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四签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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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追踪凶犯(1)

摩斯坦小姐真是个天使。当她意识到有危险,而身边有更弱小的人需要关照的时候,她总能竭力保持镇静。当我过去接她回家的时候,她还陪在惊恐的女管家身边,可一回到车上她就不行了。开始是险些晕倒,后来就不停地抽泣,在女管家身边时的那点镇静早就无影无踪了。事后她还曾埋怨过我,说我当时实在是太冷血了。可事实上她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因为那时我的内心也正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对她不仅产生了同情,更有关爱,并且通过那晚的经历,我更加了解到她简直是个既勇敢又善良的奇女子。我突然产生了马上向她求婚的冲动,但当时考虑到两点原因,我又很难开口。首先,她正处在困境,无依无靠,如果我这时向她求婚,好像有点乘人之危;其次,假如她真得到了那批宝物,那么将马上变为富翁,而我却是个只拿一半薪水的穷医生,此时提出,人们肯定会认为我是图谋不轨。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个粗俗的淘金者,从而小看我。正是这些宝物妨碍了我想要前进的步伐。

快到凌晨两点时,我们才回到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家,只有夫人在等摩斯坦小姐,其余仆人们都睡着了。她不放心摩斯坦,亲自出来为我们开门。令我欣慰的是,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是位举止大方的中年妇人,她非常热情地搂着摩斯坦小姐,并不停地宽慰她。很明显,摩斯坦小姐在这儿与其说是个被雇佣的家庭教师,还不如说是个很受尊重的好朋友。简单介绍之后,弗里斯特夫人诚恳地邀请我进去给她讲讲今晚发生的事。但因为还有事,不能够停留,所以我只好向她保证,有机会一定再来向她介绍本案的进展。告辞登车之后,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她们手拉着手站在台阶上的身影,玻璃上映出柔和的灯光,从那儿还能隐约看到挂着的风雨表和楼梯扶手。心情烦闷时,能看一眼这样一个和谐宁静的英国家庭的景象,使人感到心情大为舒畅。

回去的路上,我又想到了这个离奇的案件,越想越糊涂。如今,摩斯坦上尉之死、寄来的珍珠、报上的广告、摩斯坦接到的怪信,这些情况我们基本都掌握了,然而即便是这些很清楚的事情却仍然不能带给我们任何线索,反倒令人更加困惑。譬如:印度宝物;摩斯坦上尉行李中的怪图;舒尔托少校死时的怪状;发现宝物后被谋杀的死者及其怪相;屋顶的脚印;不寻常的凶器以及和摩斯坦上尉所留图纸上笔迹相同的字。

每一件事好像都有联系,却又错综复杂,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想必除了福尔摩斯这种有特殊才能的人之外,一般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在莱姆贝斯区的一条街道的尽头,有一列破旧的双层楼房。我在三号门前停下后,敲了很长时间才有回音,接着屋里灯亮了,一个脑袋从楼窗探了出来。

他大声嚷道:“快给我滚,你这个醉鬼,不然,我会让四十三条狗出来咬你。”

我说:“你放出来吧,我就是为了其中一条才来的。”

那声音又继续喊道:“快滚开,这袋子里有锤子,小心我砸你。”

我道:“我不要锤子,只要狗。”

“少啰嗦,给我站远点,数到三,我就要扔锤子了。”

我赶紧喊:“福尔摩斯先生……”这几个字刚一说出,还真是有效,没过一分钟,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有些驼背的瘦子,他脖子上青筋暴突,鼻子上架着一副蓝光眼镜,这就是谢尔曼。

他说:“只要是福尔摩斯的朋友,我就非常欢迎。先生,请进,当心獾咬人。”此时又有一只长着一双红眼睛的鼬鼠从笼中探出了头,他赶忙说:“别调皮,你可不能抓这位先生。哦,先生,您别怕,这是一只蛇蜥蜴,它没有毒牙,在这儿它是吃甲虫的。这儿经常有淘气的小孩玩耍,我经常被吵醒,我以为您也是……对不起,刚才失礼了。噢,福尔摩斯怎么了?”

“他想借您条狗。”

“一定想要托比吧?”

