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醉眼迷离地笑,俊逸的面庞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颧骨上两坨嫣红,映衬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流光溢彩,原本绾得整齐的发,从一边松散下了一缕,卷曲着垂在颊边,妖冶中,便显出丝慵懒之态,他散漫地趴在桌上仰起下巴,扬着唇角,对着叶朝朝勾了勾食指。
叶朝朝直紧张地等着答案,见他唤她,便是赶紧靠了过去,在眼前他弯下身去,等着他说后边的话。
可齐睿却还不满意,直嘟了嘴,要她再靠近些,叶朝朝只好又往前凑了凑,俩人鼻尖几乎对上了鼻尖,齐睿才轻轻启唇道:“那宝藏啊,其实就在……”
他的声音太轻,叶朝朝听不真着,不得不侧耳过去,脸颊几乎贴上他的唇,可接下来的话依旧没有听见,才要再问他,却忽觉颊上一热,她奇怪地猛地一扭头,齐睿才在她颊上偷香一口的唇便迅速地噙住了她的……
“本王说什么呢?”齐睿迷茫地看着叶朝朝,倾身过去又要再吻,叶朝朝一歪头,他的脑袋便顺势倒向了叶朝朝的颈窝,嘟嘟囔囔道:“朝朝想让我什么?哦……我知道了,我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
“不是这……”叶朝朝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您刚说,我那玉饰,本是您府上的,还牵扯到什么宝藏……”
齐睿唔了声,在叶朝朝颈窝里拱了拱,似是找了个舒服的所在,便踏实地偎在哪里,含混道:“那东西原是白老将军跟贺相给我父王的,可父王不要,父王说他不能要,父王傻啊……”
齐睿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没了音儿,叶朝朝屏息等着最关键的信息,呆了会儿,却发现耳畔传来了齐睿轻轻的鼾声,不想他说着一半的话,竟是睡着了。
叶朝朝喊了几声郡王,齐睿再没反应,她不禁在心底懊恼地叹了声。
若不是适才他们那样……耽误了这些时候,许是话早就说明白了,自己却糊里糊涂地任齐睿……忘了正事,可是这下,说什么也晚了,齐睿趴在她身上睡得极香,她摇晃了半天,除了发出几句含混不清的,喊着她名字的呓语之外,便再也不叫不醒。
到了这时,叶朝朝也只好想着最后那点儿办法,准备踅摸了钥匙去开箱子,看看箱子里是不是有要找的东西。
叶朝朝轻手轻脚地从齐睿怀里站起来,把齐睿的头挪回到桌上,让他趴舒坦,一双手才开始在齐睿浑身上下翻找,果然在腰间找到一串钥匙。
她把钥匙捏在手里,转头要走,临去前,再又看了眼歪在桌上,睡意正酣的齐睿,心里忽然涌进一阵酸涩。
这一走,怕就是永别了吧……
她偷了他的东西,骗了他,等他醒来,一定会震怒的,哪怕他对她曾经真的有些许情意,恐也会随着这恼怒烟消云散了。
叶朝朝眼眶发热,咬了咬唇,走回齐睿跟前,低头悄悄在他颊上啄了口,喉咙哽塞着说道:“郡王,我……喜欢您,要是……要是没有爹娘的事,哪怕您不娶我,让我只陪在您身边,我也是乐意的……”她自己说着,又有些脸红,喃喃道:“只不过,没有爹娘的事,怕是这辈子我也不会遇上您,便是遇上了,您也不会在乎我……”
她说着,抹了把脸,掌心里湿热的都是泪,再又猛地吸了下鼻子,毅然站起来,出了饭厅。
齐睿的卧室里只四角放着烛灯,昏昏暗暗的,叶朝朝点亮了书桌上的灯,秉着烛灯,到了那被锁着的柜子跟前,手中钥匙有两支,她运气很好,第一支拿起来在锁眼里一转,“咔哒”一声,锁便打了开。
叶朝朝万分紧张地打开了柜子,拿着烛灯往里边照了照,柜子里的东西并不多,零散只放着几样,正中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只锦盒。
叶朝朝取去了盒子打开,不想里边赫然是她换给齐睿的那个弥勒佛。
弥勒佛在烛光下笑容可掬地望着她,让叶朝朝心口一窒,这二两银子买来的物事,竟也值得他堂堂郡王,拿锁头锁进柜子里?难道只因为这是她的东西么?
