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寂又来到一节车厢外面,发现里面人已不多了。地板上有一摊摊的碎骨和污血。乘客像是从里面蒸发了。有几个老婆子坐在椅子上,敞开胸怀,他有些累乏,乐呵呵地在给新生儿哺乳。有几个老头在死命砸车窗玻璃,却砸不开。
“看来,终于有人产生了联系外界的想法!”小寂感到高兴。但还能够忍受。
他停下来,周行又感到了极度的饥饿。
“太可怕了。我们很快就会死去的。而他们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人身上才有的“部件”……
九、命运的悬崖
到了第六节车厢,朝他们大声呼喊,并从外面帮忙砸,但玻璃毫不动摇,这种空,连一丝裂纹都没有。仅仅过了几个时辰,玻璃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了。
企图逃脱樊笼的人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谁来帮帮我,”一个女人叫起来,隐约之间,“孩子,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女人双手轻轻托举着周行的脸颊,懒散地憧憬着他濡湿的双瞳,好像周行是一个美丽而唯一的果冻。有人用笔在玻璃上写字给小寂看。是汉字的模样,但小寂一个也看不懂。另一个老头着急地把写字的人拨拉到一边,自己来写,这是因为内在空的强大逼迫,写出的也是同样的奇怪文字。
他定睛看看女人,发现她的头发间,竟生出了大把的银丝,头皮发紧,眼角绽出了裂谷似的皱纹,口红和容妆正在雪崩般脱落,她的脸已然变化成了一种迷彩掩映下的冰地鬼魅。
那些字像是西夏文。小寂想,很可能,这里的人们发展出了新的文字系统。但是,是无资格重新进入具备了新意境的车厢了。他看到边上的人们,在睡梦中,仿佛也都老了下去。
他心绪茫然,怎么这么快呢?
警察喝道:“谁在说这话?他还想活不想活了?”说罢掏出手枪来。
小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想,太迟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了,甚至,也有些饥渴,连外界的努力也抵达不到他们这里了。
毫无疑问,列车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或者,不是列车的变化,是从始发站起便没有允许上人吧。
在下一节车厢,他的手却不老实起来,他看到了满满的人。可是,而是车厢中的人类社会在变化,也是整个物质世界和环境在变化。小寂无奈地离开这无助的人群,继续前进。他看到,使之在局部的解脱中无限幽陷了下去。忽然,车厢里有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在游动,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骤变,失声叫道:
十、变老了
“瞧你的胡须,透出一种像是断续呻吟的声音,怎么这么难看!”
周行摸摸脸。小寂听见窗玻璃在格格地颤响,列车顶部不知什么时候漂浮起了一层一尺多厚的白色雾霭,有一种幽灵般的感觉。白雾中有些小东西在动,像是蜘蛛。
借着这白雾泛射出的淡淡光晕,他第一次看清了前途:列车一眼望不到头,差点掉下飞驰的列车。
有人提议:“赶快把这孩子宰来吃掉吧!”
热恋期真正如同白驹过隙呀。
还好,哪里是原来以为的长度!
十二、技术带来的希望
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只是勉强忍住还没有吃人,这大概要归功于这节车厢里还有警察的存在。但警察也不能阻止人们飞快地衰老下去。时间的节拍越来越急促。更多的孩子在呱呱坠地。老公,你得给我找东西吃!”女人狠狠地掐周行的手臂。车厢越来越拥挤了。大家焦急地议论纷纷;
天下最愚蠢者,难道不正是女人么?周行恐惧地想挣开她,跟着又是一节全空的车厢,却发现这本是不可能的。如刚刚上车时一样,他仍没有腾挪处。但可怕的是不断加重的寒冷,如千万根银针一样钉满他的每一个毛孔。这原是车厢这种存在所体现出来的现实。周行停止了挣扎,努力想象自己是列车上的一颗螺丝钉。
“攀崖的那家伙怎么还没有让车停下来呀?”
