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啊。”
“哦,我不仅知道这个习俗,大乾国的礼仪与文化,我都知道个大概。婉儿有所不知,我在被囚禁之前,曾在大乾国住了三年,与一班西番国的王公子弟,专门学习中原文化与礼仪。对大乾国,我还是很有感情的,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会说中原的话,还说得这么好。”
“当安斯列决定攻打大乾国的时候,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急了。可安斯列不听我的劝说,反把我挟持着带到中原来。我想念这片土地,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回来。”
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种子。
“所以,你趁乱逃跑的时候,不跑回西番国去,却往中原的深处跑。”
阿拉丹嘿嘿一笑,算作回答。
太阳下山的时候,阿拉丹稳稳地将婉儿背进了山梁下的这座凉亭。
婉儿从阿拉丹的背上滑下,四周打量了打量:“今夜咱们就在这儿宿营?”
这座凉亭,三面泥墙,密厚的松树枝铺顶。迎面的那面墙下,搭着个小房子,婉儿好奇地凑过去一看,这座小房子里住着个黑脸的泥菩萨,披着红布做成的大氅,只是日晒风吹的,红大氅已变色。左右两面,用两根粗长的树干搭成两排长凳,供路人歇歇脚。靠墙的地面上还堆有许多稻草,想必平时也有路人在这儿过夜。
婉儿看着这个泥菩萨塑得实在有趣,笑道:“他是谁啊,怎么不供在庙宇而供在凉亭里呢?我知道了,这是个犯了错误的菩萨,被玉皇大帝罚到这儿来改造的。”
正在用稻草铺床的阿拉丹,闻言笑了,道:“这位神仙可不是犯了啥错误的,他是土地公,他的领地就应该在这里。”
原来是土地公啊?“那土地婆呢?肯定是因为不愿跟他受苦而跟别人跑了,难怪衣服那么脏了也没人替他洗,他一个孤老头也太可怜了。”
婉儿这话一出,阿拉丹顿时大笑了:“哈哈哈……婉儿,你说话太有趣了。”
“有趣管什么用啊?能当饭吃就好了。”婉儿抚着直冒酸水的胃部,解嘲地说。
阿拉丹弄好了“床”,往外看了看,说:“婉儿在这儿稍等,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可充饥的。”
“你去哪儿看呀?这里又不熟悉。”
“前儿我也是在这个凉亭里过夜的,也算是熟门熟路了。”阿拉丹笑着,往外走。
一开始,婉儿觉得阿拉丹不算个男人,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一哭起来就好象是打开了自来水龙头,止都止不住。有了更深的接触后,婉儿发现这个阿拉丹还是个很有内涵,很绅士,说话挺有趣的人。
没过一会儿,阿拉丹双手捧着衣袍的下摆回来了,“婉儿,这种仙人果你没吃过吧?”
婉儿探头一看,笑了:“这个我认得,长着一身白毛的是猕猴桃。这个红红的是什么?看上去有点象草莓。”
“是猕猴桃,但这是野猕猴桃,这个叫茅莓,你吃吃看,可甜了。”
婉儿看了看阿拉丹身上这身脏得看不清颜色的衣服,迟疑地从他衣襟里拣起一个茅莓来,苦笑着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真要是吃病了也没办法,撑死总比饿死强。不过,千万不能在没完成任务之前病死,那样的话我可谁都对不起了。”
听着婉儿这番话,阿拉丹的心里难过极了。他用西番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安斯列,然后将采来的野果放在一块还算干将的手帕上。看婉儿狼吞虎咽地吃着,阿拉丹站起来:“我还得再出去一趟。”
“还去采啊?够多的啦,这东西吃多了胃酸多。”拿起一个较大的猕猴桃递过去:“你干吗不吃啊?”
阿拉丹笑笑:“你慢慢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也就一盅茶的工夫吧?阿拉丹拖进来一大棵枯树。
婉儿迎上前,不解地问:“你弄棵树来做什么,想在这里盖房子当个永久居民啊?”
“夜里有些寒意,再加上,谁知道附近有没有狼出没?所以,在凉亭里点起一堆火来,既驱寒又吓野兽。”
好细心的一个人,真不像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族子弟。
见阿拉丹手脚麻利地将枯树“大御八块”,婉儿帮不上忙,只得动动嘴皮帮倒忙:“阿拉丹,你还会做这种粗活啊?你不会是假王子吧?”
