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后先是在床上肆意乱挠乱抓,随后便翻滚了起来,时尔蜷缩,时尔大哭,渐渐的,气息微弱了下去,双眼迷离,双手仍在不停地舞动着。
王太后慌了手脚,可不一会儿便镇定了。没什么,丑后只是毒性发作了!
王太后站了起来,带着一脸的玩味站得远远的。反正丑后此刻没了意识,自已怎样都没关系!
谁知,丑后突然一跃而起,一下便窜到王太后的面前,伸出沾满了皮屑与血迹的双手紧紧地搂着王太后的脖子,将丑脸拼命地往王太后的脸上贴,还边笑边喊:“快帮本宫挠啊,快帮本宫抓……痒死了,身上有一千只一万只日在爬,爬啊爬啊……痒啊……”
丑后的力气本来奇大,又加上丑后故意将王太后搂得死死的,所以恶心得闭紧着双眼的王太后死命的挣脱,还是挣脱不了丑后的拥抱,恐怖的拥抱!
王太后觉得,自已的身上、头上、脸上似乎也爬上了千万只虫,在咬,在啃噬!“放开,你给哀家放开!”
“不放不放……你快帮本宫挠痒抓虫虫……”丑后为了加强效果,还“叭唧”地重重地亲了一口王太后:“好宝宝,快,快帮本宫挠痒痒呀……”
这下,王太后不仅身上奇痒难忍,而且是怒火万丈!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猛地击在丑后的身上,也不知击打在哪个部位。嘴里全然没了王太后的作派,骂道:“你个死丑八怪,死疯子,你给哀家去死吧!”
丑后将自已的身子恰好地转至门边,见殿外一群人正朝这边跑来,她顺势往门口倒去,还哭着说:“太后老祖宗打本宫,好痛……好痛啊……”
门外是十八层低浅的台阶,滚出房门的丑后,更是顺着台阶如滚冬瓜般似地滚了下去,恰好滚到众人的面前!
丑后只是微微地睁了一下眼,喃喃地喊了一声:“孩子……太后老祖宗不能这样啊……”眼睛随即便紧紧地合上了,身子底下一大滩血迹,整个人气息全无!
这下可吓坏了门里边的王太后!她看着那群人慌成一团,有叫的有嚷的,只有一个人,他盯着王太后恶狠狠地看着。瞧他的眼神,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当丑后如一截枯木似地跌出殿外,又顺着长长的台阶滚下去落入茅草丛中时,她的头,恰巧撞在了一个人的靴子上,南宫光宇的厚实坚硬的毛皮靴子!
当下,被撞的丑后真有些发晕,眼冒金花。当她觑眼偷窥了一下南宫光宇那铁青且惊魂的表情,丑后很适时地轻嚷了一声:“啊……母后,好痛,别打了……”说着,两眼一闭,真的晕了过去。因为,肚子里似乎被人伸进去一只巨大的手掌,在肆意乱揪乱抓,生疼生疼!
南宫光宇看了一眼还在殿内,却有些失色的王太后,又看了一眼失去知觉侧卧的丑后。此刻的丑后,在晕倒的最后一刹那间,无意识地摆出一个很诱人却可怜楚楚的姿式:玲珑的身段卧成一股起伏的波浪,左边宽大的衣袖很准确地遮住了丑后的半张面孔,右手臂微微向前延伸,头娇俏地歪在手臂上……南宫光宇看到的,是一个有着美妙惹火的身材却异常娇怜的小可人儿!
南宫光宇似乎忘了与丑后之间的一切不愉快与痛恨,他甩开宫侍们的手,弯下身亲手抱起,快步地往外冲去!紧随在身后的朱清不知怎么惹恼了南宫光宇,不仅挨了一脚,还遭了一顿骂:“真是一头猪!还随着做什么?等着窝心脚呢?还不快去传太医到凤鸾宫?”
说到最后一句,南宫光宇似乎瞪着欲眦的凤眼直直地叫喊了出来!
大家都了懵!王上与王后之间的敌对,在宫中不是秘密。王上今儿的表现,却成了一个令人很惊讶的新闻:丑后晕倒,王上也会着急?平时看他那般憎恨、嫌弃的情形,那是恨不得丑后死了哇!
其实谁也猜不透南宫光宇的心思!当他看到丑后突然倒在自已的脚下,那般孱弱,又那般无助的模样时,听得丑后那凄婉的喃喃细语,眼梢不经意的一瞟,又见王太后那不屑、孤傲神情,南宫光宇的心莫名地抽*缩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丑后好可怜,尤其听到丑后说:“好痛……母后别打了……”时,南宫光宇似乎觉得丑后是在代他承受王太后的欺压!怜惜加上累积的怒火,化成了南宫光宇那令人不解的举动!
