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心慌,一时听不明白佩瑶的意思:“你说什么?”
“主子,安斯列那厮,在听到诏书的内容后,勃然大怒,认为王上是成心不交出王后才故意说王后仙逝的。大怒之下,连连攻城,南宫将军的兄长身负重伤,生死未卜。今下午接到飞传,敌军的先头部队已到了离京城不到百里了。王上让佩瑶将太子殿下带出王宫,他自已准备与王京城共存亡了……。主子,这可怎么办啊?”说完,佩瑶又哀哀地哭了起来。
婉儿自从见到佩瑶的第一眼起,便很少见到佩瑶流泪,今天见她哭成这样,想必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婉儿的心里已存了一个打算,准备狠下心来付诸于实施。心里有底,婉儿反而比较镇定,她拉过佩瑶,轻轻地问:“你把小耗子带出宫了?”
佩瑶点了点头:“是,我将他送进山了,送到我师傅那里去了。主子放心,小殿下安然无恙。”
“那也好,暂时避避。不过,佩瑶你太性急了些,事情肯定没你想像的那般严重。”婉儿笑了笑,重新坐回到窗前。
“主子,这是真的,佩瑶决没有危言耸听,安斯列的军队不用三天的工夫便能到京城……主子,我觉得主子也该避一避,万一被安斯列找到可就麻烦了。”
“我还有脸躲吗?成千上万的人在为我的原因而纷纷倒下,侥幸不死的也流离失所,痛失亲人。我是个罪魅祸首,无颜面对天下人啊……。好了,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你们该干吗就干吗去吧。”说着,婉儿将她们三个逐一地打量了一通,好像要将她们的样子深深地刻进脑海里。然后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自已慢慢地走近了卧室。
婉儿这几日不吃不睡的,人瘦了一大圈,是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了。
见婉儿默默地上了床,放下了白纱帐子,大伙也就放心地退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流云进屋侍候婉儿梳洗。
轻轻地推开门,见纱帐仍是曳地重掩,账内寂静无声。流云退了出来,王后这段日子身子太累,心太苦,让她多睡会儿吧。
在屋外的门槛上坐了许久,见叶家大院的二个丫头提着食篮进小院来,流云忙站了起来,早饭的时间到了。
进了屋,流云只得上前掀帘轻唤:“夫人……夫人请起……”
床内仍是没有动静,流云苦苦笑道:“主子可以连着几日几夜不睡,一睡起来又唤不醒了。”说着,便撩起了纱账子。
床上,王后好像躲在被窝深处,只是不见头。
大惊失色的流云猛地掀开了平铺的被子,哪有什么王后?只有一床被卷成直筒子的被子被塞在被窝里!
这下,流云再也绷不住了,她跌跌撞撞地边喊边往外跑:“老夫子,老夫子快来啊……。主子不见了,夫人不见了……”
东方靖月就住在走道的尽头。流云刚跑到他的门前,东方靖月已开门出来:“流云姑娘,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老夫子,夫人不见了!”流云吓得花容失色。她明白,婉儿一旦失踪,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夫人不在屋里?是不是上前边的院子去走走了?流云姑娘先别着急,夫人偶尔也会在附近散散步啊。”东方靖月尽管安慰着流云,可他的神色明显紧张了起来。脸色顿变。
流云摇着头:“不可能……老夫子,夫人一定是悄悄的走了,要不,她不会在被窝里塞床被子来蒙骗咱们……”
东方靖月也不答话,迅疾跑到婉儿的卧室去。
没过一会儿,东方靖月如遭人重击过似地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张信纸,叫住了在各个房间窜来窜去寻找的流云:“姑娘别找了,夫人真的走了。”
流云尖叫道:“夫人上哪去了?”
东方靖月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夫人没说,只是说走了,让咱们保重,别再找她了。”
“我知道夫人上哪去了,她一定是去找安斯列了……老夫子,我要去追夫人,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流云顿了顿脚,转身回屋去收拾东西。
东方靖月点着头:“流云姑娘,我和你一起去追夫人。婉儿一个人前往魔窟,凶多吉少,我不能让婉儿独自面对一切。”
流云挽着个小包袱出来,道:“老夫子对夫人真好……老夫子,那咱们快走吧,老天保佑让咱们在夫人找到安斯列之前找到她!”
