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巨大中华”是中国通信制造产业的代名词,4家企业凭借在万门交换机上的群体突破,将长期在中国“横行无阻”的“七国八制”一一击败。几年之后,由于技术的革新,移动和数据通信替代交换机成为通信业的主流产品,在这次行业转型过程中,国内厂商之间也出现了差距,而且主要因为体制问题,差距越来越大。曾经在交换机技术上领先于“中华”的“巨大”逐步衰落,而完全属于外行介入、没有科班背景的“中华”反而后来居上,开始在全球通信之林中塑造着中国通信业的领先形象。目前,它们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传统的固定网络领域,在移动、数据、光通信、3G、NGN等现在或未来的主流领域,它们都有自己的出色表现。而且随着它们在国际化道路上的加速,越来越引起全球通信业广泛的关注和行业巨头们的警惕。
沧海桑田,蓦然回首,“巨大中华”风云变幻起。由于体制、技术、产品、规划等方面的原因,巨大中华的命运截然不同。巨龙由于管理失误,从通信市场中黯然退出,而大唐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只有华为、中兴,扛起大旗,走向远方。
三、包抄上海贝尔。
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国内的通信状况非常落后,全国的固定电话总数只有400余万部,还不及香港的数量,每百万人拥有的话机总数还不到半部,只有全球平均水平的3%—4%。这种状况已经成为当时发展经济、吸引外商投资的瓶颈。此时,党中央、国务院、邮电部及时决策,通过“技贸结合,以市场换技术”的原则,引进全数字的程控交换系统技术及相关的大规模集成电路生产技术。1984年,邮电部与比利时贝尔公司联合组建合资公司,简称上海贝尔,属于中国第一批中外合资企业。
上海贝尔是我国通信领域成立的第一家合资企业。公司成立后,积极贯彻邮电部“引进、消化、吸收和创新”相结合的精神,通过“重在创新”的三个层次通信技术发展战略,逐步掌握了当时世界上先进的程控交换技术,为上海贝尔今后的大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84年,安徽省合肥市开始了引进万门程控市话交换机和500路长途交换机项目的可行性研究。经过半年的方案比较和可行性研究论证后,最后选定了上海贝尔生产的S1240数字程控交换系统。当时,上海贝尔克服了交货等难题,双方调集了精兵强将,日夜奋战。1986年12月,由上海贝尔生产的程控交换第一个市话局在安徽合肥开通。
上海贝尔作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程控交换机的首位供应商,它以远快于国内经济发展水平的速度先后帮助运营商建设了国际长途、国内长途、重要专网、大中城市的市话网,真正做到了经济发展通信先行,为我国引进外资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995年,华为开始进入程控交换机市场。那时它还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竞争力甚微,而上海贝尔已经是这一领域的领军人物了,在中国市场上占有很大的份额。华为研制出万门机以后,具有了名副其实的“杀伤力”,自然就把矛头对准了上海贝尔。
刚开始,华为的万门机并不是很完美,远不如贝尔的S1240,华为此时的形象也远远逊于上海贝尔,它无法与之正面抗衡。因此,它采取了迂回包抄的战术——先攻占农村市场,以及东北、西北、西南的落后省市。在这些“穷”市场上,华为大造V5接IZl的宣传攻势,以HONET接入网对抗上海贝尔的远端接入模块。同时,以盈利利润为补贴,以低价为策略,挑起降价竞争。采用低价策略,用贝尔无法达到的绝对低价占领农村市场,然后再争夺城市的市场份额,逐步压缩上海贝尔的利润空间。
1999年,华为入川,当时上海贝尔在四川的市场份额是90%。起初,华为不提销售,主动将自己的接入网免费送给客户使用,借此在四川各地的网上都布了点,对手忽略了华为的小动作。紧接着,华为又将新增的接入网抢了过来,逐渐把点连成了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后,伺机将接入网的优势延伸到了交换机。最后,华为和上海贝尔两种制式并驾齐驱,华为抢占了四川新增市场超过70%的份额。
1998年,华为的销售额首次超过上海贝尔,以71.8亿元排电子百强第十名。1999年,又以102亿元的销售额再次名列第十,进一步巩固了相对于上海贝尔的领先地位。
随后,伴随着“宽带城域网”的推出,华为继续拓展着“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开始大举进军数据通信市场。华为把自己定位为“宽带城域网,的倡导者,在运营商心目中成功地树立起了更加高大的形象,而在这一领域,上海贝尔已没有能力与它抗衡了。
2002年阿尔卡特收购了上海贝尔的外资方贝尔,但名字依然还是叫上海贝尔,直到后来阿尔卡特(50%+1股)收购上海贝尔,著名的黄金1股让上海贝尔有了一个更加洋化的名字——上海贝尔阿尔卡特。