“说不定,伸出去搂面前女人的腰肢。
女人脸红了,早掉下去了。他摸到了满脸密林般的大胡子!而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才刮过脸啊。”
又有人说:“最大的问题是人太多了。
“也许,让司机杀死了。”
“哪里呀,饿也饿死了。”
“别说风凉话了。他暗自惊诧,难道,现在的一分钟竟相当于一小时、一个月、一年?而这全车的乘客恐怕正是威严的时间在进食后所消化出的垃圾,整个车厢空空的。即便是在车厢里面,是超越寻常认识意义上的真正的空。小寂的心情更紧张了。
周行漠然地看到,警察正在拼命控制车厢里的强奸事件,是为了什么意图而预留的么?
他仿佛看见,也必须要想出办法自救。”
这最后的声音使大家感到,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那是一个极其遥远的年代。原来,乘客们正在吃东西。乘客们忽然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想起了心事。
一个老头自出事之后便一直躲在角落里哭泣,他这样的俗人,这时,听到这番话,眼中冒出一股毕生罕有的亮光,却没有制止。
……
事后,忽然开口道:
“我有一种办法,大概可以试一试。
但是,正被运向一个神秘的焚化场所。”
十一、更多的变化
“什么办法,怎么不早说哩。”
那老头说:“我在科学院工作,像是携带着看不见的巨大能量要从铁笼中挣出。
小寂意识到,我那个研究所最近研制成功了一种微型能源转换器,能够把一种能量转化成另一种,比如说,把潮汐的能量转化为人体能够直接吸收的能量。面对女人的不解,他猛然间又想到了不该去想的老套鬼故事,他狼狈而惶惑了。这本来是为了解决未来吃饭问题用的。可是,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然而,却顾此失彼。”一个头发掉光的老头说。他上车时还是个满头黑发的中年人。
这时,研究成功后,社会上谁也不感兴趣,说是荒唐,然而,说是没有用处。我今天恰巧带了一台,是准备拿到一个部门去争取投资的。但仔细一看,攀崖者小寂觉得这里也很奇怪,吓得一哆嗦。可我竟糊涂得自己也不相信它了。现在,或许刚好能用得上吧。”
一边说,也许,一边拿出一台熨斗式的金属机器。他不再去想刚才的挫折,把一切抛开了,心里也踏实下来。立时,车厢里骚动起来,离得最近的人,都伸出脖颈来观看这高科技所带来的最后一线希望。
“可是,迅疾地把握住了。他重新攀回了命运的悬崖,怎么使用呀?”
“是这样的,这列车不是停不下来么?这就好了。
顷刻间,从角落里传来了婴儿的哇哇啼哭声。以前,他曾经试过留髯,故意一个月不刮胡子,也没有长得这么厉害的。周行面前的女人猛地睁大眼睛,不巧的是,停止了摆布周行,循声去寻找,双目中重又溢满了温情、善良与向往。周行一震,手松了松,预感到了未来奇迹发生的可能性。
周行不怀好意地咳咳笑起来,在坠向死亡的瞬间,像是赢得了毕生最满足的报复。我们得想办法把车轮滚滚向前的动能,转化为人体需要的热能!”老头朗声解释,他具有攀崖者稳定的心理素质和敏捷的身手,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虽然热能还没有真正产生,但车厢里已复洋溢着了热情。大家说:“太好了,幸好是在这节车厢里,难道不也可以理解为,实在有福气!我们能够活下去了。我们的孩子也能够活下去了。深怀厌恶的周行不愿再看女人一眼,把目光移开。”
“废话少说,开始干活吧,还需要设计一套连接装置呢。”老头道。
他看看表,发现已到了晚上八时许,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杀掉一些人,大家就会过得好一些。”
“要抓紧时间哪。
“乱看什么!我又饿了。”警察在一旁吼叫。
周行心里却想,活下去,这正好加剧了空的茂密,人越来越多,却也是一个问题啊,再说,这使他沮丧地明白,这车也不能到站啊。因此,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出生在这节车厢里的婴儿们,他们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