丑后被抱回凤鸾宫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永远留在冷宫里,化成一大滩殷红的血迹,冷冷地看着日落日出,云卷云舒,吸收着日月精华的侵袭,接受着风雨的洗涤,会淡淡地,淡淡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记忆中!
丑后的心非常复杂!人都说母子连心,尽管那孩子也未曾谋面,可那份感情是天生的,当那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母亲,做为一个母亲,她便能深深地感受到那份喜悦与幸福!如今,这个孩子可以说是被自已亲手杀害的,一想到这个,心中的那股愈来愈强烈的疼痛似乎要把丑后扯碎了焚烧了!
秀仪与佩瑶她们四个都回到凤鸾宫了,听说丑后竟然出了这等大事,一个个替丑后心疼不已。小脂浓从自已的屋里抱来了夜夜不离身的布娃娃,轻轻地放在丑后的身边,挂着泪笑道:“王后主子,脂浓的这个娃娃送给你。”
这个做工粗糙,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布娃娃,是脂浓的心肝宝贝,以前丑后任是怎样哄骗也到不了手,今儿小脂浓却心甘情愿地抱到身边来,惹得丑后眼泪汪汪的,抱着脏兮兮的布娃娃直想哭!
秀仪毕竟大一些,也比她们三个早进宫,她一边替丑后束起了额带,换上了更厚的布袜,将丑后穿戴成一个浑圆的棉布包。丑后不愿意:“秀仪要干吗呀,本宫这样全身困着难受死了。还有,你们把窗打开,屋里一股怪味,不通风怎么行呢?”
秀仪叫住了正要去开窗的小脂浓,又陪着笑道:“主子且忍这一个月。老嬷嬷都说了,女人小产比正经坐月子还要注意呢。”
丑后无法,只得依从。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过小脂浓的手问:“脂浓,秀仪,还有佩瑶,你们都好吗?本宫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里,别人没有欺负你们吧?要是有人胆敢在你们的身上找碴,你们告诉本宫,待本宫能下床,看本宫不拨了她们的毛去!”
秀仪跪坐在脚踏板上,轻轻地替丑后掖了掖被角,安慰道:“主子放心,没人欺负我们几个。主子去了那里后,是二殿下替我们四个求了情,免了去大理院受审的难堪。我们几个留在凤鸾宫,倒是日夜替主子悬着心哪。一想到主子跟前若有我们这几个护着,哪会出这样的事情呢?”说到这里,秀仪情知不妥,忙用话岔开。
去御膳房端营养品的流云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她将食篮轻轻地放在圆桌上,看了看丑后失色的脸色(不知为什么,以前她们几个虽喜欢丑后,却从来不敢正眼看一下丑后的脸蛋。可自从丑后从冷宫回来,她们一个个似乎不再怕丑脸了),轻声地问:“王后主子喝点桂圆参汤罢,这是补血的,主子可得好好补一补。”
秀仪站了起来,不解地问:“不是让你去端鸡汤的么?怎么弄这个来了?”
流云腼腆地望了望窗外,指着说:“二殿下来了,正在偏殿呢。这桂圆参汤是他让流云端进来的。”
丑后顿时不语。
秀仪掀起绣帘看了看,抿嘴一笑,吩咐任务:“佩瑶,你去太医院找东方大夫,让他开些补血补气的药来;流云,王后主子留在冷宫那里的东西你去拿回来,小心些,千万别漏了一星半点的。”又拍了拍蹲在床前与丑后说话的脂浓:“小东西,你去问绣娘们要一些鲜艳的布头来,送到清和宫找王后主子的姐姐俊姑,请她给主子做两个漂亮的布娃娃来。你的这个,太难看了。”
众人领命,分头而去。
秀仪对丑后笑道:“主子,秀仪有些倦了,先下去歇会,呆会再来。”
丑后也不是傻到要用脚趾头想问题的东东,她一下便明白了秀仪的用意,脸上顿起一片羞窘之色,随即,阖上了双眼,自已,又如何见得南宫欣宇啊!
丑后平躺着,只是用一块粉色的丝帕轻轻地覆在脸上。因丑后没有高耸的鼻梁,看上去,就好像是盖在了平展的草地上,没有起伏。
南宫欣宇一步三迟疑了走进门来。
此刻,南宫欣宇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婉儿肚里的孩子没了,初听到是如遭重击,缓过来便心疼不已。接下去又略有些欣喜,因为这孩子很有可能是王兄南宫光宇的(咱们别怪他的自私。人么,哪个都有自私之心的)。最后,便是对婉儿无限的怜惜了,婉儿前贬冷宫后失孩子,她做为一个纤弱的女子又如何受得了这个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