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暴死,抛尸“困雨沟”三日,让蒋介石感到很伤心,他亲赠挽联,“雄才冠群英山河澄清仗汝迹,奇祸从天降风云变幻痛予心。”其实,还有一个人对戴笠的死感到悲痛欲绝,那就是曾经举荐戴笠到蒋介石身边的杜月笙。
戴笠的死讯传到上海,杜月笙的门人弟子得知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甚为惊悼。当时杜月笙正值气喘病时有发作,而这个打击对杜月笙来说实在太大了而且太突然了。大家出于这种种原因,于是决定:暂且瞒住杜先生,再从长计议,见机行事。
然而,纸包不住火,杜月笙一直很纳闷:雨农老弟说近日返回上海共商胡蝶离婚事宜。怎么到现在还杳无音信?!
另外,接连3天杜月笙发觉随从人员脸色仓惶,神情不定,于是,他一再地追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体?”
众人见他催问得紧,知道是瞒不过,经过一番商量,大家推陆京士向杜月笙说出了戴笠坠机遇难的消息:戴笠的飞机失事了,他以及全部机组人员无一幸存,全部罹难!
晴天一声霹雳,震得杜月笙如中雷电,呆若木鸡,他定定的坐着不动、不哭、不说话,连眼睛眨都没眨。
他的神情模样把家中人都吓坏了,大家大声地喊他,轻轻地摇他,人多口杂,乱糟糟的一片喧哗。终于,杜月笙恍如大梦初觉,他回过神来便放声大哭,直哭得热泪滂沱,咽不成声。时届59岁的杜月笙,这是他平生最最伤心悲切的一次大号陶。
这确实是对杜月笙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戴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一个胜过手足甚至胜过亲人的结拜兄弟。戴笠的罹难,使杜月笙陷入前所未有的悲痛和恐慌之中。说他悲痛,是因为两人自从结拜兄弟以来,总是志趣相投,对对方也总是倾力相助。不但是好友至交,而且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曾经共同度过多少个岁月,这都是素来注重朋友、兄弟情义的杜月笙十分痛惜的。说他恐慌,是因为戴笠的罹难,使得杜月笙得以依仗的政治势力消失了。他在也不可能想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横行于上海,甚至那所谓的仕途也似乎走到了尽头,这无异于塌了自己的半边天啊!
这两点原因,不管是哪个占得重量更多,都足以杜月笙为之痛苦不已。哭过以后,杜月笙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他青筋直暴,泪与汗下,脸孔涨得发紫,家人和随从高声惊呼。熏烟、灌药,都不生效,不停地急喘与剧咳使得杜月笙死去活来,坐卧不得,沉重深切的悲哀,压倒了胜利以后饱受打击的杜月笙。
杜月笙生了这一场大病,开始了日日咳、夜夜喘。就在这样境况下,杜月笙也没有忘记吩咐手下人给戴笠的儿子送上了百万奠仪。1946年5月26日,又和吴国桢、钱大钧、潘公展等人发起,在浦东同乡会大厦举行“戴笠将军追悼会”,杜月笙亲自主持。
另外,戴笠生前和杜月笙一样十分迷信。所以,杜月笙还请了一批和尚尼姑在淡水庙为戴笠超度亡灵。戴笠灵柩在钟山灵谷寺后山安葬后,杜月笙又亲临墓地奠扫。并且对戴笠的儿子一直十分关照,直到他长大成人。
