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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司马相如的官运

司马相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长安城,再次踏入这个熟悉的城市,他不禁感慨万千,有点物是人非的伤感。

很快,他的伤感就被兴奋与期待所替代,他发现,此刻的长安城,名士云集,看情形,朝廷是在搜罗人才,而且,如此大规模的征召方正贤良在立国以来,尚属首次。

与其他的士子略有不同,司马相如并非主动要求来长安的,他获得了同乡杨得意的推荐,杨得意官拜狗监,狗监掌管着皇帝的猎犬,在长安城只能算芝麻绿豆官,不过,登基不久的刘彻在一片黄老祥和的氛围中,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于是乎,只能经常由内官们陪侍斗鸡走狗。

当刘彻偶然读到子虚赋的时候,发出了,“朕独不能与此人同时哉!”的感慨,杨得意便顺水推舟的举荐了作者司马相如,也算让司马相如欠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

司马相如到了长安,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在他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意。

种种迹象表明,司马相如判断新天子与他老爹有着不一样的禀性,而这种禀性将是他一展鸿图的好机会。

司马相如用最短的时间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他甚至将面圣的场景都设想好了,随时可以拿出自己的平身所学,来个竹筒倒豆子,务求倒得干干净净。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准备没有白费,新天子刘彻对诗词文学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司马相如真切地感到,属于他的时代在磨砺多年后终于来临了,汉赋的极盛时代要来临了。

刘彻见到司马相如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崇敬,他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偶像司马相如比想象中更加俊逸潇洒,刘彻略带谨慎地问道,“子虚赋真是你写的么?”

“是的!”司马相如快速而有力地答道。

“写得太好了!”刘彻啧啧称赞道。

司马相如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总算幸运地碰到了识货的主子了。

这是司马相如的大幸,也是汉文学的大幸。

司马相如又说道,“子虚赋写得只是诸侯,不足道,草民可以为皇上写个游猎赋。”

“如此甚好!”刘彻有些惊异,在他看来,子虚赋已经是难得的好文章了,而眼前此人却也不以为然,果然是怀才之士,有大家风范。

刘彻命尚书给司马相如笔扎,司马相如跪谢之后,稍加思索之后,便挥毫泼墨,下笔千言,一蹴而就。

很快,刘彻再一次见识了司马相如的手笔,而这一次是在他眼皮底下完成的,他对司马相如原有的狐疑全部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欣赏。

“奇文呐,奇文!”刘彻不断地啧啧称赞。

刘彻合下书札,马上给司马相如赐宴,在宴会上,司马相如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郎。虽然他此前也曾做过这个官,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获得了皇上的赏识,这比任何官职都来得重要。

同是司马相如,景帝不赏识他,他一文不值,而景帝的儿子赏识他,他在一夜之间,可以名闻天下。

司马相如是幸运的,几十年前,大才子贾谊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愤懑地离开长安,最终不幸地死在自责与遗憾之中,而司马相如峰会如转,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

司马相如总算是光宗耀祖,也给他的老丈人争了光,他把妻子卓文君接到了长安,在长安定居了下来。

除了给刘彻和其他高级客户写赋,所谓的高级客户,既是指朝廷权贵,比如专为陈阿娇皇后写的《长门赋》,后面还会提到。

司马相如在建元六年(前135年),奉命前往巴蜀平息民愤。

中郎将唐蒙正法巴蜀官民数万人到西南边境开疆拓土,因为杀戮渠帅导致巴蜀官民震恐,人心不稳。

司马相如奉旨去谴责唐蒙擅自做主,凭借一手妙笔,司马相如发布的告示此事并非皇帝本意,因而迅速安定了民心。不久,司马相如即回朝复命。

唐蒙做了替罪羊,但打通西南道路的事业却并未停止,唐蒙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激起了民怨,不过夜郎国和通向西南的道路却实实在在地开通了。

恰在此时,邛、笮的君主得知南夷已与汉朝交往,得到很多赏赐,上书汉廷,请求汉朝委任他们以官职。

刘彻就此事征询了司马相如的意见,司马相如回答,“邛、笮、冉、駹等都去蜀郡不远,道路易通。秦时已设置郡县,本朝建国时废除。若要重新开通,设置郡县,其价值超过南夷。”

这番话,让司马相如又获得了新的职位,刘彻封他为中郎将,持节出使,办理与西南夷的交往事宜。

数日之后,刘彻就收到了司马相如飞马传来的奏折。

刘彻迫不及待地摊开一看,“难蜀父老”四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随着阅读的深入,很快刘彻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司马相如的奏折一贯坚持华丽深刻的风格,让刘彻在欣赏文学的同时,又能领会其中的寓意。

事实证明,司马相如不仅笔头功夫厉害,他的外交能力也十分出色,西南夷纷纷归附,汉廷多了一大片的疆土。

胜利班师的司马相如获得了刘彻前所未有的嘉奖。

大才子司马相如在长安出尽了风头。

司马先生肯定不知道,在风光的背后,往往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候,他这个靠文章办事的人也不能例外。

有人把司马相如给告了,罪名是出使时受贿。

检举信交到廷尉府,廷尉自然很重视,着手查了起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中郎将司马相如屁股的确不够干净,罪名成立。

案件报到刘彻那里,刘彻也不便袒护这位宠臣,给了他一个免职的处分。

司马相如倒不是特别在乎,虽然他在权力榜上排不上号,但多年官场的经验告诉他,官场是个是非之地,并不适合他这种人的生存。

司马相如从无限的风光跌回了原点,成为了一介平民。

闲淡的日子,他可以从职务之中抽出身来,沉下心来著书立说。他的书一旦写出,就会被人当作至宝取走,连底稿都无法留下。

一年之后,刘彻想起了司马相如,下旨将司马相如复召为郎。

司马相如重出江湖,已经没有以前的凌云壮志了,但他高升的前景依然存在。果然不出所料,司马相如在上完一篇奏折后又获得了文帝陵园令的职位。

现在看来,陵园令不过是看坟守墓的人,司马相如似乎遭到了贬黜。不过,这种想法却是大错特错,陵园令的确是看坟守墓的,然而,区别在于,他看得是皇帝的坟墓,这是一项无尚光荣的工作,因此,一般人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司马相如陵园令是一干就是数十年,元狩五年(前118年),司马相如终于积劳成疾,因病卸去了陵园令的职务,在茂陵家中病倒了,而且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刘彻得知了司马相如的病情越来越重,对侍者说道,“司马相如病重,快派人去取书,否则,就要散失了!”当侍者到达司马相如的家中时,却听到里面已经一片哀哭,原来这位才华卓绝的文学巨匠已经早一步去世了。

朝廷侍者向卓文君表明了来意,卓文君回道,“亡夫的书一写出来,就会被人取走,自家无有存稿啊!”

当侍者带着司马相如逝去的消息向刘彻复命的时候,刘彻长叹一口气,踱步至龙台之上,对着上林苑的方向不禁巍然伫立。

他或许在想,他的时代失去了一颗最为璀璨的文化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