全球通信的发展经过了几年爆发期,在接下来的2005年开始遭遇低迷,2006年阿尔卡特合并朗讯,新公司阿尔卡特朗讯也将其中国地区的业务整合至上海贝尔阿尔卡特旗下。2009年,经公司股东大会审议通过、相关政府部门核准,公司正式更名为上海贝尔。
但是,不管名字如何变换,华为都已经把它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四、华为的地盘上没有“港湾”
2006年6月7日,一份谈话记录出现在华为公司的电子公告栏上。这份2200字的谈话记录更像是一封公开信,一封给港湾网络员工的公开信。
“我代表华为与你们是第二次握手了,首先这次我是受董事长(孙亚芳)委托而来的,是真诚欢迎你们回来的……”公开信的作者是任正非,很少在媒体面前露面的华为总裁。这是华为正式对外宣布并购港湾网络的第二天。当外界还在揣摩华为收购港湾的真实意图时,任正非以这种方式解释着他的看法。
这是一场被部分市场人士称作“江湖恩仇录”的并购。故事的主角是任正非和李一男,后者是港湾网络的总裁,一个曾被任正非最器重的爱将,后来也是任正非在商场上最顽强的对手。
说起李一男,任正非打心眼儿里佩服,两人关系如同父子般亲密。但有人要问了,那为什么会造成今天的尴尬局面?他们的恩怨还得从李一男进华为说起。
李一男,湖南人,1970年生,15岁就考入华中理工大学少年班,1992年,李一男到华为实习,当时他还只是华中理工大学二年级的硕士研究生。实习期间,李一男的技术天分给任正非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初来乍到的李一男对任正非的诸如“华为鼓励人人当雷锋,但决不让雷锋吃亏”等管理思想和见解感到非常新奇。另一方面,任正非也慧眼识珠,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人所具有的潜质。还是实习生的李一男被委任主持研究开发一个技术项目。任正非还决定为该项目掏钱购买一套价值20万美元的外国设备。当时,还处于在创业阶段的华为财力并不雄厚,20万美元对于任正非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字。但任正非力排异议,依旧认可了李一男的项目。不过由于市场急势突转直下,李一男主持的项目意外搁浅,刚买来的设备也一下子成了废品,20万美金打了水漂。出人意料地,任正非很大度,并没有责备还在惴惴不安中的李一男。在李看来:年轻人搞技术开发碰壁是常有之事,最重要的是能够从中吸取教训重新再来。
士为知己者死。任正非的大度让李一男心怀感激,1993年6月,硕土毕业的李一男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华为。
任正非坚持根据业务能力不拘一格提拔人才,23岁的李一男迅速成为掌上明珠:两天时间里,升任工程师;两个星期后,解决一项技术难题,被破格聘为高级工程师;半年后,工作出色,升任华为中央研究部副总经理;两年后,在C&C08万门数字程控交换机的研制中贡献突出,被提拔为华为中央研究部总裁及总工程师,四年后,27岁的他一跃成为华为最年轻的副总裁。
1996—1998年的这段时间是李一男最意气风发的几年,在他的领导下,华为的研发效率大大提高,一系列先进的技术设备相继研发成功。他出色的技术才华将华为带进了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华为最终“夺取了城市”。
李一男充分施展了他的技术天赋,带领研发人员开发了数十项具有世界先进水平和极高商业价值的技术成果。同时,李一男崭露了对未来技术趋势的惊人洞察力,华为内部员工也不由惊叹:“李一男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华为的发展方向。”
李一男在C&C08万门机项目一开始时招了刘平和余厚林两个人,刘平负责万门机的软件,余厚林负责硬件。余厚林和刘平年纪差不多,来自武汉的一个研究所,是一个很有经验的硬件工程师。时隔十多年,刘平还能清楚地记得李一男第一次召集大家开会的情景:李一男那一年刚参加社会工作,比刘平和余厚林小整整10岁。大概是他头一回当领导召集开会,在与两个人讲话的时候有点紧张。李一男当时说话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要很注意才听得清楚;说话的时候,手还有点发抖。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华为创造了一项至今无人能突破的提升纪录。
李一男成为华为公司副总裁后,经常代表华为在国际和国内媒体上发言。李一男也是90年代中国电子百强企业中最年轻的副总裁,后经媒体报道轰动一时,成为中国IT界的名人。李一男领导的人越来越多,口才也就越来越好了。虽然李一男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他的眼神很厉害,眼中透露出来的热情和对事业执着的精神吸引着大家的注意。