她恻然地摩挲了几下那弥勒,想了想再又放回盒子里摆好,伸手又拿起旁边放着的荷包,荷包瘪瘪的,掂起来没有丁点儿的分量,叶朝朝纳闷地打开,翻找半天才看见荷包里竟是几丝头发。
叶朝朝看着发怔,郡王这是什么样的怪癖?兴师动众地锁着块玉佩倒也罢了,这头发……
她捋着发丝,心里蓦地一动,难不成这发丝是自己的?
又是愣了会儿,叶朝朝才想起,眼前再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事,纵是齐睿醒不过来,他身边伺候的人,此时进来,她也是说不清的。
于是她不敢再耽搁下去,发丝原样放回荷包里,往柜子里又看了一眼,这时只还一个匣子没有看过。她拿出匣子来,却发现又是锁的,叶朝朝赶紧试了另外的一把钥匙,果然是匹配的。轻轻掀开匣盖往里看了眼,这下,叶朝朝激动了起来。
这次应该是没错了,匣子里平躺着的,是折放整齐的一方丝帛。
她急急抖了开来观看,但却并没看到预期中的藏宝图,眼前的丝帛上,只密密匝匝数行文字。字是什么,她一时看不清,便把灯放在柜顶,双手摊开丝帛,仔细地凑到眼前看,心里琢磨着,没准这些话,就是交代宝藏所在之地的密语。
可她捧着读了两遍之后,却是愈发迷糊了起来,这东西不像是藏宝密语,倒像是……皇上的传位遗诏……
当然皇上的遗诏是什么样,她自然没有机会得见,但是戏文里却总是听过类似的东西,前半程的话,她迷迷瞪瞪读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几句倒是明白,“襄王齐珩秉性仁善,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
襄王齐珩?襄王……这是齐睿的父亲?
襄王即皇帝位?
可是当今皇上明明是齐睿的堂兄,那先帝肯定是今上的父亲呀,怎么会是襄王?
叶朝朝脑子有点儿乱,她是知道齐睿父亲齐珩的,想来整个大平,大概也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位已经薨逝十年的王爷的。襄王骁勇闻名,却又英年早逝,这样的一生,既让人仰慕,又使人惋叹,所以,关于襄王的故事,这些年坊间都是没少流传。
襄王薨的那时节她还小,可这事当时举国震动,饶是只有几岁,她也隐隐有点儿印象,似乎那会儿她听了别人说之后,还曾好奇过,怎么这么勇武的将军王爷,会死于区区山匪、贼寇之手呢?她似乎还问过爹娘,只是爹娘怎么说的,她却是忘了。
叶朝朝脑子发懵地看了眼手中丝帛上落款的日期,乾和二十七年。那这是世宗朝的事了吧,那时还没她,世宗晏驾似乎是在三十多年以前了,然后先帝英宗,在位不足十年便也驾崩,然后才是现在的皇帝,是英宗的长子,就是她那天见过的那个,眉眼跟齐睿分外相似的人,齐睿的堂兄做了皇帝。
这中间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要是世宗当年传位的是襄王,那齐睿岂不才应该是现在的皇帝?还是说,原本传位襄王,因为当时襄王薨了,才传给的先帝?可时间上仿佛也不对,襄王是在先帝朝时才没的,乾和二十七年,世宗朝时,他应该还健在呢……
叶朝朝捏着遗诏呆怔半晌,才恍然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老皇帝传位给谁,现在的皇帝又是谁,这和她又有什么相干?更何况,要是齐睿做了皇帝,那就离她更远了……当然,齐睿不做皇帝,现在也和她没了干系……
叶朝朝赶紧收回心神,不死心地探身进柜子,又是一通好找,犄角旮旯处也不放过,却发现除了这三样东西之外,柜子里再没其他。
叶朝朝十分失望地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回去放好,才是重新给柜子上了锁,准备转身离去,谁知抬手去取烛台的一刻,忽然颈后一疼,眼前黑了下,便是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