“对,事不迟疑,咱们现在就走。”东方靖月拿过流云手中的包袱,说。
两人走出小院,流云回过头问:“咱们就这样走了,要不要告诉佩瑶?”
“算了,不用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那她回来看见咱们全不见了不是更担心吗?”
“我给她留了几个字,就说将夫人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了。”东方靖月推开拱型的院门,让流云先走,然后说。
流云不由地看了一眼东方靖月,这老夫子,不仅心很细,而且处处为他人着想。
婉儿星夜从叶家大院偷偷地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下过雨,地面湿痕点点。抑望天空,月残星疏,惨淡的月色流泻下来,好像是一颗颗硕大的泪珠,挂在了屋檐与树梢上。
走出封闭的世界,婉儿这才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乱套了,黑夜应有的寂静消失在风里,一群群向不同方向乱飞乱撞的鸟雀,将慌乱的鸣叫声丢在半空中,给这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增添了几份诡异与心惊。
地面上的老鼠也不甘落后,“吱吱”地叫着,成群结队地往新的地方迁涉。
大街、小巷上,乱哄哄的,人流如潮,行色匆匆,携家带口,拖儿带女,拼命地往一个方向逃窜。
婉儿置身于这么一个喧闹的场景里,头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动物搬家,这个地区是不是要发生地震了啊?
随后便否认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动物对灾难有先知先觉的动能,难道人类也能感知吗?古代的政府又不可能给老百姓们发布地震预测的情报,本应还在酣梦中的人们是不会随着老鼠们到处瞎跑的。
“大爷,你们这是干吗呀,大半夜的,上哪呢?”婉儿拉住一个走得稍慢些,背着包袱,牵着一头羊的老人,打听。
老人继续跌跌撞撞地随人流往前走,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快逃啊,贼兵要打进来了……。”老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婉儿,着急地说:“姑娘,你也快点逃吧,生得这么个俊模样,要是落到贼军的手里就完了。”
什么,满大街的人们是为逃避战火的?难道安斯列的军队要攻打京城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昨天佩瑶不是说安斯列的军队在离京城一二百多里以外吗?
“大哥,是什么人要打进来了呀?”婉儿又拉住一位抱着孩子,扶着一位老人的中年男子发问。
中年男子望了望婉儿,眼里流里羡艳的神情,他急急忙忙地说:“这位妹子别多问了,赶快一起跑吧,再迟一步就来不及了……还能是什么人呢?是西番国的贼军要打进来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婉儿,摇着头,快步地追了上去。
这下,婉儿的心如被扔进了油锅里,疼得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站在一棵正开着小黄花的樟树下想了想,婉儿决定尽快迎着敌军的方向走去,找到安斯列,尽最大的可能让他马上退兵,让百姓们早点回家。
婉儿逆着人潮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想,人们逃离的方向,就应该是魔鬼安斯列所在的地方。
沿路,不停地有好心人喊住她:“姑娘,你怎么还往后面去啊?贼兵就在后面呢。快随着大伙逃命吧,再迟个一日半日的,贼兵就要打进京城来了……”
“哦,谢谢了。请放心,贼兵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婉儿很想让大伙停住脚步,很想告诉他们别逃了,各自回家吧。可婉儿不敢说这样的言语,她怕大伙将她当成疯子!
有人边仓皇地奔跑,边叹着气:“唉,生得这般美貌,却是个缺心眼的。她这样傻乎乎地往老虎的嘴里伸头,就怕小命不保哦。”
这个人善意的叹息,让婉儿的心里咯瞪了一下。她走到道旁,从路边抓了把泥土,犹豫了片刻才往脸上乱抹,又在身上涂了几把,再把梳得一丝不乱的鬓发揪散,弄成了披头散发、龌里龌龊的柴禾妞。
顿时,少了许多关注的目光,婉儿变得坦然自在了一些,继续往人流涌过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近天亮时分,婉儿走到了城门口。
上次被安斯列劫持逃回来的时候曾路过这道城门。当时,城门两旁各站着四个扬武耀威的兵士。如今,守门兵士早已无影无踪,偌大的城门洞开,厚重的木门已横倒地,躺在众人的脚下,无奈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婉儿越往前走,人流越来越稀。当天色大亮的时候,路上逃命的人几乎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