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不由沾沾自喜,心情小小的激动了一把,谁让她把一个精明能干的商人给诳了呢?不该她得意一会儿吗?正在她洋洋自得时,目光不小心与瑾的目光对接,他又用那种火辣辣的眼神在看着她……
玉儿收起脸上的得意,一本正经地对瑾道:“瑾哥哥,你跟掌柜去拟份契约吧,玉儿还得给乡亲们分发药物。”
见到瑾跟掌柜去拟契约,玉儿这才对侍立在旁的店小二道:“小二哥,你挂个牌子出去,从今儿起客栈不再对外招揽生意,把余下的房间都给乡亲们住。”
店小二咧嘴笑道:“东家,您现在是客栈的老板娘了,就直接叫小的‘六子’就行。别叫‘小二哥’了,小的承受不起。”
除掉昨日店小二跟瑾窃窃私语“共谋不轨”以外,玉儿对店小二的印象还不错,因为他对乡民们挺和气的。
玉儿朝店小二赞赏地微微一笑:“小二哥,你好好干,待乡亲们都康复了,我给你涨工钱。”
“谢谢东家,小的一定尽力。”店小二憨厚地应道。嘿嘿,对于他这样的伙计来说,涨工钱就是最最让人血液沸腾的事情了。
一应病患听到玉儿如此为他们着想,居然还专门租下栈房给他们借宿,个个感激得就差没剖腹表忠心了。
“大恩不言谢,但我等承诺:往后姑娘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几个青年男丁异口同声。
玉儿见那几人虽然病体憔悴但出语成章,应该是些识文断字的有才之人,只可惜边陲乱世害苦了他们。她用与他们同样的铿锵之语道:“各位好好养病,尽早康复,往后报销国家,为百姓谋福祉才是真正的男儿气节。”
“姑娘一区区女流竟能有如此胸怀,我等钦佩之极。今日姑娘所言,我等铭记在心,他日必将做出一番成绩,以报姑娘之大恩。”几个男丁听了玉儿的话,当即明白她不是个寻常之人,所以他们自然也不能用寻常的礼节去报答她。既然她的意愿是让他们忧患天下,那么他们定当遵从。
看到那些感激的眼神,听到那些慷慨激昂的话语,玉儿心中有了深深的触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太短暂,也太渺小了。站在这茫茫苍穹之中,稍不留意便会被浩瀚的历史长河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车马所淹没。她不想让自己白白在人世走一遭。她想要鹤立鸡群,也想要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迹……
“行了,大伙儿都跟小二哥去寻个房间落脚,我会时常到各个房里来查看病情。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突然有所不适,尽快来告知我。”一说到乡民们的病情,玉儿的脸上便多了几许阴霾,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办法彻底根治毒虫引发的病症。
过了不久,大伙儿都跟店小二去了栈房住下,大厅里清静下来。玉儿正要回房研究制服毒虫的法子,却不经意望见角落里还留下几个一动不动的人。
随着她愈发地靠近那几人,心中的不安便愈发地扩大。果不其然,当她伸手一探他们的鼻息后,发现他们都已经断气。
糟了!这么快就发病了!百姓尚且如此,珞哥哥营帐中的士兵可怎生是好?
瑾与掌柜拟好了契约,过来时发现墙角有几个死人,赶紧将玉儿带走:“别呆这里了,赶快上去歇会儿。”
“瑾哥哥……”玉儿声音弱弱的,感觉有气无力。
瑾以为是那几个死人把玉儿吓着了,毕竟姑娘家胆子小,见不得这些。他遂安慰道:“玉儿别怕,一会儿找人处理了就好。实在不行,再重新寻个客栈住下。”
玉儿摇摇头,她不是怕死人,也许一开始有些怕,但这段时日在刀光剑影下度日,她早就习惯了。何况她是个郎中,郎中是没有权利害怕死人的。
瑾见玉儿光摇头不说话,忙询问道:“玉儿有什么事,可一定要告诉瑾哥哥。”
“瑾哥哥,我刚才查证过了,这几位过世的病患生前都没有其他疾病。”玉儿忐忑地道。
“这意味着?”瑾感染了玉儿的伤怀,语气里也多了份担心。
“人抵抗瘟疫能力的能力有强有弱。对于本身有疾病,或者是身受外伤感染的人来说,瘟疫会首先击溃他们。如今连身体强壮的平常人遭受这种瘟疫之后都出现了死亡现象,那么战场上体力消耗过大,时刻伴随刀剑外伤的士兵来说危险无疑会成倍增加。”玉儿的担忧不无道理,现在大敌当前最怕的就是战斗力丧失。
“玉儿的意思是?珞那边可能会有麻烦?”瑾慎重的问道,见玉儿脸色沉重,又安慰道:“玉儿放心,珞应该没有麻烦。若是兵力丧失,他早该下令调集援兵。我们也一直在等他的消息,这不一直没有动静么?”
