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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危险的凶器(1)

小秃命案和打鱼人周发命案,两案虽然未并案,但却一并指挥,刑警支队长戴涛将人员分两部分,一部分按既定方案继续侦办小秃命案,另一组侦办周发命案。

打鱼人命案由罗红泥和朱大兵负责,他们又分几组,主要的是罗红泥带丁小益去河边周发命案现场寻找物证,朱大兵带小韩去接触周发的家人,还有一组到制绳厂……

“罗队,我俩又来河边。”行驶的车上,丁小益说。

“感慨?”

“罗队你说,这河怎么啦,老出命案。”她抱怨道。

是啊,小秃死在河边,调查他的时候,打鱼人又死在河边,两起命案的现场相距很近。更令人惊奇的是,杀人使用同一种凶器--绳子,大概生活中人人都可能接触到绳子,谁会拿它当危险的凶器?恐怖绳子的人,除非被蛇咬过。恰恰是极普通的绳子结果了两条人命,不,加上三年前线人杨树林被害,是三条人命。绳子制造了杀人大案!

丁小益说:“他们都死得不明不白。”

罗红泥同意搭档的说法。

女刑警说的不明不白,指近期两起命案的杀人动机没有取得一致的看法,有人认为小秃的死是因为他做线人,遭毒贩暗杀;有人认为另有原因。打鱼人周发被杀,分歧焦点是周发究竟因为要向警方讲什么而遭灭口,还是死于其他原因?

大家意见不一,侦查还要进行。拉大网找线索,再度到河边来,也是拉大网内容。

“小秃的死因我说不清楚,周发之死,一定与他要见我们有关。”丁小益说。

搭档罗红泥也这样认为,他有意让她说说想法:他问:“根据是什么呢?”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我们要见他,在见到他之前被杀了。”丁小益说。

“即使你的假设成立,可是杀他的人怎么知道我们要见他?”

丁小益陷入沉思状,她想过这个问题,但没想明白。推测几种情况,周发不慎或无意说出要在河边见警察,她认为这是较为合理的一种可能。她说:

“自己泄露的可能性大。”

“我们就当他自己泄露的消息,”罗红泥接着提出疑问,“杀他的是什么人呢?”

杀小秃的人,丁小益说打鱼人在河边意外见到杀小秃的凶手,那个凶手始终盯着他,包括跟我们交谈,当得知他第二天上午还要在河边见警察,就动手杀了他。

作为一种推理,应该说合乎逻辑。但是,推理与事实真相究竟有多远?罗红泥认为不是零距离。这里有很多讲不通的地方,例如,打鱼人那天下午从河边分手回到家里,他的家人证明周发没有出去过,也没接触外人,他向谁泄露呢?

“也是。”

“小益,你认为凶手是什么人?”

丁小益往小秃命案上联系,推定是打鱼人看见了杀手而遭灭口,她认为小秃之死与毒贩报复有关。她说:

“贩毒团伙。”

假如两起命案都跟贩毒的人有关,这个团伙相当厉害,他们的信息灵通惊人,第一时间知晓打鱼人跟警察会面,时间、地点、内容,不然怎会陡下重手。

他们的谈话到河边中断,车无法再向前开停下来,罗红泥说:“开车到河边来,车只能停在这儿。”

“烂泥塘……”

“我是说,杀手假若驾车来,应该停在这一带。”罗红泥说,“小益,我们先不到河边,找找轮胎痕迹。”

“找找!”

靠近水源的缘故,野草分外繁茂,颜色也特别鲜艳。车子碾过,倒伏的植物很快站起来。刑警相信准有碾折的草,和轮胎印迹。

“干硬的碱土。”丁小益脚踩石板一样硬的草地,说,“留下车胎印几乎不可能。”

罗红泥有信心找到,如果有的话。水分充足的蒿草易被轧断,车轱辘滚过的痕迹还是可以找到的。

“鱼!”丁小益惊呼道。

鱼,什么鱼?罗红泥以为开玩笑。她在河边最易开这种玩笑。

“罗队,你看是什么鱼,脑袋大身子小。”

罗红泥信了,走过去,问:“鱼在那儿?”

“瞅!”她指前面一根蒿子。

那棵蒿子已枯死,光光的蒿子上挂着一条风干的鱼。这种现象多见,有些鸟把吃不完的猎物挂在树杈儿、蒿子上,多是蝼蛄、蚂蚱、四脚蛇什么的,鱼也有,但不多见。

“什么鱼,罗队?”

“老头鱼。”

“唔,你说过这种鱼。”

“有一种水鸟,捕到鱼后……”罗红泥讲起知识来,鱼是他最津津乐道的话题,“狼、狐狸、松鼠、鸟……都善于储藏食物,人类跟他们学的。”

“怎么不是它们跟人类学的?”她反驳道。

罗红泥一口气举出一串例子,最有说服的例子是鹦鹉跟人学唐诗,他们争论中止,他有了发现,当然不是鱼。一条车辄印,节节草被轧倒,大约有半米长。他说:

“轮胎印儿。”

单一侧的车轮胎,但看不清轮胎印,对车颇有研究的罗红泥一时也分不清是哪种车。

“什么车?”