可见,戴笠对杜月笙而言,着实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在这之后,杜月笙仿佛真的坍塌了半边天一样,事业和所谓的仕途都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仗余威,成了募捐专业户
接收上海遇挫的那段时间,因为感觉劳苦功高却没有受到良好的待遇而放弃之后的议长职位,加上花巨资营救万墨林都使杜月笙身心俱疲。所以,其中有相当一段时间里,杜月笙住在香港,听听书、看看戏,好不逍遥。
但是蒋介石可是坐不住了,国内战场上军费浩大,损失惨重。蒋介石觉得,杜月笙这样的人,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统治基础,应当好好加以利用。不然,就会把他推向对立的方阵去了。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蒋介石便亲自出面调停,连派钱新之等几批说客,赴港做杜月笙返沪的工作。
杜月笙迟迟没有回沪,蒋介石又亲自下令让杜月笙的儿子杜维恒前往香港“接驾”。这样三番五次地请他,他不由地有些飘飘然了,认为自己总算还有些份量。其实,他不知道,他回来要面临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由于抗战胜利后全国各地灾害频繁,黄浦滩作为工商巨埠,各地救灾募捐莫不以上海为第一目标,邀请上海发动募捐。
1947年3月23日,杜月笙宣称“病愈”结束了在香港居留了五十多天的逍遥生活,在“万众期待”下回到了上海。
几天后,杜月笙一家都回到上海,当晚,杜月笙又乘夜车赶到南京,向蒋介石当面解释了自己的“病情”,并对总统的关怀表示感谢。这样才放心地回到上海,当起了悠哉悠哉的“一品百姓”。虽说是“一品百姓”,但是杜月笙常常想寻找回来昔日的辉煌,想继续充当“社会领袖”。所以,面对国内这样的灾害频发的状况,没有坐视不管。
就这样,杜月笙因为热衷此类公益活动,又处处兜得转,所以劝募救灾成了杜月笙主要工作之一。正如,《杜月笙先生大事记》中所恭维的:
“先生(指杜月笙)万方宗仰,不择壤流,故无论战时平时,无论天南地北,凡有大灾禄,大兴缮,上自政府之规划,下至地方之建设,几无役不与,无事不致力。”
1947年7月初,杜月笙公馆出现了五位广州来客,其中之一便是前国民政府主席胡汉民的女公子——女立法委员胡木兰。胡木兰一行,正是为募捐而来,她们当面恳托杜月笙,希望能在上海筹募一笔款项,作为贩灾之用。7月7日,又有国民政府副主席孙科,中央党部秘书长吴铁城联名致电杜月笙、徐寄庼、钱新之,请他们三位在上海发动贩灾募捐,以解救两广数百万灾民。
杜月笙曾对他的恒社弟子王先青说过:“一个人不要怕给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可用的价值。顶怕的是人家不来利用。”
所以对这些高官的利用,他历来都是给面子的。他当下便找来徐寄庼商议。见杜月笙如此热心,徐寄庼自然满心欢喜。说到底,兜得转的关系全靠杜月笙,宣传运作跑腿等一应具体事宜,全靠杜月笙的恒社弟子,尤其王先青,已经成为杜月笙劝募贩灾的得力干将。王先青是杜月笙的得意门生之一,在抗战之前,王先青就曾担任社会局的科长,胜利后杜月笙让其代为照料上海商会方面的事情,所以便当选为上海商会的常务理事,在上海滩相当活跃。
这一次,杜月笙打算把募捐的功劳记到宋子文的功劳簿上。他和徐寄庼商量说:“这次主任委员一席,最好请宋院长来做。我跟你老兄,还有公展兄,我们三个担任副主任委员。你看好不好?”
