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觉得丑后的举止有些奇怪,秀仪姐姐好好的会出什么事呢?但不敢不从。上前敲门,没人应,拿钥匙开门,屋里空荡无人。
“主子,秀仪姐姐没在屋。”说着,流云准备掩门过来。
丑后几步便划拉过去,“等下。”说着,便闪身入屋。
一间十平方左右的小屋,沿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半旧的杂木小方桌,桌上很整齐了放了几样女孩儿都有的物件,有针头线脑,有桂花头油,有胭脂水粉……门的两侧,安放着两张一样大小的木床,床上的被褥,颜色一样,规格也差不多,一看就知道她们提前过上了共产主义按需分配的生活。只是,在秀仪的床上,多了一样东西!
丑后走过去,将这样东西拿在手上,细细地看了起来,动辄之间,一股艾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流云探进来一看,笑道:“秀仪姐姐总是这痛那痛的,用这个吸吸就会舒服些。”
这是三只瓶口小瓶身宽的玉瓶,玉瓶的沿口因为与人体接触的时间太长了,有些泛黄,有些像现代人舒筋活血的拨火罐。奇怪,她怎么会使用这个?好像处在这个年代的人都不知道道使用呃……“痛?为什么会痛?平常没听她提起过呀。”丑后将那三个玉瓶放回原处,回头问。
“秀仪姐姐是个很好强的人,她啥事都不愿多说,总是自已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就是。上回,也就是王后主子带我们四个上紫美人与蓝丽人宫的那次,秀仪姐的膝盖肿得亮晶晶的,好像一个水萝卜似的,可她一直没吭声,还有笑有笑地随着走了那么多的路,晚上回来,她一个人偷偷地躲到堆杂物的小屋里用药泡洗,那天我是去那屋里找东西才偶尔碰到的,否则这个事咱们谁也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想秀仪一个妙齡女子,又不是七老八十,她的身上怎么会出现东疼西痛呢?再看今天秀仪的神情,丑后越来越不安了,她走出房门,阴着脸疾速地吩咐道:“快,叫上宫里所有的宫侍,尽快找到秀仪!”
丑后的话就是命令,哪怕大伙都不理解丑后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地找秀仪。
丑后寻人指挥部就设在走廊上,陈设很简单,没有作战地图,只有两个随侍的“参谋”:佩瑶与小脂浓。
“主子,咱们还是进屋去吧,这里风大。被风吹着了就不好了,会头疼的。”佩瑶非常尽责,除了不时地转告“战况”外,还不时地敦促着丑后回屋。
丑后望着通往宫外的那条小径,先是心慌意乱地摇着头,说到最后,她一下站了起来,发火了:“再啰里啰嗦的,本宫不在这儿等了,也出去找去!”
这时候,天真无邪的小脂浓派上用场了,她的娇憨,她的可爱,丑后任是最生气的时候也立马偃旗息鼓,缴械投降了……“王后主子,咱们不出去,外面多冷啊。主子看,咱们现在还是坐在阳光下呢,瞧脂浓的手臂上都爬了这么多一个个肉疙瘩了。要是走到外面去,那不是要把脂浓冻成冰块了?”她嘟着小嘴撒娇道。
丑后无声地笑了笑,扭了一把脂浓的小嘴,又依言坐下了。
懒洋洋地太阳,爬过了屋脊,挂上了树梢,眼看又要变成一轮夕阳了,秀仪还是没有找到,这下,丑后真的着急了!
“佩瑶,马上去玉和宫找朱公公,让他派人四处找找,找不到秀仪,他从此不用来见本宫了。”丑后再次站了起来,转身往秀仪的房间走去。
丑后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丑后却说不出来。
秀仪的屋内,总会留有一丝蛛丝马迹。也许,它们,会告诉事实的真相!
脂浓在身后随着,有些不解地问:“主子,咱们还去?秀仪姐姐不会躲在屋里不出来的。”
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丑后苦苦地一咧嘴,想起了一个问题:“小脂浓,你跟秀仪姐姐要好吗?”
“好呀,秀仪姐姐跟谁都好。”
“跟谁都好?哪有这样的人呢,总会有跟不好的人吧?”丑后一手扶着廊柱,望着夕阳下那修竹的倒影,凄凉而孤寂。
小脂浓将细长的食指含在嘴里,偏着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不好的人”来:“对了,秀仪姐姐跟太后身边的那个兰姑姑不好。”
丑后的心一惊,好像有个模糊的影子浮了上来,想抓住,那影子却一下滑开了……“怎么不好了?她们吵架了,打架了?”
