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情与婚姻卷(全球华语小说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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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当情人已成往事(5)

刘星听了这话耸耸肩,他马上笑了起来,“既然赵哥这么直爽,我也没什么可躲的。这样,我给你机会,看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到底要看你能不能发现我在干什么。”刘星说这话时,显得非常自信而且有些阴险,他的眼中刀锋一闪,看到这种眼神,我立马明白,我们俩这回算干上了,这一回我只好老夫聊发少年狂,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大幕拉开,看看幕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天空。

那次谈话可以说是我与刘星的一次非常正式的交锋。龙丽虽没有参加,但她的歌声以及她时时飞略而过的眼神就围绕在我们的周围,在这场口舌之辩中我明显处于下风,实际上毋宁说这是我和他们两人的战斗。自从龙丽碰上刘星之后,我攻打堡垒的行动就从未成功过。有了支持,龙丽不再内疚,她甘心以堕落为快乐,在龙丽意想不到的歌声中,我清楚地知道:有时候堕落是不可逆的,因为那是世间最快乐最自由的事儿。

由于苦闷,我给丁力打了电话。我在国际长途之中一聊就是一个小时。我坦诚地回顾了过去,又谈到失败的现实,还感叹了无能为力的将来。最后我诚恳地向丁力道歉,我觉得当年我把一个炸药包点燃之后仍给丁力的做法十分缺德,这就像那个流传甚广的笑话:董存瑞的班长是个河南人,他把炸药包点燃后转过头对董存瑞说:存瑞,你先帮我撑会儿,我去找个棍儿——

“这个炸药包真是威力无穷。”丁力感叹道。

“那她现在是不是真正找到了归宿?我是不是在画蛇添足?”我怀疑地问。

“谁知道呢?”丁力支支吾吾地说。

我们俩都沉默了,实际上我知道两个人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我是不是要找个正当借口打退堂鼓?三十秒钟之后,我把这个想法完全否定。要是在一个宁静祥和的社会里,我宁愿相信有人在用另一种方式拯救龙丽或者说龙丽根本不用拯救。但在面前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里,我清醒的知道人们运用善良的限度,却根本不知道他们运用恶毒的限度。难道我能放弃曾经的爱情和友情落荒而逃吗?不能,如果那么做,我是在否定自己的上半生,我实在没有勇气放弃我曾信奉的东西,不管他们虚幻与否。

经过商议,考古爱好者的角色由我的一个朋友代替,他装作一个赞助商去赞助刘星的课题,并且负责找专人盯住刘星,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比较阴险的方法,谁能想到一个热情大方的赞助商实际上根本不怀好意?我的那个朋友要求刘星每周都提供工作剪报,而那个专门的负责人几乎每天都去监察,我特意给他开了双份工资。

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斗争。原来我是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赛跑的继任者,但现在龙丽自己找到了,我却又要尽最大努力把那个接力棒从她的手中夺回来。我花了大量时间阅读研究报告,翻查资料,有时为了增加考古学知识,我还放弃生意跑到图书馆一泡一整天。

有一次那个负责人非常兴奋地跑过来,告诉我他有一个重大发现。我连忙问是什么,他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一只盒子,盒子里放的都是一些没有规则的碎片。

“这是什么?”我问。

“是刘星在一处城墙附近找到的。”他说。

“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据他们的研究,是一个酒缸。”他说

不可能,这种碎片在断墙处我也发现过,我一直认为它们可以拼成一只硕大的盘子。我非常的不服气,难道我真那么业余,难道真像众人骂我的那样,我是个瞎子吗?我立刻放下生意,马上开车去图书馆查资料。但车开到半路,我忽然醒悟过来,妈的,谁是搞考古的?难道是我吗?

星期天我让于童多炒了几个菜,自己独自饮酒。四两老白干下去之后,我开始追忆似水流年。我想起了我们曾经的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正午的爱情追杀案,特别是当年龙丽结婚前,曾和我举行过一次告别比赛,我们用海碗干啤酒,一人十八大碗,一个小时之内全都超过了武松。

还不如当初让她住在我家,天天一起喝酒呢。即使是生事吃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弄得视同陌路。我正胡思乱想,门就响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龙丽她还带着点点,这可是稀客,这一阵除了能偶然看见点点,龙丽可是绝少能见。我连忙不沓声地招呼。龙丽一眼看到桌子上的酒就对我说:“给我拿个杯子,我也喝点。”

于童连忙布置杯盘,龙丽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我们俩按照老规矩,先干了三个,酒这个东西就这点好处,只要喝够量,它就能给人自由和想象,有时甚至可以让人飞翔。

我实际上已经有点高了,恍惚间龙丽忽然坐在我面前,竟还有点激动。这时龙丽看了我一眼,她自己又喝了一杯不动声色地对我说“我有一件事儿想求你。”

“什么事尽管说?”我痛快地说

“借钱,借给我一笔钱。”龙丽说。

“借多少?”我问。

“你有多少?”龙丽反问。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八分。这就是我和年轻时的区别。年轻时天真烂漫,喝醉酒之后绝不会清醒。但现在不一样,我什么时候都保持着现实的这根弦,即使在马上就晕厥的情况下,我还能对现实的利益作出现实的反映。因为我知道所有美好的酒精状态都是暂时的,只有现实的雕刻刀才是永恒,龙丽就是把这两者的关系弄反了。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问。