“当然再好不过。”徐寄庼表示同意.商议好大概事宜,杜月笙就表示要自家亲自去找宋子文了。
在宋子文在上海的办公处——设在外滩的中国银行,杜月笙见过宋子文后,说明来意。宋子文时任国府委员,于行政院长刚刚卸任,对于担任“两广水灾劝募委员会”主任委员一职,未免掷踢。杜月笙马上说:“宋院长,这和行政院不生关系。你府上是广东,两广有事,就该由你出面。我们只请你担任名义,一切事体都归我们负责去做,宋先生你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好,就照你说的做吧。”宋子文听杜月笙如此一说,这个主任委员也有理由做,便一口答应。
杜月笙返回十八层楼后,当即便拟定了两广贩灾劝募委员会的负责人名单:主任委员为宋子文担任;副主任委员由杜月笙、徐寄庼、潘公展三人担任;常务委员兼总干事为王先青。
做劝募工作,王先青已经是轻车熟路。在劝募过程中,王先青想起募得的款项的分配问题,又去请示杜月笙。
“照说是广东灾重,广西灾轻。但广东富广西穷,宋院长又是广东人,只好让广东吃亏点。”杜月笙想一下又说,“这个问题我们不能擅作主张,你还是去请示一下宋院长。”
于是,王先青便去中国银行请示宋子文。宋子文对于两广水灾赈款的分配,回答得极为干脆:
“二八分吧。”
王先青暗暗吃惊。尽管广东灾情重,但广东八成,广西二成,悬殊未免太大了些。
“院长说得极是。”王先青委婉地说,“论灾情确实广东重于广西,但若论家底自是广东富庶,院长可否从这一点上着想,把分配比例改为三与七。”
“以前都是二八,就照这个比例,把赈款分给广东、广西两地的中央银行。”宋子文沉着脸说,显然他对王先青的话很不满意。
“在我来请示以前,杜先生还在很感慨这件事体。”王先青仍不死心,仍想改变这个比例。
“感慨什么?”宋子文问。
“杜先生说广东灾重,广西灾轻,可是宋院长府上是广东,院长又是全中国的政治领袖,看样子这回广东要吃点亏了。”
“哦?”宋子文略一沉思,当下便微微一笑,说,“好,杜先生说得对,我主持这件事,广东只好吃点亏,就照三七分配吧。”
王先青原是捏着一把汗的,听宋子文这么一说,立刻喜出望外。
当时两广灾情严重,为解燃眉之急,宋子文经与杜月笙商量,特准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月国家银行及广东省银行,先行垫借200亿,紧急拨往灾区。上海招募的捐款一收到,立刻归还“中中交农”及广东省银行垫款。
为两广赈灾正在如火如荼,连绵的阴雨久久地笼罩着江淮平原,江河横溢,处处汪洋,困在水中的三百万难民苦苦地挣扎在死亡线上,苏北的百姓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于是,江苏省政府又派汪宝暄找上杜门。大上海坐地江苏,如此大的灾害不能坐视不管。但是由于粮价暴涨,100斤米售价高达7. 8万元,每袋面粉售价2. 7万元,政府实在是自行解决不了了。在杜月笙的主持下,金廷荪、顾嘉棠等一批上海闻人发起组织的“苏北难民救济协会上海筹募委员会”在浦东大厦宣告成立。在“苏北难民救济委员会”会议上,大家商讨后一致定为募捐赈款300亿元。
“300亿这个数字听起来大得吓人,但折合目前米价,不过只能买到40万石米,分给500万灾民,平均每十二三人得到一石。”杜月笙首先分析说,“如今米价一日数涨,而筹募这偌大的一笔巨款需要很长时间,待来日钱到手再去买米,米价尚不知翻了几倍了!我的意思,比照两广之例,请国家银行先予垫借300亿元,捐款收到,立刻偿欠。”
杜月笙的点子大家都同意,特别是江苏省方面的来人,当然巴不得立刻拿到钱去救灾,但就是担心宋子文不会答应。
“宋先生那边,我去交涉一下看看。”
果然,当杜月笙把情况一说,宋子文十分为难。
宋子文深知其中利害,杜月笙也分析得很有道理,所以只好答应杜月笙,由几月国家银行为苏北垫付募捐赈灾款300亿。如此一来,劝募工作顺利展开,按预定计划完成,着实救活了不少苏北难民。而且,500亿招募任务,如期归还五家国家银行。
另外,宋子文还对王先青非常欣赏,认为其是一个可以共事的人。以致于到了1948年,两广又发水灾,黄浦滩再度募捐。此时王先青几乎成为募捐专家,上海大规模募捐运动的当然总干事。
