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婉儿,南宫欣宇的心又开始隐痛了,他狠狠地将拳砸在桌上,咬着牙道:“母后知道吗?王嫂怀的是王儿的骨肉!”
“你说什么?”王太后一下便站了起来,眼里,射出只有虎狼才有的凶光。
“王儿是说,王嫂怀……得……是……我的……骨肉!母后,你亲手杀了自已的孙儿!”南宫欣宇一字一顿地说。他,仿佛看到一个身穿杏黄色小袍褂的孩子朝自已跌跌撞撞地跑来!
王太后的心一紧,脸上闪过一抹痛楚的神色!随即,王太后凌厉的掌风到达了南宫欣宇的头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脸上早着了母后的一个大耳光!怒骂声当然不会少,“你真是天下第一大混蛋!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孩子怎会是你的?当然是你王兄的!你给哀家好好醒醒罢,再昏下去,你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转弯!”
南宫欣宇被打蒙了,捂着脸道:“母后你……”
“你什么你?你个痴儿啊,你怎么不想想,既使那孩子是你的骨血,你也不能承认啊。这事一旦让你王兄知道,你还有活路吗?既使他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朝里朝外的唾沫也要把你淹死!叔偷王嫂,这是一条多么丑恶的罪状,背负着这个,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平时看你饱读诗书,难道都读到书皮里去了?”王太后说着,双手擂着南宫欣宇宽闊的胸膛。她气啊,自已如此精明,怎会有这么个浑痴的儿子!
南宫欣宇只想为婉儿出口气,为未出世的便遭夭折的孩子出气,根本也没想到旁的上面去。听得母后这一番至柔至情的话语,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闹腾了一上午,你不累哀家还累呢,回宫去吧,别再犯傻给自已招祸了,胡言乱语的,也不怕人笑话。”说完,王太后倚在榻上,轻阖凤目,不再理南宫欣宇。
南宫欣宇望了一眼母后脸上的伤痕,对丑后也生出一丝埋怨来:母后再不对,你也不能以下犯上将母后的脸抓得如此难堪吧?
南宫欣宇,他怎知道这其中暗藏着怎样复杂的缘由啊。
南宫欣宇怏怏地走了,王太后望着他有些失落的背影,心里立马有个决定,而且,这个决定得立马进行,不能再拖延了!
“兰姑,进来。”
凤鸾宫。
寝殿内,重幄轻挽,香烟清萦,一大簇带露的腊梅,盛开在丑后的凤床前。墨绿色的枝叶,衬着红艳艳的花朵。花儿如一位羞答答的二八佳人,掩着一份难言的心事,颤微微地抖动着粉黄花*蕊。轻曳梅枝,一股淡香从花*蕊中流溢出来,渲染了殿内所有人的心,都变得轻盈,透亮而清香宜人。
丑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娇嫩的花瓣,脱口问:“是二殿下送来的吧?”整个后宫,只有南宫欣宇的清和宫有种植这种带着黄*蕊的红梅。
小脂浓一边给花瓶灌水,一边笑着说:“不是,是脂浓路过清和宫的时候爬墙偷来的。”
秀仪在旁不停地使眼色,可小脂浓哪会看见呢。
丑后有心里滚过一阵失落,心想,这花若是欣宇亲手摘下亲手送来的该多好!
丑后很快敛好有些杂乱的思绪,她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咦了一声:“那小耗子呢?本宫怎么没见他?”
秀仪走过来说:“小浩子的娘前儿死了,朱公公特准他回去奔丧了。”
丑后的心蜷缩了起来,自已失去了孩子,小耗子失去了娘,同是天涯可怜人啊。
“秀仪,准备些东西给小耗子送去……嗯,送什么呢?钱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就送钱吧。”丑后从枕边提溜出这个月的宫银,扔到秀仪的面前。
秀仪拣起,打开一看,忙放回去,就好像那个布包是一块火炭,“这太多了,二十两金子呢,王后主子还是留着自已用吧。要送给小浩子,秀仪这里有呢,这也都是主子赏的。”
丑后往秀仪的手里一掖,不悦道:“什么你的我的?拿去就是。本宫在这个牢笼里横竖也不用花钱,这沉甸甸的玩意搁在哪都是累赘,开张支票多省事,古人啊,真笨。”
秀仪也习惯丑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也不追问,正想退出,又复站住。
丑后见秀仪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啦,有话说?”
秀仪抱着金子,吞吞吐吐地说:“王后主子,你觉得……觉得秀仪我……我这个人还行吗?”
