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王子,确是个有血性有种的男儿!
自已怎样才能帮他呢?婉儿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了怀中从不离身的那个玉瓶,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主意,她望着大王子那闪烁着猫眼般色彩的眼睛,道:“你真的要随我去见安斯列?”
“是,绝无虚言……不过,敢问小姐为何要去见安斯列?”
婉儿沉下脸来,道:“我告诉你实话吧,我就是大乾国的王后,安斯列是为了我才发动了这场遭诅咒的战争。”
“哦,你就是那位让安斯列作为入侵借口的王后啊?”
“怎么,不像吗?若不然,我跑去找安斯列做什么?好玩啊?”婉儿气呼呼地抢白道。
大王子恍然大悟:“明白了,王后娘娘此举是为了拯救大乾国的黎民百姓。”
“这话不对,我这样做,是为了赎罪。若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大乾国就不会遭这样的大难。”
大王子站住了,脸上漾起了疼惜之情:“王后娘娘,安斯列是个很暴戾的人,你此去,尤如羊入虎口,请三思。”
“好了,别罗嗦了,三思四思的,我五思都想过了。除了这样,我还能做别的选择吗?要走的话就快点,我此刻恨不得一步就迈到安斯列的面前。”
“王后娘娘,我好生佩服,你们大乾国的女子,个个了不得。王后娘娘,我陪你去!”大王子朝身后的那座茅屋看了一眼,低下头说。
婉儿大步地走着,道:“你若跟着我,必须得听我安排。否则,我可不要你这个累赘!”
“悉听尊便。”
婉儿最初的用意是,这个大王子是从安斯列那边逃过来的,他可以当自已的向导,将自已带到安斯列的面前去,免得自已沿途问路,那样太耽搁时间。
然后,在快到安斯列的营地时,用易容丹将这个西番国的王子改装成女子,混过安斯列与众人的眼睛。这样,自已在敌军营里,至少不会孤身一人,至少有个人遇事可以相商。
谁知,后面事情发展的轨迹,并不按着婉儿的设想来铺设。
重新回到小道,婉儿仿佛觉得轻松了许多。别看这个亦步亦趋紧跟在身后的西番国王子像个傻瓜,可婉儿毕竟省事多了,因为他识路,婉儿不用沿途问路了。
何况,沿途也无人可问。
沿路有许多村寨,可只闻犬吠,不见人迹……“你看看你家的那个混蛋吧,将大乾国弄得象个世界未日似的,人都不见一个,全逃命去了……安斯列,简直就不是人养的!”婉儿咬着牙骂道。
“安斯列确实该下地狱……。王后娘娘,不过,你可不可以不那样骂他?”王子期期艾艾地说,被泥尘点缀得如花猫似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骂?我恨不得宰了他!就拿那种很钝的小刀子,一刀一刀地在他身上割肉。别人割三千六百刀算是凌迟,我割他七千二百刀,不,七万二千刀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婉儿边说,边狠狠地朝路边的一块小石子踢去。
仿佛,那就是安斯列!
“我的意思是,王后娘娘骂安斯列,怎么骂都是对的。安斯列,那是活该受的,这是他的报应!可请娘娘别骂我们的父母大人。”
“我什么时候骂你们的父母了,还大人小人的?”
“娘娘刚才说……说安斯列不是……不是人养的。”
婉儿回过味来,哼了一声:“追根溯源,你们的父母也该骂,谁叫他们生出这种畜生来?”
“娘娘……这……”
“什么这啊那的,我没骂你家祖宗十八代就算不错了。就因为这个死上N次都不够的安斯列,不仅将我置身于风头浪尖上,而且还让我无法面对大乾国的百姓!更让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是,我这一辈子的人生,被这个混蛋彻底篡改,我和我心爱的人,从此要天地两隔,劳燕分飞!”想起南宫欣宇,想起自已这段刻骨铭心的情爱,婉儿的心在滴血,仇恨,在燃烧!
也不知南宫欣宇出关了没有,也不知他怎样了。假如他听到自已“投进”了安斯列的怀抱,他会怎样看自已,他会骂自已下贱还是能理解自已无法言明的苦衷?
这些,婉儿通通不知道,也无法想像。只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南宫欣宇一旦听说这事,他的心一定会碎!