阿拉丹又是那样憨厚地一笑:“被软禁近十年,王子已与庶民等同。”
“柴有了,可用啥点火呢?这附近没有人家,有家也没有人了,上哪讨火种去?”婉儿望着被黑幕笼罩的四周,一片凄凉在心中蔓延。
阿拉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来,笑道:“我随身带着火石呢。”
又掏出一样:“还有火纸。”
“我看看,你怀里还带着什么?”婉儿取笑道。
谁知阿拉丹当真了,从怀里取出一大堆的东西,有碎银子,有木雕的护身符,有一本蝌蚪文的书。婉儿拿起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哈,你一个大男人还戴人家大姑娘的饰物啊?”
阿拉丹一把抢过,重新塞回到了怀里。默默地点起火来,默默地坐在火堆旁。
见阿拉丹神色突变,婉儿不禁地问:“你怎么啦,我说错话了?”
阿拉丹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这串珠子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婉儿坐了下来,欢快的火舌炙红了她花靥般的脸庞。
“不是特别的故事,而是伤心的故事。”阿拉丹将手中的树枝去撩拨燃烧着的枯树枝。顿时,火星四溅,发出“劈里叭拉”的爆燃声。
夜长难耐,孤男寡女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凉亭里栖身,说话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阿拉丹,你有心上的人吗?跟我说说你吧。”
阿拉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柔和起来,眼神有些迷离,好像在追忆遥远的过去……“有,心上的人永远在心上。不管她在哪个男人的怀里,她的心,永远住在我的心里。”
声音沙哑,倍感凄凉。
这近乎有些玄乎的话,婉儿却深深地理解其含义。自已对南宫欣宇,不也是这样的吗?
“阿拉丹,心上人现在哪呢?她嫁人了?”
“唉……是,九年前,她被安斯列霸占了,成了他第五十六位妾妃。”
啊?这个安斯列还真是个畜生,连哥哥的心上人也抢。
“我听说安斯列身边的女人没活过两年的,那你这位……”活到今天,算起来有九年之多。至今还活着,看来这个她还深得安斯列的喜爱。婉儿心内私忖。
“安斯列早将她冷落在一边了。至今还留在宫内没把她杀掉,那是因为安斯列将她当作筹码。”
“筹码?什么筹码?控制你的筹码?”
阿拉丹惊诧婉儿的聪颖,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中的一面,更重要的是,她的家族世代经商,族中人个个都很殷富,她的父亲与几个伯父是西番国顶尖的富人,西番国的军队十分之上是靠他们家族养着的。”
“明白了,一旦杀了她,西番国的军队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将土要被饿死。”
“也可以这么说吧。”
“她还爱着你吗?”
“爱,永远,至到天上再没有月亮!”
阿拉丹此刻的神情让婉儿的心莫名地抽搐起来。她,望着火光,想起了南宫欣宇。
“她叫什么啊?漂亮吗?”婉儿喃喃地问。
“她叫妮娅……很漂亮很漂亮,她是月亮的女儿,娴静优雅,美貌善良……”阿拉丹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婉儿看见他的眼角,有两滴晶莹在闪亮。
婉儿不忍心再触他的伤处,便转移了话题:“阿拉丹,你说,我在安斯列的身边能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一年半?”
阿拉丹望着婉儿直叹气,幽幽地说:“我祈求上苍保佑,保佑婉儿快快乐乐地永远活下去。可,这有些不太可能。就是能苟活下去,在那个魔鬼身边,你也不可能会快乐。”
婉儿“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愤怒地叫道:“他不让我好好活,我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说什么傻话啊……这个世上,有许多人都希望他在这个世上消失,可他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以前。如今出现了我婉儿,世道就要改变了。”
阿拉丹不置可否,笑笑,不愿给婉儿浇冷水。
夜风扬起了条条火舌,火舌舔舐着浓郁的夜色。袅袅淡淡的青烟中,不时地往上飘洒着火星沫子。
两人一时无话,望着越来越旺的火苗儿发呆。
就在这时,凉亭外传来了说话声:“哟,老夫子,前面有火光呢,有火光就一定有人。”
“那咱们过去看看,顺便打听打听。”
“唉,夫人也走得太快了,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也没追到她。”
“想必就在眼前了,咱们得抓紧赶路。”
婉儿附耳听了听,大喜过望,一下便冲了出去,兴奋得大叫起来:“流云!”“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