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从本章开始，我们移师到美洲大陆。近一个世纪以来，考古工作者在中美洲大陆的发现，推翻了许多历史定论，史前文明的证物彻底搅乱了历史学家的诸多判断。本来，发现历史并不比任何一项科学发明容易。
100年前，还没有人知道奥尔梅克民族。现在大家都认为，奥尔梅克人是美洲最古老文明的创造者，也是启发后来的玛雅人建成辉煌城市的先导。考古学家经过深入研究，仍对奥尔梅克人的文化所知不多。仅知道自公元前13世纪起直至奥尔梅克人神秘消失时为止，前后1 200年内，中美洲大部分地区都曾受到奥尔梅克文化的影响。墨西哥湾地区似乎并不适宜产生这样早熟的文化，因为全境都是低洼沼泽，一度满布浓密而不断扩大的热带森林。大小河流纵横交错，时常有洪水泛滥。但是，奥尔梅克人的确是在这个地区的澙湖小岛上，创造了中美洲最早的宗教中心，规模还相当大。目前，考古学家只在墨西哥韦拉克鲁斯州和塔巴斯科州的4个遗址，进行过发掘工作。这些遗址周围的森林平原上有很多橡胶树。后期印第安人把橡胶叫做“奥林”，因此创造当地文化的人就称为奥尔梅克人。
在公元前8世纪至前5世纪奥尔梅克文明全盛时期，拉文塔必是墨西哥境内最大的宗教中心。市内的建筑布局卓越非凡，是哥伦布之前墨西哥宗教城市设计的原型。有砌了台阶的棱锥形建筑物，前面是一个方院。周围有玄武岩石柱。附近有两个土丘并排，构成美洲最古老的神圣球赛场地的边界。除这些建筑物外，还有一个看似人造火山的大模型，可能是当时的坟地。
四周建筑所围住的，一定是用做举行宗教仪式的地方。考古学家已发现雕刻了各种形象的石板，还有装饰华丽的祭坛，最值得注意的是用玄武岩石雕成的巨大头像，那也许是奥尔梅克民族最精美的艺术杰作。头像很特别，脸部扁平，嘴唇厚，口角下垂，眼睛狭细，鼻短而阔。为什么雕刻这种罕见的脸型，人类学家都百思不得其解，并且引起很多臆测。
奥尔梅克人不但精于雕刻技术，还有一套惊人的本领，能利用翡翠雕出小人像、首饰与斧头。到了他们历史的末期，似乎对数学与历法兴趣大增。有人认为玛雅人沿用的数字写法，最初是奥尔梅克人所发明的。
奥尔梅克人在取得了最高成就，继而由玛雅人和其他民族承继了他们的辉煌文化遗产后，似乎就突然溃灭，终于湮没无闻了。如果知道奥尔梅克人突然消失的经过，我们对美洲的史前情况就可以获得新的了解。但奥尔梅克人只留一些奇怪的雕像、记载历法的碑文与建筑物的废墟，此外别无其他记录。在这种不适宜居住的森林地区，他们由何处来的？最后又到何处去了？至今还是个谜。
■蛇神避难所与人头巨雕
奥尔梅克文明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但是在阿兹特克帝国崛起之前1 500年，这个古文明就已经消失了。不过，阿兹特克人倒是保存了很多有关奥尔梅克人的动人传说，甚至称呼他们为“橡皮人”——根据传说，他们居住在墨西哥湾沿岸的橡胶生产地区。今天，这个地区的位置，介于西边的韦拉克鲁斯港和东边的卡门城之间。在这儿，阿兹特克人发现奥尔梅克人制造的一些古代仪式用品，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们将这些器物供奉在自己的庙堂上，十分崇敬。
科泽科克斯河注入墨西哥湾的地方，正是传说中奥尔梅克人的家乡。石油已经取代橡胶，成为这个地区的主要产业，将热带天堂转变成意大利诗人但丁笔下的地狱最下一层。1973年大量开采石油以来，科泽科克斯这座虽然不甚富裕但却也祥和安宁的市镇，一下子转变成石油运输和炼油中心，拥有好几家冷气旅馆和50万人口。它的位置恰好在乌烟瘴气的工业区的心脏地带。当年侥幸逃过西班牙人劫掠的历史文物和古迹，如今全都被迅速扩充、贪婪无比的石油工业吞噬。
“科泽科克斯”这个地名的意思是“蛇神的避难所”。相传远古时代，奎札尔考赤和他的门徒就是在这儿登陆墨西哥——他们搭乘“船身光亮得有如蛇皮一般”的船舶，从地球另一端渡海而来。也就是在这儿，奎扎尔考赤登上一艘“蛇筏子”扬帆而去，从此离开中美洲。“蛇神的避难所”越来越像是奥尔梅克人家乡的名称——它涵盖的范围除了科泽科克斯城之外，还包括几个尚未被工业侵扰的城镇和村庄。
