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几句话,丑后动怒了,她一下站了起来,也忘了遮丑,咬着牙道:“她又算个什么东东?她不来惹我便罢,要是在我的眼前老三老四,想称大姐大,对不起,我婉儿可从来不怕人的!”
南宫欣宇偏过头去,嗫嚅了半天,好像想起什么,说:“还有,婉……婉儿,你别把自已弄成这付样子好吗?”
丑后听了不仅怒上加气:“怎么?嫌本小姐丑哇?你可以离开远一些啊,本小姐又没请你来看!”
“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觉得婉儿貌胜天仙,完全没必要将自已打扮成如此模样……难道是为了,为了那个原因吗?”见丑后生气,南宫欣宇慌不择言,连他自已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丑后却听懂了,她转过脸来,直直地望着一脸惶恐的南宫欣宇,“你错了!本小姐天生就是这付模样!什么貌胜天仙,你是看花眼了;或是做梦了,将美貌如花的方玮仪小姐当成本小姐了!”
话里话外,除了失落还是失落,还充斥着浓浓的酸味。连丑后自已都不明白,就为了这么个一起只下了一夜棋的王子,她凭什么要把他的一切放在心上,凭什么要吃醋,吃味?
不行,不可以让自已为了某个人而改变素来坚持的原则!在前世,丑后婉儿是位独立而自高的知识女性,她从不会为了某个异性而伤情,更不会将同性放在眼里!
“婉儿……婉儿别生气,我只是……只是觉得昨晚的你才是真实的你,这点我坚信不疑。”
“哼,别昨夜今天的,本小姐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昨天这样,今天这样,明天后天,大大后天都是这样!你若觉得不能忍受,你尽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本小姐又不是你的王妃,你大可不必出现在本小姐的面前!”
说完,扭身便走,身上的珠佩,头上的簪子与钏钗乱摇乱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四个小宫女忙从长廊的拐弯处追出来,尾随在丑后的身后。
南宫欣宇被丑后叉在原地,半天动不了窝,一付委屈、气恼的样子。眼看丑后已走出长廊,就要往赐膳的宫殿走去,他才好像想起什么,忙提袍追了上去,“婉儿……你等等。”声音小而拘谨。
丑后依旧大步走着,身子摆动的幅度大而夸张,“怎么,还想再看一眼丑陋的我?”
愤怒,加上莫名的酸楚,丑后的声音充满讥笑的恨意。
南宫欣宇从怀里摇出一个红布包,双手递给丑后:“这是金步摇,请王嫂收回。”
丑后故意弄出一付尖酸刻薄的口吻:“哦,金步摇。敢问南宫欣宇殿下,下次还有机会再来凤鸾宫过夜吗?本宫先申明,本宫还是这付丑样子哦。”
听丑后说话如此尖锐,如此伤人心,自小就受尽人奉迎的南宫欣宇也受不了了,他也沉下脸来,一言不发。
“佩瑶,收下!”丑后一扬头,不再理会南宫欣宇。心里却觉得舒坦了,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在周身徜徉。哼,谁叫他提什么方小姐的?
丑后窈窕的背影象一幅画面定格在南宫欣宇的脑海里!
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已了。昨夜的情景,难道真如婉儿说的那样,是梦境?
而且,婉儿去见王太后,她会有危险吗?
宫中有一处很大的院落,名唤“香满楼”。它左临御花园,右靠护城河。终年绿意盎然,四季垂青。苍劲的古柏,时令的花草,沿墙攀爬的常青藤,将一座有着一溜五间广厦的红墙宫宇圈在其间,屋脊上的黄色琉璃瓦在冬阳的拂照下,散发出灼人的精芒。
当丑后到达赐宴的香满楼时,佑大的院子里站满了各式各样的女人,或矜持或张扬,或翘首弄姿或低首敛眉,花团锦簇,莺声燕语,仿佛在这里要召开联合国的妇女大会!
早在院门候着的管事太监朱公公,见丑后翩然到来,忙弓身上前,将身子弯成一只老掉牙的大虾米,尖着嗓子说:“奴才见过王后娘娘。”
丑后的注意力早在院内的这群女人身上,不提防身前突然冒出不男不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咧起无唇的嘴笑道:“是朱公公啊?你怎么也在这个女人堆里?”