“是,就是它。”

“左数第三个栏里就是。”谢尔曼拿着蜡在前边带路,慢慢穿过那些奇怪的动物。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感觉周围有许多只眼睛在看着我们。我们把头顶上睡着的野鸟们惊醒了,它们于是又懒懒地将重心从一只爪子换到另一只爪子上站稳。

托比长得很丑,长毛遮住了耳朵,身上黄白两色。它是条混血狗,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只用一块糖,我就把它带上了车。大约夜里三点,我再次回到樱沼别墅。舒尔托和守门人麦克默多都以嫌疑犯的身份被带走了,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守门。我一说侦探的名字,他们立刻放行了。

福尔摩斯正叉着腰,吸着烟在台阶上等我。

他说:“总算来了,真是条好狗。你走后,我和埃瑟尔尼·琼斯狠吵了一架,他刚把管家、仆人、守门人全带走了,还带走了咱们的朋友,只把一个警长留了下来。这会儿咱们就是这院子的主人了。把狗拴好,咱们进去看看。”

拴好狗,我们再次上楼。这房间基本还是原样,只是死者身上多了条床单,还有一个警察疲惫地立在角落里。

福尔摩斯说:“警长,用一下你的牛眼灯,另外我想把这纸板衬在胸前好挂灯,请您帮我系在脖子上吧。谢谢,华生,你把我脱了的鞋袜带走。我要让大家看看我的飞檐走壁本领。再把木馏油蘸到毛巾上一点,好了。跟我到屋顶来一下。”

我们进了屋顶室,他又仔细地查看了半天那些脚印,说道:“好好看看这脚印,看出什么特殊没有?”

我说:“好像是个孩子的脚印,或许是个矮小妇女。”

“除了这呢?”

“其余的就和普通人一样了。”

“不,完全不一样,这边的这个右脚印,你再仔细看看,我用我的右脚印上去,你看还一样吗?”

“此人的五趾分着,而普通人都是合在一起的。”

“就是呀,这点值得注意。现在,麻烦你去那边,闻闻那个吊窗的木框上有什么味。我在这边先不过去,因为我手里这手帕有味儿。”

我过去闻了一下,一股强烈刺激的木馏油味扑入鼻孔。

“那人走时,脚踩到这儿了,你都能闻出味,那托比就更能闻到了。好,现在你带着托比下去等我。”

我回到院子,这时福尔摩斯已经上了屋顶。他胸前挂着灯慢慢地爬行着,好像一只萤火虫。突然,他在烟囱后面消失了,但不一会儿又隐约在后面出现。我和托比也马上绕到屋后,看见他正坐在房檐边儿上。

“是华生吗?”他喊道。

“是我。”

“我正站在那个人逃走的路上。下面那黑东西是什么?”

“是一个水桶。”

“有盖子吗?”

“有盖子。”

“附近有梯子吗?”

“好像没有。”

“这是最危险的地方,这家伙,敢选这地方。不过,他能上来,我就能下去。这水管好像挺结实,管他呢,我下来了。”

随着一阵轻响,只见那灯光从墙边慢慢落下,接着咚的一声,他先跳到木桶上,后来又跳到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一边穿鞋袜一边说:“想找他的踪迹不难,循着他踩松的瓦就行。他匆匆忙忙地丢了这个。按你们医生的行话来说就是:这证明了我的诊断是正确的。”

他递给我一个口袋,口袋是用同一色的草编成的,和纸烟盒的大小差不多。外面装饰着几颗不值钱的珠子,里边装了六根黑木刺,和巴索洛谬尸体上的那根一样,一边圆,一边尖。

他说:“这很危险,不要伤了你。也许这是他的全部木刺。现在,咱们就不用担心被它刺到了,太棒了,我宁肯被枪打,也不愿受这份儿罪。华生,你还能再跑六七英里吗?”

我说:“可以。”

“你的腿没问题吧?”

“没问题。”

他把浸过木馏油的手帕放在托比的鼻子上,说:“好托比,好好闻一闻。”托比叉开腿,上翘着鼻子,那姿势像是酿酒师在品尝好酒一样。福尔摩斯把手帕扔掉,在狗脖子上换了根结实的绳子,然后把它带到木桶下,托比马上开始猛叫,并把尾巴高高翘起,闻着周围的气味往前跑,我们抓着绳子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