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昆被送到医院抢救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肖默在抢救室外,听医生说杨昆被人泼了硫酸高度毁容、烧伤面积占全身20%,属于三级烧伤,以后生活难自理。他感到震惊不已,却欲哭无泪,他焦躁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拿出手机,走到一个隐蔽处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儿?”
对面有个女人说:“我在家啊。你在哪儿?”
“甭问我在哪儿,”他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泼硫酸这事是你干的吧?”
那女人怔了怔,然后阴阳怪气地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别装,出大事了!你,你……”肖默气得直“啧”,“你太恶毒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那女人装做很冤,肖默气愤地说:“你,我说你什么好呢?唉,不说了。”他挂了电话。
突然听到医生喊:“肖先生。”肖默赶紧跑过去,医生对他说:“你去办一下住院手续。”交了一张单据给他,他怔了怔,刚想跟医生说话,医生已经走远了,他只得去办手续,并交了一万元。他心想一下子就交一万元,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没人能够回答他。
肖默在抢救室门外守了一夜,他竟然在椅子上睡着了,等他醒来,已是凌晨六点多钟了。而杨昆还在抢救室里接受抢救,他感到很不妙,开始坐立不安。
他问了几个来回走动的医生杨昆的情况,可得到的回答是还在观察和抢救,他突然感到很孤独,他拿出杨昆的手机,翻了翻,他想找杨昆在本市的朋友过来看看杨昆,他翻到了乔罂,他听杨昆说过乔罂,名字很熟悉,于是他试着打过去,乔罂的手机居然是开着的。
“喂,杨昆”传来一个女孩儿慵懒的声音,“你怎么起这么早?人家正睡得香呢,什么事,就吧。”
肖默怔住了,正在考虑措词,乔罂说:“喂,说话呀,不说我挂了。”
肖默赶紧说:“乔小姐吗?”
乔罂一听是男人的声音,她愣了愣,睡意顿时全消,她说:“你是?”
“我是杨昆的朋友,我叫肖默。”
“肖默?”乔罂拼命地想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突然想起杨昆说她的情人叫肖默,她感到很意外,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要用杨昆的手机打电话给我呢?她感到好奇,于是说:“你怎么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杨昆,她出事了。”
“啊?”乔罂这两天以来听了好几个“出事”这个词了,她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急脾气又上来了,“杨昆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肖默感到心力交瘁,他沉重地说:“杨昆被人害了。现在在市医院接受抢救,你如果有空,能不能来一趟?”
乔罂怔住了,听他的口气事态还比较严重,她连忙说:“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连忙打了王梅婷的手机,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王梅婷刚好今天没课,她决定跟乔罂一起去医院看望杨昆。
当乔罂和王梅婷赶到市医院的时候,杨昆刚被推出抢救室,现在住进了重症病房,她躺在病床上,上身及手臂都缠着纱布,脑袋和脖子也缠了纱布,只露出两眼睛,可她一直闭着双眼,像个僵尸一样奄奄一息,处于昏迷状态。能够想像出杨昆面目全非的样子,乔罂感到心头堵得慌,眼泪立即滚落下来,王梅婷也沉痛地看着杨昆,欲哭无泪。
很快,肖默迎来了一个惨痛的午后。乔罂曾经很好奇肖默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直想见见他,却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了。肖默今年四十五岁,身条保持得很好,不高不矮,不愠不火,风度翩翩,沉稳成熟,英俊却略显忧郁。难怪杨昆会看上他,他是个吸引人的成熟男人,乔罂悲哀地想。
乔罂和王梅婷从医生处了解到杨昆的情况,她们震怒而悲痛,万万没想到杨昆竟然遭遇这样的毒手。她们马上想到这事一定跟肖默有关。
她们对肖默进行质问:
“肖先生,我们是杨昆最好的朋友,如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们是义愤填膺的,我想这事跟你一定有关。”乔罂毫不客气地说,她凝重锐利的目光令肖默不敢和她对视,他心虚地闪烁其词:“这事,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害她。”
“她除了你老婆,她会得罪什么人呢?”王梅婷也咄咄逼人。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说呢?”肖默抹了抹额头。
“别紧张,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说是不是肖先生?”
面对两个女孩儿的唇枪舌箭,肖默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他只好转移话题说:“现在不是讨论是谁害了她的问题,而是要去操心杨昆的治疗问题,她还没有醒来,我们就在这里展开吵架攻势,不太妥当吧?”
乔罂和王梅婷迅速交换一下眼色,乔罂马上说:“肖先生,杨昆的治疗问题你有什么打算?”
