过来了,真是棒极了!”
马车的视角极佳,六匹马跑在一起的情景真是壮观。它们紧紧地挨在一起,甚至一条毛毯就可将它们全部盖住。赛程中间的时候,德斯巴勒和红衣骑师跑得最快,但当经过我们面前不久便已筋疲力竭。最后,还是上校的马一马当先,最终领先德斯巴勒六个马身长,巴哈莫兰的艾丽斯位居第三。
“看来,它确实是我最爱的银色白额马,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您不觉得你们的秘密守得太久了吗?”上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也许是,但是只要您有耐心,很快会知道一切的。它还在那里,一起去看看吧!”我们走入跑场的围栏,那里只有马主和他的朋友才能进来。福尔摩斯继续说:“它正是您丢失的白额马,只要用酒精把它的前额擦一下,就能清楚看到大家熟悉的白额了。”
“真令人震惊!”
“我从盗马贼那里找到了它,然后就让它参赛了。”
“您真是个天才,福尔摩斯先生,您总是那么神秘。这马依旧健壮,而且今天跑得特别好。真是对不起,我不该胡乱猜测您的能力,您做了一件大好事,帮我找到了马,但是如果能再抓到凶手,那就更完美了。”
福尔摩斯慢慢地说:“我已经找到了。”
这真令人吃惊。上校有些疑惑地问:“找到了?他是谁?在哪儿?他叫什么名字?”
“他就在我们中间。”
“我们中间,在哪儿呀?”
“就在这里。”
上校完全生气了,他满脸通红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我承认您给了我很大帮助,但是我认为您刚才所说的完全是恶作剧,是在侮辱人!”
福尔摩斯大声笑了。
我的朋友说道:“上校,您误解我了,我向你保证,我没说您和凶手有联系。”
他走到马前,用手拍了拍它那光滑的脖颈,继续说:“这就是凶手。”
我和上校同时叫道:“银色白额马?”
“是的,是它。它是为了自卫而杀人的,所以它的罪名可以减轻。上校,我认为忠实的驯马师约翰·斯特雷克根本不值得可怜。请原谅,我对死去的他不够尊重。下半场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我想这次还会小胜。至于案情,我们以后再说。”
当晚,我们返回了伦敦。一路上,我们着迷地听着福尔摩斯关于发生在周一夜里的奇案以及其侦破方法的叙述,甚至完全忘了时间的存在,只恨旅途太短。
他说:“虽然我也曾尝试根据报纸、新闻作了些推断,但和其他人一样,最终证明都是错的。不过,我仍然从报纸上找到了一些线索,这些细节早应该被注意,可惜被一些枝节的表象干扰了,直到现在才发现。在我没来之前虽然证据不足,但我也认为凶手就是辛普森。不过就在我们去驯马师家房子的路上,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咖喱羊肉。你们记得吧,当时我坐在车里正出神,还是华生叫我下车的。是因为我十分惊奇,我竟然忽略了一条如此重要的线索。”
上校奇怪地说:“但是我仍没发现咖喱羊肉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在我的推理过程中,咖喱羊肉只是第一个环节。麻醉剂的味道虽然并不难闻,但一般的菜是掩盖不了的,吃的人肯定会发现。掩盖这种味道的最好东西就是咖喱。辛普森不可能有机会带着咖喱去驯马师家做手脚,也不可能那么巧,正想下麻醉剂时,刚好有咖喱羊肉来帮助掩饰气味。因此,可以排除辛普森了。那么就只有驯马师夫妇是可疑的了。因为晚餐是他们选择的,而小马倌吃的咖喱羊肉是专门加了麻醉剂的,这也是其他人吃同样菜肴而没事的原因。因此,那个能不被女仆发现,并成功放了麻醉剂的人就是凶手。
“在还没明白这个问题以前,更令人奇怪的是整个夜晚狗都没叫。辛普森的事情让我知道马厩里有一条狗。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有人进入马厩牵走了名驹,那狗却没叫,因此睡在草料棚中的小马倌们什么也不知道。很明显,偷马的人对狗非常熟悉。
“根据这些线索,我确信,偷马贼就是约翰·斯特雷克本人。那天晚上,他麻醉了小马倌,然后来到马厩里牵走了马。他为什么这样做呢?显然是不怀好意,这是肯定的。我查了一些以前的案例,发现曾经有不少驯马师,他们会假别人之手,赌自己的马输,并押上巨额赌注,然后再采取各种卑劣措施,在比赛中故意放慢马的速度,甚至还有更隐蔽的手段,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的马输掉。这同时也是我在死者的口袋中找到的答案。
“大家一定还记得那把精巧的小刀,像华生医生所说的,它是外科手术室用来做精密手术用的,谁也不会把它当作武器。那天晚上,驯马师带着它也是为了做手术。上校,您既然熟悉赛马,就应该知道,用小刀在马的后腿踝骨上轻轻划一小口,绝对不会被看出来,而被伤害的马也只是会有一点跛足,给人训练过度而疲劳的假象,或者是被认为得了风湿病,肯定想不到这是一个丑恶的阴谋。”
上校听后非常激动,大声喊道:“真是个混蛋,我怎么没有看出他这个恶棍!”
“驯马师把马拉到野外的目的大家也该知道了吧?为了不惊动睡在草料棚的小马倌,他将马牵到了野外。因为马在受伤时一定会大声嘶叫,小马倌难免被惊醒。”
上校忽然明白了许多:“我真是瞎眼了!他用蜡烛与火柴也是为了干这个勾当。”
“是的,上校。警长拿出死者的遗物后,我就大概猜到了他犯罪的方法及动机。上校,您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应该相信一般人都只会关心自己的债务,而不会去过问别人的账单。据我估计,驯马师还另有一处居所,过着重婚生活。我从账单上了解到,有个女人挥金如土,即便一个很慷慨的人也不会为买一件衣服花那么多钱。我曾经就此事问过斯特雷克夫人,但她一无所知,这说明她和这事无关。我记下了账单上的地址,并去调查了服装商。我带了斯特雷克的照片,从而确认了希尔先生的神秘身份。
“一切都清楚了。罗尔斯上校,斯特雷克把马牵到坑穴旁,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准备在坑穴中点燃蜡烛。为了方便做手术,他把大衣放在了金雀花丛上,至于领带,是驯马师捡来的,准备用它来捆住马腿。不料点燃蜡烛时,马受惊了——或许是受到了光的刺激,或是出于动物本能,它猛地用力尥起蹶子来,不偏不倚正好踢到了驯马师的头部,驯马师应声倒下时,不幸伤到了自己。我想我说明白了。”
上校惊叹:“真是高明呀!一切像您亲眼所见!”
福尔摩斯答道:“很幸运,我作了个正确的推测。诡计多端的斯特雷克不会在马身上做试验,所以当我看到绵羊之后,便想到了这里,所幸又一次猜中了。
“我返回伦敦,找到了服装商,把照片递给她辨认。她一眼认出照片上的人就是阔绰的希尔,并告诉我他有个漂亮的妻子,且喜欢昂贵华丽的衣服。我敢断定,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使斯特雷克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并最终铤而走险。”
上校疑惑地问:“都很清楚了,只是一点,马到底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马呀!它逃跑了,恰巧被您的邻居发现了。对了,这里好像是维多利亚前一站,如果您同意,十分钟后欢迎到寒舍,我把一切您感兴趣的细节都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