俊脸儿低垂,昔是水波荡漾的横波目,轻掩了去,只剩两排细翘的长睫在不安地翕动。闪着玉光的鼻梁上,似乎还窝着几粒细小的汗珠子,这大冷的天气,还真亏它们是如何凝结成的。细密的贝齿将下唇咬出花状的细痕……
丑后惊讶地看了一眼有些异常的秀仪,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带着不解的神色戏谑地说:“你好像有事……秀仪当然行啦,你是咱们凤鸾宫的核心人物、领导人物,本宫还得听你指挥呢,凤鸾宫没了你,那不乱成一个马蜂窝了?”
秀仪勉强地咧了咧有些失色的唇,红晕上脸,羞涩地说:“王后主子取笑了……主子,秀仪我……”
丑后仰起头,想听秀仪到底要说什么,可竖起两只耳朵也没听明白秀仪要说什么。不禁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呀,有话直说,你是知道本宫脾气的,最烦半天憋不出一个什么东东来的……快说。”
秀仪将头垂到胸前,嗫嚅:“王后主子……以前秀仪若是做错了什么,请王后主子看在秀仪还算勤勉忠心的份上,别把秀仪赶出凤鸾宫罢?王后主子……”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丑后努力瞪圆了比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耸起那两道稀稀疏疏的扫帚眉,“你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说要赶你出去了?你又犯了什么错?”
“王后主子别着急,是秀仪不会说话……秀仪的意思是,假如日后秀仪万一无心地伤到主子,请主子好歹看在咱们主仆一场,饶了秀仪……主子,秀仪只是随口说说的,秀仪不想离开主子,离开凤鸾宫……”秀仪说完,低着头,急急地出去了。
秀仪的神色不对头,而且,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秀仪肯定遇到什么事了!
丑后一焦急,翻身从床上起来。不知是起得太猛还是失血过多,眼前一片金花,丑后一下便从床上摔了下来。
在帘后等着召唤的佩瑶与流云闻声赶进来,见状大吃一惊,忙冲进来搀扶,“主子、主子,你怎么啦?”
丑后一手扶着流云,望着窗外,沉思着,说:“本宫没事……本宫觉得秀仪好像有什么心事,你们没发觉吗?”
佩瑶似乎想说什么,想想又把话咽下去,摇了摇头。
流云却说:“王后主子这么一说,还真是喂……秀仪姐姐原先也不爱说话,但总是一脸的笑容。可自从主子去了冷宫后,秀仪姐姐不仅不笑了,好几次,流云半夜起夜还听到秀仪姐姐在哭呢。”
流云与秀仪住同一个房间,丑后去过,拾缀得很是整洁。
“你没问问她吗?”
“问了,可秀仪姐姐说可能是做恶梦了,还说可能是流云听岔了。不能呀,第二天早起,流云看到秀仪姐姐的双眼肿的像兔子眼。”
丑后没再问下去。凭对秀仪的了解,她是个稳重且很有见识的人,她会这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佩瑶,替本宫换上大衣。”说着,丑后扶着流云就往外走。
佩瑶忙挡在前:“不行不行,御医交待过,王后主子要一个月后方可下床,方可走出房门。”
别看丑后在病中,力气可不小,她轻轻一推,就将佩瑶推到旁边,“什么御医交待的,本宫自已就是医生呢,你是听东方那个小子的还是听本宫的?”
流云也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当然是听主子的啦……不过,流云的家乡也有这个讲究。做月子做月子,就是要在床上养一个月。记得流云还在家的时候,娘生了最小的妹妹,因家境不好,生了没几天就下地干活,结果年纪大起来的时候成天嚷这里疼那里疼的。”
佩瑶忙助一臂之力:“可不是?流云进宫后还不时地给她娘捎袪骨痛的药呢。”
丑后明白她们的心意,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别说这个了,本宫觉得秀仪会出事!快,快去找她!”
贴身宫女的房间,与死去的媚儿是共处一条过道的,就在丑后寝的右边,走过一条不长的走廊就到了。
已是初春的天气,阳光灿烂,却隐着一抹料峭的寒意。走廊边的空地上,植着几株梨杏树,花木扶疏,抽绿吐新。花苞点缀其间,颤颤悠悠的,好像跟人打着招呼。转弯角,是一丛修竹,绿叶零叮,轻醉在春风里,谱写出一曲高洁的乐章……丑后无心观景,急促地说:“快,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