首先在科泽科克斯西边的崔斯萨波特城，接着在南边和东边的圣罗伦索城和拉文塔城，无数典型的奥尔梅克雕刻品相继出土。这些文物都是用整块玄武岩或其他耐久石材雕琢而成的。有些雕刻的是庞大的头颅，重达30吨；其他是巨型石碑，上面镌刻着两个相貌截然不同的种族——都不是美洲印第安人——相会的情景，制作这些杰出艺术品的工匠，肯定是属于一个精致的、高度组织化的、繁荣富裕的、科技上相当先进的文明的民族。学者们面临的问题是：除了艺术品之外，这个文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让后人去探寻它的根源和性质。唯一能确定的是“奥尔梅克人”（一般考古学家都乐于接受阿兹特克人对这个民族的称呼）于公元前1200年左右，带着充分发展、高度精致的文化，突然出现在中美洲。
当初西班牙人在这一地区建立的殖民城市，名叫圣地亚哥·图斯特拉。整个城镇充满缤纷灿烂的色彩，花哨的店面，艳红的屋顶，鲜妍的草帽，青翠的椰子树和香蕉树，穿着五颜六色衣裳的孩童。好几家店铺和咖啡馆通过扩音机，向全城播放聒噪的音乐。在市中心的左卡罗广场，空气十分潮湿闷热；成群的热带鸟儿睁着明亮的大眼珠，不住地扑打着翅膀，引吭高歌。一座枝叶扶疏的小公园坐落在广场中央。公园中心，有如符咒一般，矗立着一颗巨大的灰色鹅卵石，约莫10英尺高，上面雕刻着一个戴着铁盔的非洲男子的头像。他的嘴唇肥厚，鼻孔壮阔，眼睛安详地闭着，下巴紧贴地面，整个头像散发出一种阴郁、沉重的气息。
这就是奥尔梅克人留给人们的第一个奥秘：2 000多年前制作的一座庞大的雕像，描绘一名面貌具有明显黑人特征的男子。当然，2 000多年前的美洲并没有非洲黑人，直到白种人征服美洲后，黑人才被抓来当奴隶。然而，考古学家发现的人类化石却显示，在最后一个冰河时代移居美洲的许多种族中，其中之一就是非洲黑人。
左卡罗广场的巨大雕像被命名为“科巴达”，因为它是在科巴达庄园出土的。迄今，在墨西哥各地被发掘出的这类奥尔梅克雕像，总共有16尊之多，而左卡罗广场的雕像是其中最大的一尊。专家认为，它是在耶稣基督诞生之前不久雕制完成的，重达30余吨。
■奥尔梅克人与奥尔梅克文化之谜
从圣地亚哥·图斯特拉镇出发，朝西南方行驶25公里，穿过苍翠的原野，便是崔斯萨波特。这座古城兴起于公元前500年至公元前100年之间，是奥尔梅克文化晚期的一个中心。如今，原址只剩下几座土墩，散布在玉米田中。1939—1940年间，美国考古学家马休·史特林在这里展开过大规模的发掘。
正统历史学家坚决主张，玛雅文化是中美洲最古老的文明。还说，他们敢保证这种观点绝对正确，因为玛雅人用圆点和横线表示的历法（最近才被破解），使他们能够精确鉴定大量碑铭的制作年代。根据这样的鉴定，在玛雅文化遗址出土的碑铭，年代最早的应该是公元228年制作的。因此，当史特林在崔斯萨波特古城发掘出一块上面刻有更早日期的石碑时，整个学术界为之震动。石碑面用玛雅式点线符码记载的日期，换算成两方历法就是公元前32年9月3日。
最令人震惊的是，崔斯萨波特古城根本就不是玛雅文化遗址。它完全属于奥尔梅克文化——这点毋庸置疑，史特林发现的碑石证明，创造历法的是奥尔梅克人，不是玛雅人，而奥尔梅克文化才是真正的中美洲“母文化”。以玛雅为尊的正统学界，刻意打压史特林在崔斯萨波特古城的重大发现，但真相是不会被永远封杀的，奥尔梅克文化确实比玛雅文化古老得多。奥尔梅克人是一个聪慧、文明、科技相当先进的民族。他们发明用点线符号标出日期的历法，以一种神秘的日期——公元前3114年8月13日——为纪元的开始。在日历石碑旁边，史特林也发掘出一个巨大的人头像，它是在公元前100年左右制作的。高约6英尺，圆周18英尺，重量超过10吨。如同圣地亚哥·图斯特拉城那尊雕像一样，它呈现的是一名非洲男子的头部——戴着紧密的头盔，绑着长长的颚带，耳朵穿洞，鼻梁两旁显露出一道道很深的沟纹，嘴唇肥厚下垂，两只大眼睛冷冷地睁着，宛如两颗杏仁。在那顶古怪的头盔底下，两道浓密的眉毛高高翘起，显出一脸怒气。
挖出这尊雕像，史特林大吃一惊。他说：“这是一尊人头像，用一整块巨大的玄武岩雕成，竖立在粗糙的石板叠成的基座上……清除周围的泥土后，它立刻展现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概。尽管体积庞大，雕工却十分细致老练，五官的比例匀称完美。与一般美洲土著雕刻品不同的是，它使用的是写实的雕法。五官的线条简洁有力，呈现出黑人独有的面貌特征……”