河南、湖北两省也曾在上海募款救灾,河南省主席张仿亲来上海面恳杜月笙。杜月笙办理赈济工作,对于任何省份,从不曾厚此薄彼。即使当时的杜月笙身在病榻,也时刻不耽误赈灾的工作。除了募款救济灾区,杜月笙每年冬天还要举办一次冬令接济,即为上海贫苦百姓过冬专门举行的募捐活动。
“上海冬令救济委员会”必以杜月笙为主任委员,以王先青为总干事,发动上海各报各电台广泛宣传,由评剧名伶,电影明星、电台歌星义演、义唱。由于报纸电台竞相以巨大篇幅,逐日揭载冬令救济义演义唱的热烈情况,名伶、明星以及歌星们都不愿放过这个宣传的好机会,无不踊跃参加。
自1945年抗战胜利,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其3年多的时间里,上海滩最盛大、最空前绝后的一次评剧演出,当属杜月笙60大寿的“祝寿义演”。此次义演,既是为杜月笙拜寿,也是为灾区募捐。因为这一次演出有孟小冬、梅兰芳的“绝唱”以及全国名伶名票齐聚一堂,阵容之强大,实力之雄厚,堪称当时戏剧界的一大盛事,所以其义演票价之高,骇人听闻。
其中,尤以孟小冬和杜月笙、梅兰芳之间的花边报道最为引人瞩目,尽管当时孟小冬已经跟了杜月笙,但还是导致来客太多而临时要几度改变票价。原定票价分3万元、10万元、20万元、25万元、40万元、50万元6种。直到后来,黑市票价竟涨到了每张100万元。
杜月笙的这次寿宴,仅各界赠送花篮折合现金移作赈灾之用,为数即达3亿3千8百多万元。票房收入更是多达100亿之巨。而这些收入全部用于了赈灾救济难民和穷困的人,杜月笙个人没有取其中的一分一毫。
由此可见,杜月笙自家不凡的个人魅力,也确实做了不少有益于社会,有益于大众的事情。
上海解放再次避难香港
1948年11月20日以后,保定失陷,徐州易手,12月间徐蚌会战又起,江南局势越来越紧,风声鹤唳中到了1949年1月1日,张淦兵团在搭口布防,4日,国民党政府迁广州,国共战事已经接近长江北岸,从这个时候开始,糜集而来的难民由徐蚌而南京,由南京而上海,不日之间,就达到了数十万。
1948年阴历年前,浦口战云密布,首都南京一夕数惊,于是,连南京的商卖百姓,升斗平民,也都争先恐后地挤进了逃难行列。而这时逃难的目标只有上海一隅,因为往上海逃难有钱人可以乘飞机、轮船,逃赴国外香港或台湾,中等人可以沿沪杭南、浙赣、粤汉铁路逃到广州或西南,无钱的人万一非留在上海不可,至少上海要比南京安全,而且,“讨饭到上海也不怕”,就是为求解决生活、衣食,上海也远比南京,或者其他各地容易。因此,大批难民涌向上海,政府请求杜月笙出面募款赈济难民。做的工作不少,但是收效甚微。
尽管如此,局势还是一日不如一日,1949年1月20日,蒋介石发表文告,决定身先引退,当日离京飞杭,转赴奉化溪口,同日,李宗仁宣布代总统职,全国各地同胞看到报纸,得知这一消息,无不有天崩地裂、五内如焚的感觉,大家都知道,大陆局势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中国人民解放军相继取得了淮海、平津战役的胜利,全国解放已指日可待。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杜月笙见蒋介石大势已去,几度召集他的心腹智囊紧急会商,作好离开上海的准备。但表面上依然装做在徘徊观望,以免发生意外。
金廷荪、顾嘉棠、万墨林、朱文德……这几人都唯杜月笙马首是瞻,决定跟随杜月笙举家离沪。
这时的黄金荣已经82岁高龄了,风烛残年,他不愿意客死异乡,打定主意要像八年抗战一样,哪里也不去,活着守在黄家花园,死后葬在黄家祠堂。其实,黄金荣心里有底,他已经通过杨虎与共产党方面有过接洽。他对心腹龚天健透露说:“杨虎讲共产党的领袖知道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写了字条,交杨虎转给我,我可以在解放后交给上海的负责人,不会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