“听医生的,走一步算一步,当然,钱方面你们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钱方面我们是放心,据我们了解,你从来不缺钱。”
这话肖默听来觉得有讽刺意味,他不自然地挪挪身体,然后说:“我有事先去处理一下,麻烦你们二位看照看一下,有事打我电话。”他把手机号留给乔罂。
乔罂本想拦住他,王梅婷拉住了她,说:“让他去吧,你没看他精神不佳?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让他休息一下吧。”
看着肖默渐渐远离的身影,乔罂和王梅婷感到很无奈,为杨昆的遭遇感到痛心疾首。
有几个警察突然来了医院,他们找到了杨昆住的病房,对主治医生说了一翻话,然后乔罂看到医生带警察走了过来,乔罂和王梅婷站了起来。
“你们是杨昆的什么人?”
“我们是她的同学。”乔罂和王梅婷异口同声地说。
“是这样的,昨晚在南洋新城小区用硫酸袭击杨昆女士的凶手我们已经抓到。”
乔罂和王梅婷面面相觑,都感到很欣喜,乔罂说:“太好了,是谁?”
“是一个叫王爱国的男人,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审问他,人现在关押起来了,我们过来就是想告诉病人,让她安心养病,我们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谢谢!”
“谢谢你们!”
“什么时候会审问他?我们想去听听。”
“过几天,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对了,最好你们能通知杨昆的家属。”
“好的,没问题。”
“你们谁留个电话给我,方便我们到时候联络。”
乔罂把手机号留给了警察,警察向她们点点头就走了。
今天是周末,季明忙于装修自己的房子,好多天没联系乔罂了。对杨昆遇袭事件一点也不知道。他正忙着与吴雪雯交流房子室内设计的问题。
“吴工,这平面图有些地方我不太满意。”季明仔细看完吴雪雯为他房子设计的平面图说。
“哪个地方?说说看。”
“卫生间这么大,我想是不是能隔开做个更衣间呢?”
“这个我也想过,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修改一下。”
“还有,卫生间和更衣间的隔墙,我想用玻璃隔开会比较时尚吧?”
“时尚是时尚,但是施工不好做,因为地下有埋十公分的管子,除非抬高地面。”
“那主抬高地面。”
“好,没问题。”
“的电视背景墙,我想简单一点,不用太花俏。”
“没问题,平面图其他还有问题没有?”
“基本没有了,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整套图纸搞好?”
“一周左右吧。”
一周后,吴雪雯把一套效果图交给季明,季明看了看,感到较满意,他由衷地说:“不错,我很喜欢,这格调正是我想要的。”
“那就好,那我们是不是先签合同?”
“现在就签啊?”
“嗯,签了合同,我们出施工图,然后很开就开工了。”
“你们的施工质量怎么样啊?”
“放心,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施工的样板房。”
“好,先去看看吧。”
吴雪雯带季明来到一个高尚小区,看了几套他们刚做好的样板间参观,季明觉得总体感觉还不错。但他对材料还是有些疑虑,他说:“吴工,那材料的事情……”
“如果你没有时间,也信得过我们,那我们就包工包料,就是说材料我们也包了,你就把所有事情安心交给我们,你放心地去上你的班吧。”
“包工包料?那材料你们去哪儿买?”
“我们有固定的材料供应商,这点你放心。”
“我想要环保的材料。”
“我们用的都是环保材料,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们接下来就是谈合同,谈报价了。
季明看着五张A4纸打出来的报价表,一项一项都列得很清楚,连主材的品牌和规格都标注出来了,用量、工费、单价和总价等关键问题季明逐一看过,季明说:“这份报价单是最终的报价吗?”
“是的。”
“那也属于合同的一部份吧?”
“是的,我们会在上面签名盖章,你也要在上面签名确认,报价单无非就是单价、用量、总价、工费、材料名称、规格和品牌。”
“希望你们严格按照合同来做。”
“放心吧,季明,我们公司信誉很好的,我们经营了五年了,从来没有客户投诉过我们。”
“保修期多久?”