“这就是更可怕的地方。城中的百姓只是宝斋堂的实验品。宝斋堂和雪域国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冰瀚大军。瑾哥哥不妨细想:就连作为试验品的百姓都已经开始倒下,冰瀚大军焉能不倒?”大事当前,玉儿脸上的稚嫩和天真全然退却,只剩下冷静的头脑和良善的用心。
瑾果断地道:“事已至此,只能先派遣大军前去接应。这事派谁去都不合适,五万精兵不是个小数目,必须确保成功交接到珞的手上,看来只能我亲自走一趟了。战场无情,你是断断不能去的;把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当如何是好?”
玉儿仰起头,目光里满是坚毅:“瑾哥哥不必挂怀玉儿。实在不行,我带着这些病患回风云岛等待到你和珞哥哥的消息。”
其实玉儿很想和瑾一起披挂上阵,也很想前去亲眼确定珞是否毫发无伤,但眼前这些病患和城中数以万计的生命,身为医者的她不能全然不顾。也不知道师傅和南宫什么时候才能来找到她,有师傅在这里或许情况会有所好转。只要师傅将对付瘟疫的药物研制出来,这些百姓才能解脱,也才是治根之本。
将玉儿留在这里?不,危险了,他不能答应。虽然让她同去战场有些冒险,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便能保证玉儿不会有毫发之伤。
他毅然道:“风神医和南宫绝都知道这家客栈,一旦他们脱身便会立即设法前来。客栈已被我们盘下,掌柜和小二应该会遵照你的意思尽力照管病患们。你先预备几日的药物给病患们,让他们安生的在这里静待风神医的到来。”
“师傅和南宫至今没有消息,也不知他们哪天能回来?”玉儿对风刀子飘忽不定的行踪可是深有感触的。
瑾自然不会只准备一条退路:“我早已飞鸽传书回京,相信不日便会有御医亲临溺湖,到时集众群之力定会找出解决之道。”
玉儿想了想:有瑾哥哥通知来的御医,想必情况不至于太糟糕;再者,师傅大爱药理,他不可能放过这个破解难题,灭绝瘟疫的机会,说不定他已经在某个地方展开行动了。双重保险之下,玉儿终于安心了。
“瑾哥哥,我们现在就走!”她急切地道。
“嗯,记得带好玉佩。”瑾揽着玉儿打算上阁楼整理细软即刻动身。
玉儿颔首,右手不自觉地摸向颈项,像往常一样借由那枚玉佩在心里传达对珞哥哥的祝福。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摸到那枚分量极重的玉佩!
“玉儿,你怎么了?”瑾见玉儿脸上显出慌乱之色,不由紧张地询道。
玉儿再三往身上探测,惊恐地道:“瑾哥哥,玉佩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不是一直在你身上吗?好好找找,是不是留在房内了?”瑾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担心,脑中原本不能对接上的某些念头猛然窜联起来。
两人飞一般的冲向栈房……
玉儿和瑾几乎将栈房内搜了个遍,哪里有玉佩的影子?
两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掉的不仅仅是一枚玉佩,而是号令五万精兵的凭证!为何会在这般紧要关口将玉佩丢失?
玉儿靠在椅子上,尽量集中精力回想所有关于玉佩的信息。想了很久却毫无所获,她只能抱着昏胀的脑袋空懊恼。
怎么她一点儿也记不起来这两天的琐碎小事?她向来记忆力不错,只要时间不是太久的事情她脑中都会有些印象。为什么独独这几天的事情在脑中混乱不堪?所有的记忆完全成了一滩浆糊。最近发生了太多大事让她的脑子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足够的休息,更加上与瑾哥哥的微妙之情,所以才让她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或许这些就是让她最近记忆力下降的罪魁祸首吧?
瑾看到玉儿抱着头猛摇晃,赶紧走过来安抚她。他伸出一双大手轻柔地捧起她的头,低声道:“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了。”
在瑾的双手作用下,玉儿的头被迫抬起,精致的小脸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只见,她清澈的眸子里多了几许迷糊和自责,但没有颓废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