“我打算买地,去盖房子。”龙丽说。

“去哪儿买?盖什么房子?”我越听越觉得不对。

“在近郊,那块有断墙的地方。”龙丽说。

在那个地方?那是多么大的一片荒地,在那能盖什么房子?不是打算新建一个城市吧,我想。

“是刘星的主意吧?”我猜测着问道。

“是。”龙丽点点头。

“为什么在那儿盖?”我接着问。

“为了醒酒,我每回醉了,不都是去哪里吗?他每次都陪我去。”龙丽有些苍白地解释道,她说着还抬眼心虚地看了我一眼,这一阵儿她还是头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与她戒酒之前那种内疚的眼神一模一样。

但是,我还是一下子愤怒了,我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说:“龙小姐,你是没脑子还是猪脑子啊,这种屁话你也相信?在那个地方能盖房子,我看修墓地还差不多,除了死人谁去啊——”

龙丽没说什么,她只是拿起酒杯又一饮而尽。于童一看我们俩又要干起来,马上从后面捅我,责备地对我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不是我说话难听,”我指着龙丽转过头说,“有她这么没脑子的吗?智商为零!就是喝酒喝的。”

“你放心,我会还你钱的。”龙丽低着头看着自己消瘦的手指,她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酒杯。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明显拿钱打水漂吗?”

“你借不借吧?”龙丽抬起头问。

“除非我变成猪!”我坚决地拒绝道。

龙丽狠狠盯了我一眼,她然后伸手去拿酒,喝下又一杯酒后,她略略平静了一下说:“这样吧,赵晓川,如果你信不过我,我把点点压给你,你可以把她当个人质。咱就算玩一把绑票游戏,我将来会给你赎金的。”

“龙姐,你要干什么?!”这时于童终于忍不住,我这个好脾气的妻子一下子从我的背后跳出来,着急地说:“你真糊涂,一个女人怎么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呢,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个小王八蛋给你吃了什么药,你怎么就相信他的屁话,怎么连人性也不顾了。”我也大叫。

龙丽再次慢慢抬起头,这时我发现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的泪水,龙丽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地却语调平静地问我:“那你说我应该相信谁?反正我不相信你们,因为你们谁也没信过我!”

在龙丽并不大的声音中,屋子里突然静默下来。我仔细端详这张我十分熟悉的脸,龙丽已经不年轻了,那些明显的细细的皱纹布满了她的额头和眼角。从龙丽的眼中,我头一次发觉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在她哑哑的声音中,我忽然明白,龙丽是进行一场有关生命的赌博。她对我们已完全失望,她根本不愿相信我们,而宁可选择一个她并不十分了解的年轻人。

谁也不再那么天真烂漫,即使像龙丽这个天天生活酒精中的人,一遇到钱这个比刀子还要厉害的现实问题,她也警觉起来了。我终于在这次争吵中找到了龙丽与刘星这对姐弟恋中最大的问题,那依然是个老问题,就是谁能够相信谁?但最令我悲哀的是,龙丽宁可冒着被彻底欺骗的危险,也不愿意把她的未来交在我们这些曾经爱过她,迷恋过她,想为她的未来做点什么的人们手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忽然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呜”的一声哭了。两个情绪激动眼角含泪的女人,没想到先哭出声的竟是我这个没有出息的男人。

龙丽这时的眼泪也忍不住扑簌簌流下来,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坚决地说:“如果你要让我活下去,你就答应我,我别无选择,只有相信这是美好的爱情。”

“放屁——”我哭着跳了起来,“天底下谁见过美好的爱情?”

那件事是以一种最没出息的方式结束的。我们三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哭声震天,吓得在屋子里专心致志玩耍的点点都跑出来看个究竟。大人们的哭声与孩子们的似乎一样简单,但它包含的意义却十分复杂。不是饥饿或者困倦,而是悲伤和难过。我们在悼念什么?是不是已经逝去的那个时代?在悲伤之中,我的内心却十分清醒,我知道即使我和龙丽依然拥抱在一起,我们的身心都早已彼此远去。那种年轻时代的正午追杀已经成为一种可以追忆的美丽笑颜。我们现在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好好的告别,然后分道扬镳。

痛哭之后我把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留在家里,独自出来散心。街上,华灯初上,车流不息。我红肿着双眼漫无目的地瞎溜达,无意中在一个广告牌前看到一副电影广告,那部电影的名字叫《温柔地杀我》。这是一个和生活多么贴切的名字啊,就在今天下午我终于明白那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的潜台词,她是说:你一直在温柔地杀我,用你的善良和曾经的爱情。真难以想象,我所有的行为对她来说就是一剂慢性毒药——夺走她的全部自信以及最好的生活方式。我又想起那个年轻人,在我看来,他是在另一种方式迅速地干掉这个女人。那就是鼓励,或者说放纵,他干的比我迅速,但他让她非常快活。实际上,我以为我们两个人都是龙丽生命的敌人,但我们都不是主谋,龙丽注定要被自己的生活方式所消灭,我们只不过帮她一把而已。