“合同上有,装修工程一般是两年,水电工程是五年。”
季明细细地看着合同,没发现什么问题,再看看报价,总价是八万多元。他觉得很满意,就爽快地签了合同。十天后,季明的房子装修终于开工了。
在杨昆住院十三天后,季明才接到乔罂电话听说了杨昆遇袭的事,他感到万分震惊和痛心,他下班后火速赶到医院看望杨昆。
杨昆头部和身上的纱布已经拆掉,露出一副恐怖狰狞的面目,乔罂和季明都感到目不忍睹并痛彻心扉。从遇袭直到现在,杨昆几乎没说过话,饭也吃得很少,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花香、有没雨落、没有四季轮回,没有感情、没有快乐,更没有未来。她难过得哭不出来了,真正感到万念俱灰,五内如焚,生不如死。她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是何尊容,她没有勇气去照镜子,没有任何希冀和寄托。
杨昆的父母在她住院后第四天从老家赶来,杨妈妈见到女儿第一面,还来不及哭就因悲痛过度晕死过去。没多久,杨妈妈醒来,哭得死去活来。看着曾经如花似玉的女儿的惨状,两个老人痛不欲生,一脸悲怆,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抹泪。想到他们一家子以这种形式团聚,乔罂暗自抹泪,她知道杨昆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想起不久前她和王梅婷竭力劝说杨昆的情景,不禁潸然泪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季明心情沉痛极了,他默默地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他忧郁地抽着烟,想了很多很多。这时乔罂走了过来。季明蹙紧眉头望着窗外说:“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杨昆的事?”
“那段时间忙得一塌胡涂,没想起来。”
“是谁干的?”
“凶手在当天晚上就抓住了,是一个叫王爱国的男人。”
“他妈的,还叫爱国!。”季明哭笑不得,愤愤地骂着,“那人为什么要害杨昆呢?”
“那个人是肖默的老婆雇来的。”
“肖默是谁?”
“杨昆的情人。”
季明怔住了,脸色有些苍白,陷入了沉思中,久久不能释怀,他想起了自己和晏婷的感情纠葛,暗叹社会的黑暗,人性的险恶。
杨昆的治疗所有费用都是肖默在承担,半个月来,已经花去了五万元,医生建议如有条件最好能做做整容,要不然杨昆这辈子就真的毁了。肖默了解到做整容手术还得去美国做,光手术花费就近百万。他感到心惊肉跳,虽然他挣钱不少,但是好多都是不动产,现钱并不多,而现钱大部份都在他老婆高琳掌控之中。他因此感到焦灼而心力交瘁。他请了个护工照顾杨昆,他来医院探望杨昆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两个月后,杨昆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常郁郁寡欢,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乔罂和王梅婷鼓励她下床走动,在两个好友的激励和安慰下,她似乎没有太过于绝望。
杨昆经常站在病房的窗户边往下看,看楼下的人们有说有笑,走来走去,树枝轻柔地迎风飘扬,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里有几个小朋友在玩捉迷藏,铺着广场砖的羊肠小道两旁的九里香还没来得及枯萎凋谢,旁边的花蕊就怒放笑靥,杨昆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明媚的阳光照射下,四周传来欢快的笑声,忽远忽近地敲击着她的耳膜。这一切都跟我无关了,她悲伤地想,蹒跚着走回到病床躺下。
乔罂、王梅婷和季明在一个午后和肖默进行了一翻别开生面的谈判。气氛是凝重的。
季明先开了口:“肖先生,我们作为杨昆的朋友,看到她如今变成这样,我们的心情和你一样沉重,事已至此,一味地指责你也无济于事。现在,我们希望你能够承担起她将来的生活和治疗的责任,不管是从法律还是从道义层面来说,你都应该承担这些责任,你说呢?”
肖默明显的憔悴和消瘦了,他失魂的目光掠过季明的头顶,说:“这个我知道,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我早说过我会尽我所能。”
乔罂说:“肖先生,我们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够想办法把杨昆送出国外做整容,让她恢复生活和生存的希望。”
肖默默默地点头,王梅婷说:“毕竟你们也曾经相爱过,从杨昆的口中,我们知道她很爱你,她为了你放弃了她大学文凭,一心一意地想和你在一起,就凭这一点你都应该为她付出。”
肖默感到压力很大,他说:“我会尽力送她去国外整容的,毕竟这事是我,我妻子犯下的罪过,她被关起来了,只有我才能替她去弥补她的过错了。”
季明说:“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们希望你能尽快行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说话,我们也一定会尽力去帮助你和杨昆的。”
肖默轻轻地点头,眼里显得很伤感,他的疼痛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肖默答应送杨昆出国整容的事没有一点动静,他来医院看望杨昆的次数更少了。
一天,杨昆迎来了她人生最为灰暗、阴沉的日子。她在病区的走廊上偶然听到两个护士的交谈。
“那个十六床的杨昆真可怜。”
“又怎么了?”
“那个叫肖默的男人昨天跟我们护士长谈话我听见了。”
“他们说什么了?”
“肖默说他工作忙,以后不来了,全部委托护工了。”
“啊,这样啊?男人真没良心。”
“他还交给护士长一笔钱,说这是杨昆以后住院治疗的费用,还说用完的话就打电话给他,他会打进医院的帐户的。”
“这样不是抛弃杨昆了?”
“唉,我也这么想的。”
“你说一个女人到了这步田地,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再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