想到南宫欣宇,婉儿不禁泪流满面,肆意横流,根本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王后娘娘,你别哭,别哭……。别哭……别哭……”王子见一路上一直是男子气十足的王后突然哭了,哭得那般哀哀欲绝,那般催人泪下,他不觉也慌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造成这位大乾国王后如此伤心欲绝,害得她抛家弃舍,远离亲人,罪恶的根源就是安斯列与身后的王室。尽管自已与这场战争毫无瓜葛,可作为这个该遭上天诅咒家族的一员,他觉得在这位受害者面前也是个罪人!
听王子不停地说着“别哭,别哭”,婉儿扑嗤一下笑了,道:“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啊?”
见王后笑了,王子稍稍心宽一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王后娘娘……”
“从现在开始,你别一口一个的叫我王后娘娘,我再也不是大乾国的王后了。”
“那该称呼你什么呢?”王子问。确实,眼前这位可怜又可爱的女子,她再也不可能是大乾国的王后了。落入安斯列的魔爪,性命能否保得下来都难说。
不行,自已得拼着命让她好好活下去。自已欠着大乾国女子的一条人命,这辈子是无法报答那位好心女子的救命之恩了。就将对那位女子欠下的,回报到眼前的这位女子身上吧。
她们都是大乾国的女子。
“叫我婉儿吧。你叫什么啊?别跟我说你的名字跟那个混蛋差不多,我恨那个名字!”
“不,我叫阿拉丹。”
“嗯,阿拉丹。”婉儿无情无绪地应了一句,低头往前走着。
阿拉丹怯生生地望了一眼婉儿,嗫嚅了半天,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婉儿,你怎么是一个人出宫来?身边怎么不带着几个侍从呢?”
心里还有一句潜台词:婉儿你如此美貌,大乾国的王上舍得放了你?
“委身给一个贼人、暴君,这么丢脸的事情,难道还要大呜大放地出宫?可不是偷偷地出来算了?”婉儿瞪了他一眼。
两人一时陷入无语,只是快步地沿着脚下这条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土路往前走去。
太阳渐渐往西坠落,光线渐渐地暗弱了下去,望着远山近黛被夕阳映照得金光四射,婉儿停住了脚步,扭头问:“还有多少路程?”
阿拉丹朝四周看了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梁:“翻过那道山梁,再走大约三个时辰,那里就有大乾国的军队了。然后,绕过他们的营地往西,不到半个时辰就是西番国的先头部队的营地,安斯列带着亲兵卫队还在后面。”
“还有这么远啊?累死了,我走不动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婉儿觉得自已的脚底心钻心的疼,脚板火烧火燎的。
见婉儿微蹙着蛾眉,双脚落地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阿拉丹蹲下身子,说:“我背着你走吧,那道山梁下有座小凉亭,咱们到那儿去歇脚。”
婉儿愣了一下,性情很磊落的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不用……我自已走到那里去。”
“来吧。我在西番国有个妹妹,婵儿,她都十六岁了还常让我背。看婉儿跟婵儿妹妹差不多大,就把我当你的兄长吧。”阿拉丹看出婉儿内心的怯懦与羞涩,善意地劝道。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婉儿都不曾走过这么多路。说实话,又困又乏的婉儿真想在阿拉丹宽阔的背上好好地睡一觉,只是,与这个腼腆且带着深深负罪感的阿拉丹认识才不到半天,要让他背着,婉儿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这个人要是南宫欣宇那该多好啊,婉儿心里想着。
“婉儿说话很爽气,彼有男子风范,这会儿怎么扭捏起来象个小女子了?”
“我当然是小女子了,没变成大男人吧?”婉儿故意打量着周身,用一句玩笑话来掩饰面上的窘迫。
阿拉丹上前拉了拉婉儿的袖子,深蓝色的眸子里荡漾着很友善的波纹,“婉儿,你到了西番国就知道了,在我们国家,男女间的交往没有你们大乾国这般多的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只是你们国家的习俗……快,上来吧,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就看不见道了。”
婉儿见阿拉丹高大的身躯一直弓在面前,不好意思再执拗了,便红着脸,一边爬上他健硕厚实的脊背,一边讪讪地说:“你也知道这个?”
阿拉丹背起就走,娇小的婉儿在他背上,他似乎感觉不到背上的负重。他边走边说:“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