华为内部私下有种说法,称李一男当时的实际地位和权力仅次于“左非右芳”,不少人猜测他将成为任正非的接班人。任与李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于师生或者父子的亲情,有知情人士透露,直到现在,任正非提起李时仍感慨不已。不过,也有华为人士透露,华为人才济济,与李一男水平不相上下的还有四五位高手。
1998年,踌躇满志的李一男正准备再次大展宏图,却突然被调离中研部,去负责市场部的产品部。在任正非看来,这只是一次很正常的调动,他希望李一男能够从研发中走出来,走向市场,也希望通过这次磨炼使他更加成熟,将来担当更加重要的岗位。而李一男是一个技术天才,对于这次调动,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适合,更不愿意接受,因而,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一男开始淡出了引人注目的视线,遭到了冷落。巨大的落差,使他心理无法平衡,开始感觉到在华为已经走到了尽头,感到无比的失望和沮丧,于是萌生了走出去创业的念头。
对于李一男的心理失衡,任正非没有与他做很好的心理沟通,李一男也没有明白任正非的良苦用心,这为后来李一男出走埋下了种子。
2000年年初,在先后担任了华为电气总裁和华为美国研究所所长等边缘职务后,李一男正式向任正非提出了辞呈。感到惊讶的任正非百般挽留却用错了方式,这更加坚定了李一男离开的决心。
人的自我价值得不到实现,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李一男最终选择了离开,他的努力争得了任正非的同意。2000年12月,任正非率领公司所有总监级以上领导,在深圳五洲宾馆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
李一男离开华为,带着从华为股权结算和分红得到的1 000多万元人民币和部分设备北上京城,在2000年年底创办港湾网络公司。李一男在华为的“内部创业个人申明”中这样表示,“华为在数据通讯领域是一个相对薄弱点,同时也是一个潜在的机会”,李一男的初衷是代理华为的路由器及数据通讯产品,建立华为数据通讯产品的培训基地,同时集成一些与华为产品没有冲突的其他产品。因此他的创业是唯一在华为内部开了欢送会的,并且得到了任正非的鼓励,“你们开始创业时,只要不伤害华为,我们是支持和理解的。”
但是李一男开始创业的这年,正是我国电信业的“冬天”,港湾一时之间被冻得喘不上气来。而此时的华为也处在困难阶段,任正非当年发表了著名的《华为的冬天》。
俗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在华为的那段日子,有任正非这样一个“狼”一样的人的时时熏陶,李一男也不会差到哪去。他成功地应用了华为的战略、战术和企业经营理念,迅速收缩战线,把力量集中到数据通信业务上。中国互联网业务高速发展,网民成倍增长,这为数据通信业务带来巨大的商机;同时,数据通信领域只有思科一家独大,后来者进入相对比较容易。
在李一男的精心经营下,港湾声名鹊起。港湾每年研发经费的投入占整体销售额的12%—15%,研发人员占到员工总数的大半。
高投入结出了累累硕果,200l—2003年,李一男凭借技术天赋,在业界推出了多项顶尖技术成果。港湾声称:“这些宽带网络建设中应用最广泛、最主流的产品领先于国内主要竞争对手12—18个月的时间。”
由于李一男是技术天才,领导港湾研发的首创性技术连创佳绩,在2001—2003年的三年里发展迅速,2001年1.47亿元,2002年4.1亿元,2003年10亿元,每年几乎以翻番的速度增长。
港湾的迅速发展与当年华为如出一辙,因此港湾也被冠以“小华为”之称。李一男渴望创业成功,并不满足于只做华为的分销商,他怀着更大的雄心,渴望能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是,李一男毕竟是一个技术型人才而非管理型人才,港湾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产生了很多问题。
通信业是个砸钱的行业,资金压力是港湾的瓶颈。李一男的“华为背景”,以及带领港湾超常发展的“天才CEO”头衔,深受风险投资的青睐。
2001—2003年,港湾分别从美国华平投资公司和上海实业旗下的龙科创投等数家机构获得总计1.16亿美元资金。
对于李一男获得巨额投资,任正非有些担心,他认为这些西方的基金“不怀好意”:“这些基金在美国的IT泡沫破灭中惨败后,转向中国,以挖空华为、窃取华为积累的无形财富,来摆脱他们的困境。”
让任正非气愤的是,“华为那时弥漫着一片歪风邪气,都高喊资本的早期是肮脏的口号,成群结队地在风险投机的推动下,合手偷走公司的技术机密与商业机密,像很光荣的一样,真是风起云涌,使华为摇摇欲坠”。
此时的华为真的算是“摇摇欲坠”。华为重金投入的3G研发只能苦苦等待,甚至在联通CDMA招标中意外失手,忽略小灵通,让老对手中兴缩短了差距,还惹上思科的“世纪诉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