“不是不是。”脂浓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大人怎么会打架呢。”
丑后盯着脂浓温润如三月桃花的唇,在想她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可等了半天,小脂浓竟然闭嘴不说了。
丑后急了,扭起小脂浓胖嘟嘟的腮帮子:“往下说呀,再不说话,本宫将你的小嘴扯到脑后去!信不信小脂浓?”
脂浓痛得咧开嘴:“主子放手,放手……脂浓信,真的信!”
“那还不快说?”
脂浓望了望秀仪的屋子,面露怯色,期期艾艾地说:“脂浓跟秀仪姐姐保证过的,跟谁都不说。要是跟别人说了,脂浓就会变成长廊上的鹦鹉。”
“脂浓放心,你说了本宫肯定不会让你变成鹦鹉。你要是不说,秀仪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宫倒是会让你变成秃头鹰!”丑后狠下心来威吓道。
这下把脂浓吓住了,祥和宫养着几只秃头鹰,脂浓是常见。那样子太丑了,才不要变成它呢。
“那还不快说?”丑后推开房门,回头凶道。
毕竟刚小产过,身强力壮的丑后只觉得脚后根钻心的痛,头晕目眩,只得在秀仪的床上坐下。
别看脂浓年纪小,眼睛可是雪亮的,见状,忙蹲下身子,将丑后的脚抱在怀里,脱掉绣花棉鞋,轻轻地替丑后揉搓起来。
一股暖流在心里闪过,丑后抚着脂浓头上的那两个小鬏鬏,说:“没事,脂浓快说秀仪的事。本宫告诉你,你秀仪姐很可能要出大事!”
“真的?”脂浓跳了起来。她可不想让秀仪姐出事,秀仪姐比自已的亲姐姐还亲。
丑后很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说,我不怕变成鹦鹉。”脂浓急急地说:“那时主子还没进宫呢,但日子已经选定了,我们几个已先到凤鸾宫。因为主子还没来,所以大伙都没啥事,整天除了收拾屋子就是在院里玩。有天夜里,好像都交了二更了,脂浓与清和宫的几位小姐妹玩促迷藏,在御花园的山洞子里钻来钻去。轮到脂浓藏身的时候,刚钻进那片狮林里,就听见有个人在低声说话。一开始脂浓以为小姐妹们躲在里边吓我呢,可仔细一听,这声音好熟悉,竟像是秀仪姐姐的嗓音,”
“她,秀仪?她半夜到山洞子干什么?”
“是,一开始脂浓以为自已听错了,把耳朵贴在山石上细细一听,果然是秀仪姐姐的。”脂浓秀美纯真的小脸上已透出一股很明显的恐惧。
“她在跟谁说话呢?”丑后问。奇怪了,大半夜的跑进花园的山洞里去说话,非奸即盗,肯定是背着人的事情。
“脂浓也不知道,听了半天,就听见秀仪姐姐一个人在说,没人回答。”
这太奇怪了,寒冬腊月的,竟有人大半夜不睡跑到由洞里去自言自语?
“她说什么呢?”
“秀仪姐说:‘我且记住这漫天的仇恨,且忍着,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报仇,替自已报仇的!会让那个老巫婆不得好死的!你在天堂要助我一臂之力,保佑我一切都顺利。’”
“然后呢?”丑后身上的寒毛开始一根根地站起来了,别看秀仪平时是娴若静花,清如溪水,原来她的身上有故事!
“刚听到这里,外面的小姐妹就嚷起来了,问我藏好了没有。我大声地答应了一声,却把秀仪姐姐惊动了。她穿过几个洞子,一把就抓住了我,问我听到了什么。脂浓从来没看到姐姐那般凶狠的模样,吓死了,忙把听到的话告诉了她。又问秀仪姐,哪个是老巫婆啊?秀仪姐愣了一下,说是兰姑。”
兰姑?
“秀仪姐说是。脂浓也信的,主子未进宫之前的半个月,秀仪姐被太后罚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还让兰姑去掌秀仪姐的嘴,听说打了一百多下呢,两边的脸都肿了。这兰姑太坏了,专门打宫女,大家都恨她,就是个老巫婆!”
丑后却觉得,这秀仪口中的老巫婆不会是兰姑!
“再后来呢?”
“再后来,秀仪姐让脂浓发誓,决不能将听到看到的话和事情告诉别人,要不就会变成廊上的鹦鹉,脂浓照着说了,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今儿跟主子说了,秀仪姐不会生气吧?”脂浓边说边朝长廊上看,那里,挂着两笼五彩鹦鹉。
“不会的,秀仪以后知道还会感谢你呢……好了小脂浓,你在门外候着,任何人不得靠近,本宫要在秀仪的屋里坐会。”说完,丑后走进了屋,随手将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