不久之后，这位美国考古学家又在崔斯萨波特古城发掘出了一件令人惊异的古物：装上轮子的小狗。这显然是当时儿童的玩具。这些小巧可爱的工艺品，一举推翻了考古学界的一个普遍的观念——一般考古学家认为，直到西班牙人入侵后，中美洲土著人才懂得使用轮子。史特林发现的“狗车子”至少证明，代表中美洲最古老文明的奥尔梅克人，理解车轮的“原理”。奥尔梅克人是非常聪慧的民族。他们既然懂得车轮的原理，自然会应用到儿童玩具以外的其他器物上。
位于科泽科克斯市西南方的圣罗伦索，正好坐落在奥尔梅克文化遗迹——“蛇神避难所”的中心。奎扎尔考赤的神话和传说中经常提到这个地方。考古学家使用碳14鉴定法测出的年代最古老的奥尔梅克遗址，就是坐落在圣罗伦索地区。据鉴定，这处遗迹的历史追溯到公元前1200年左右。然而，在那个时期之前，奥尔梅克似乎已经发展成熟，而且没有迹象显示，奥尔梅克文化的发展是在圣罗伦索地区进行的。
此中一定有玄机。毕竟，奥尔梅克人曾经建立了相当辉煌的文明，进行过大规模的工程计划。他们发展出高超的技艺，有能力雕琢处理巨大的石块（他们遗留下的人头像，有些用一整块巨石雕刻成重达20吨以上；石材是在图斯特拉山中开采，沿着60英里长的路运送过来）。如果不是在圣罗伦索地区，那么，奥尔梅克人的先进科技知识和高度组织能力，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发源、演进和成熟的呢？
不可思议的是，尽管考古学家一再努力发掘，在墨西哥，甚至在整个美洲，他们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征象和证据，显示奥尔梅克文化曾经有过“发展阶段”。这个最擅长雕刻巨大黑人头像的民族，仿佛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突然出现在墨西哥。
在圣罗伦索，奥尔梅克人建造起一座高达100多英尺的假山，作为一个更庞大的建筑物（长4 000英尺，宽2 000英尺）的一部分。分立峰顶，瞭望周围无边无际的田野，可以看到许多比较矮小的土地散布在原野上。附近有好几条深沟，是考古学家迈可·柯伊于1966年勘探这处遗址时发掘的。
柯伊的考古队发现的古物，包括20多座人工水池；这些人工水池，由密如蛛网、用玄武岩砌成的槽沟串连成一个精密复杂的体系，其中一部分沿着山脊修建。柯伊发现，每逢下大雨，这些水闸依旧会喷涌出水来，一如3 000多年前。排水设备的主要管线，从东边一直绵延到西边。3条支线流注入主线，设计十分先进。仔细勘查后，考古学家都承认，他们不懂这个精巧繁复的水闸系统到底有什么用途。
这里的古迹还蕴藏着另一个谜，让考古学家百思不得其解：5尊巨大的、显露黑人五官特征的人头雕像，即今天考古学界所称的“奥尔梅克头颅”——被刻意埋藏在地下，以一种独特的形式排列。在这些奇异的、充满宗教色彩的坟墓里，考古学家还发现了60多件珍贵的文物，包括精美的玉器和小雕像。下葬之前，有些小雕像还被刻意切断手足。
圣罗伦索雕像的埋葬方式，使我们很难精确鉴定它们的年代——尽管在同一个地层中，考古学家也找到一些木炭屑。与雕刻品不同的是，木炭屑可经由碳14鉴定法测出它的年代。检测结果，专家认为这些木炭屑是公元前1200年左右的产物，然而，这并不表示，坟墓中的雕像一定是在公元前1200年制作的。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是，它们也可能是更早时期的作品。说不定，被埋葬在圣罗伦索之前，这些具有艺术之美和神秘宗教力量的雕刻品，已经被许多民族保存和膜拜过。跟它们埋葬在一块的木炭屑只能证明，在公元前1200年，这些雕像就已经存在，至于它们到底有多古老，那就不得而知了。
■热带丛林中的金字塔
人们今天还能在圣罗伦索看到饱经风霜的奥尔梅克文化遗迹，完全是因为那儿还没发现石油。
然而，拉文塔一带已经发现了石油，结果许多古迹都永远丧失了……
自1940年以来，这一带地区被石油公司有系统地“开发”。一条飞机跑道贯穿当初金字塔矗立的地方；烟囱吐出浓浓黑烟，遮蔽了古时奥尔梅克天文学家仰望星球升起的天空。可悲的是，在考古学家赶到之前，石油公司的推土机就已经把古迹几乎全部夷为平地了，许多古建筑物从此消失，没有机会接受考古学家的勘查。人们再也无法通过这些建筑物，认识建造和使用它们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