借给龙丽一大笔钱之后,我就在一个朋友的陪同下去报了案。接案的那个警察也算是朋友,他耐心地听完我讲述,就把记录本往旁边一扔,然后笑了笑,递给我们俩一人一根烟,吞云吐雾半天后,他才对我说:“老赵,你这是没影儿的事儿,我看你是嫉妒。”

“不,是事实。”我认真地说。

“那你说那个男人的动机是什么?”他反问。

“骗钱。”我说。刚开始我把刘星的动机想复杂了,后来龙丽一提出借钱,我马上明白他就是利用龙丽骗钱骗色,现在的人都特别直接懒得设计什么三十六计,一概有花堪折直须折,目的很明确。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还举出了社会上曾经流行一时的一个骗局,那一阵儿走在街上,总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向路人借手机,出于警惕,我从未借过。但我对这种骗局百思不得其解,她们究竟在骗什么?直到某一天我一个哥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他告诉我说:那个小婊子拿了我的手机撒腿就跑,我这么缺乏锻炼,根本追不回来。

我说完这个例子,那两个朋友都笑了。警察抽着烟说:“老赵,我不得不说你想象力真丰富,不过,凭我的直觉,这件事法律帮不上你。”

我的那个朋友也跟着说:“老赵,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醋劲儿那么大,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不用我教你吧。”

看来,没有人相信我,这让我更加颓丧,是众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我疑心病太重,整天疑神疑鬼惯了?装扮成爱好者的方式不行,那最终搞成了考古学研究。公安不管,他们认为我是在嫉妒。正一筹莫展之际,我的一个朋友又向我献计,他说业余方式不行,专业方式不行,何不找半专业的?

什么叫半专业的?我不明所以。

私家侦探,他一语中的。

高啊!我一拍大腿,这主意妙,听说私家侦探只认钱不认人,只要出钱他们就一定能查出事儿来,实际例子是他们在追踪二奶的社会公益行动中成绩斐然。

我顺利地找到了私家侦探,接我这个活儿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哥。他阅历丰富,意志坚定,态度沉稳,非常合我的胃口。我找到他,迫不及待地付了钱,然后把情况向他和盘托出。这个老哥听完之后问我,那您想了解什么?

不知道,我摇摇头。这是实话,我肯定刘星一定在做什么事,但我不清楚那是什么?

老哥听完之后沉吟良久,看得出他在思索和判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赵先生,据我看您有点嫉妒,您在嫉妒别人的爱情,他们也许非常正常。

怎么可能?听了侦探老哥这么说,我真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所有的人都这么想,他们都不相信我。难道是所有的人都瞎了,就我在睁大眼睛?

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侦探老哥这时又和我商量说,您不就打算拆散他们,出口恶气吗?

就算如此吧,我糟心地拍着腿,实在无言以对。

这个事儿很容易,老哥说,我们设计一下就行。

怎么设计?我不明白。

老哥老练地一笑说,简单,比如捉奸,除非死到临头,哪个男人能过了女色这关?

这真是个阴损的主意,但非常管用。我想了想,毅然同意他用这一招。老哥要求给他的时间长一点,尽量做得自然一点,追求水到渠成的效果,我当然同意。

等待的时间真的很长,但生活早已使我学会了耐心。但龙丽在这一段时间里似乎是疯了。她向所有她认识的人开始借钱,每天醉醺醺地闯到别人家里、办公室里不给钱就赖着不走。人们开始来找我,因为我和她的那段往事在朋友圈里尽人皆知。我安慰着众人,把龙丽借他们的钱一一还给他们。我渐渐收集到了一大把厚厚的欠条,看着这些钱我真是感到吃惊,这么多?怎么骗了这么多?他们真敢下手?有一次,我还下意识地开车到了郊外,远远地看着那片荒地。果然已经动工了,机械轰鸣,人声嘈杂,那片断墙已消失于视野之中,我忽然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错觉,难道他们真要重新建立一个城市?

机会终于等来了,那天我正在上班,侦探老哥打电话通知我一切安排妥当,我立马赶到一所民居,我和老哥像公安人员一样在楼下等着,等到楼上传来信号,我们才冲了上去。

这是我第二次和刘星正面交锋,但是这一次我无疑优势在握,刘星当时正趴在那个女孩身上,两个人都赤身裸体的。稍微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刘星的手没放在敏感部位上,而是放在她的锁骨。

“你不会是在摸凤凰吧?”我放下相机讥讽地笑起来。

“我喜欢她的骨架。”刘星在震惊之中下意识地回答道。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真得意,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回终于轮到我把别人攥在手心中。“怎么样,还向我挑衅吗?你不是说给我机会吗?”我笑着说。“卑鄙!”刘星低声说了一句。我和刘星对视着,他不紧不慢下了床穿上衣服,忽然迅速地抄起床边的一个画夹向我砸了过来。由于没有防备,我根本没躲过去,胖脸上遭到狠狠的一击,我正要抡着拳头冲上去,却被侦探老哥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