朱公公虽长得尖嘴猴腮,脸上却没有一点褶子,下巴颏像女人般光滑细嫩。他闻声有些愕然,随即笑了起来:“王后娘娘,奴才也不知自已是男的还是女的。想跟男人扎堆吧?男人们不依,他们定要赶奴才出来,说奴才是女的;上女人群里么,奴才刚说自已是男的,可女人们非得上来检查检查,呵呵,为难死奴才了……回王后娘娘,奴才奉王太后的旨意在院门前恭候娘娘,引导王后娘娘进殿升座。”
哈哈,这个老太监还真有趣!丑后不禁大笑出声。
这一笑不打紧,却把满院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顿时,院内如受了惊吓的蜂巢,嗡声不断,乱成一团。
丑后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已让南宫欣宇搅乱的心更是怒不可遏:一个人的美丑又不是个人能左右的,谁不想长得美貌胜花啊?再说了,一个人的美丑就这么重要?丑人的心里未必是丑恶的;而美人儿的心却有许多是邪恶的……
丑后将挡在身前的朱公公往边上一推,甩开大步便走进院去,走到女人们聚集的中心。然后,站下,原地打了个转,伸手托起一个低垂着的脑袋,冷笑道:“你将头垂到地上去做什么?地上有宝贝啊?要不,你是炫耀你脑袋上的这些横七竖八的废铜烂铁?”
“王后娘娘请恕罪,请恕罪!臣妾不可以擅瞻天人之神威,所以不敢抬头!”下巴被丑后紧紧地攥着,这位可怜的妇人期期艾艾地说着。看不见她脸上是怎样的状况,但她的脖颈,却是红得如被烧熟了一般。
“想必你前辈子是唱女高音的吧?说出来的话还真动听!”丑后放了这个不断渗出冷汗的下巴,从秀仪的手里接过绣帕,擦了擦,提高声调面向四方:“大家的心里想什么,本宫明白的很!不就是怕看到本宫的这张丑脸吗?哼,什么天人之神威,什么不敢?少来!今天既然说到这了,在宫宴开始之前,本宫要跟你们玩个游戏。”
游戏?丑后要跟大家玩游戏?丑后恬淡的神态更让人的腹内敲起了响鼓。丑后虽然才是昨日刚进宫,可她一出手便打了两个王上最宠爱的女人,这消息如长了脚似地在宫里宫外传开了。没见过丑后的人,都以为是一个长了三头六臂,面貌奇丑,脾气暴戾的怪兽。
她竟然和颜悦色地要跟大家做游戏?这是不是太奇怪了呀。
丑后才不管大家是怎么想的呢。
她叫过朱公公,轻轻地耳语了几句,然后背靠在滴着水珠的假山石上,等待着好戏的开场。
朱公公不知丑后要干什么,但仅是前面的开场白已让他忍不住要发笑了:“各位尊敬的夫人,各位可爱的小姐,请你们按高矮站成一排,等待王后娘娘的检阅。”
这是丑后的原话,朱公公一个字也不敢遗漏,一个字也不敢篡改。
检阅,还排成一排?这不是男人们的所为吗?
有个不怕死的人走出来抗议了:“王后娘娘,臣妾们与众位各府小姐又不是当兵的,也不是宫内侍卫,更不是臣妾府中的家丁。这种排队之类的,实在是有损夫人小姐们的形象。”
丑后一看,只见这个说话的人大约三十多岁,品貌秀雅,穿戴雍容华贵,眉宇之间却藏着明显的高不可攀与冷傲。
“主子,她是方大人之妾,方小姐的亲生母亲方夫人。”小宫女脂浓忙上前介绍。脂浓这宫女年纪很小,十三岁。长相甜美,一笑两眼眯眯顺带两个深深的大酒窝。处事比较天真,是那种洋娃娃似的人物,无心无肺。丑后没进宫之前,脂浓听说要去侍候一个奇丑无比的王后,暗底里哭了好几天。可丑后才来了一天,小脂浓便喜欢上丑后了。这丑后虽丑,对身边的人却也和善。尤其丑后的言行,既新鲜又解气,当然,丑后的话有些还真听不懂,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看得懂丑后修理那些坏女人就行!
“原来是尊敬的方姨太太!你府里应该还有正牌夫人吧?她来了吧?在哪呢?”丑后故意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听说是方家那狂妄的丫头之母,丑后的心里便更不得劲。
“一声姨太太”,仿若揭了那妇人的脸皮,她一下红了脸,与女儿酷似的杏眼里闪烁出簇簇火苗,她忍了许久,硬是吞不下这口气,铁骨铮铮地回道:“臣妾便是夫人,有什么话王后娘娘尽可以吩咐臣妾!”
就在丑后到来之前,听了女儿方玮仪的一番说辞,疼女心切的方家妇人已是怒火中烧。所以当丑后要让大伙排队的时候,别人不敢言语,她却站出来借口发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