“轮胎很宽,是辆越野车。”罗红泥推断出车型,具体哪一种确定不了,越野车很多,三江最常见的是城市四驱车,如奔驰的ML、宝马X5、路华、凌志、丰田、三菱、马自达、本田等等,这么多越野车,说得准是哪一种?刑警首先要确定它是不是犯罪嫌疑人的车辆留下的痕迹,不然探究毫无意义。

“我看说明不了什么。”丁小益说,任何人都可能开车到这里,游玩、兜风、钓鱼,情人幽会也说不定,范围太大了。

罗红泥也觉得车胎印的发现意义不大,也就当有这么回事。他说:“我们去河边吧!”

四间房一下子涌进多名警察,多年未发生人命大案的屯子,很少见到这么多警察进村。

“出大事了嘛!”

“周发被杀,真是怪事。”

村民议论纷纷。

刑警朱大兵带小韩到周家,一家人刚刚圆坟回来,脸上还带着悲伤。他们坐在院子里。

“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扰您。”朱大兵对周发父亲说。

周父揉了下红肿的眼睛,说:“一家人全靠他打鱼生活,人忽然这么一没,日子可咋过呀!”

刑警同情地点点头。

“大爷,周发得罪过什么人吗?”

老人摇摇头,说:“我儿子憨厚出名,从来没跟外人红过脸,谁骂他一句,踢他一句,绝对不会还手。”

“您仔细想想,以前,大以前,也没和什么人吵嘴、打架吗?”刑警问道。

周父努力想,说:“没有。”

“屯子里还有人靠打鱼为生吗?”

圆坟亦称“暖坟”、“暖墓”。死者葬后第三天,新坟添土,奠纸,举哀,谓之圆坟。

刑警想从同行争夺鱼什么的上找线索,事实上,行不通。四间房屯依靠打鱼过活的只周家一家,河里的鱼不多,打鱼的人多了不成。厚道的村民将这生存之道让给周家。

“出事前一天下午,周发几点到家?”小韩问。

周父抬头望望天,说:“傍贴晌儿(接近傍晚)。”

“回到家里他出去过吗?”刑警问。

“没有。”

“有外人找过他吗?”

“嗯,头晚没有,早上有人订鱼。”

屯邻四虎子来周家订鱼是第二天早晨,老人记得清清楚楚。放雾天周父比儿子起得早,他想到雾天鱼比晴天多,捕的自然比平常多。四虎子进院还是他给开的院子大门。

“五舅,周发起来没?”

“起来啦,有事吗?”

“我家窜薄,用点儿鱼。”四虎子说,他朝周父叫五舅,是村中论的,老村子住久了,都能沾上亲挂上拐,“五舅,今天能整上鱼来吧?”

“今个儿要是整不上鱼,放响(晴)天就更没鱼啦!”周父说。

刑警问:“四虎子跟周发都说些什么?”

“他家窜薄,用鱼。”周父说他们就站在院门口说话,工夫很短,说完就走了。

“他们还谈些什么?”刑警问。

“鱼,全是鱼。”

“您听清楚了?”

“我始终站在他俩身旁……”

来周家的屯邻四虎子,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他属实在自己领人弄房盖,他不具备作案时间,更没有杀打鱼人的理由。

“大爷,您最后见到周发是什么时候?”刑警问。

周父没立刻回答,回忆儿子他要穿过痛苦地带--儿子被杀死河边,火化儿子,埋葬儿子--从死想到生。几天前儿子活着,最后一别很湿,大雾缠绕着父子,儿子的身影在飘渺之中……他哽咽道:“才四十……刚出头,腰……弯啦,日子拖累的呀!”

刑警用想像完整老父眼中负重生活而压弯腰的儿子,在那个大雾弥漫的早晨中远去,成为永诀的画面。

“他早上没吃饭,空着肚子走的。”父亲悲怆地说道。

小韩闭紧嘴,他忍受痛苦折磨总是这个样子。朱大兵使劲捏着自己的下颌。

“着急去起鱼篓,饭都顾不上吃。”他说,父亲的遗憾无法弥补了,儿子再也不能回来吃饭。

“周发近日有什么反常吗?”刑警问。

“没有。”

“他弄鱼怎么处理,卖给什么人?”

“就看截多截少,鱼截多了,他到城里去卖,少了拿回屯子里,有时卖有时送,乡亲们吃啦。”

“您说大雾天会弄很多鱼是吗?”

“是,也不是板上钉钉。”

“平常他身上带很多钱吗?”刑警问。

“顶多带买盒烟的钱。”周父说。

家境贫寒的打鱼人,抽的烟也不会贵。劫财害命显然是不存在了,刑警跟周发妻子谈,委婉地问他们婚姻、情感方面,只识几个字的村妇,回答得机智而干脆:别的女人他都不敢正眼看,回家上炕只认得我一个。

周家的调查结束。他们去跟到四间房屯走访的其他警察会合,他们又做了些调查,一起返回城里。

回到专案组,大家讨论起来。

“别说周发与屯人结怨,甚至周家跟屯邻结怨都不可能。”参加调查的刑警说。

屯人口碑周家是“一个好人家”,说周家与什么人结怨,乡亲们说除非是鬼,世上又没鬼。调查结果是,在周发遇害的时间里,没有陌生人来屯子,那个大雾的早晨,屯子没人出去。

“问题出在周发从家出去到河边遇害前,大约是三个小时左右。”小韩说,“这三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呢?”

“意外?小韩你说意外?”

“不排除意外,但是我认为周发被杀是有预谋、有准备,目标准确,目的明确。”小韩的结论是:周发命案没有意外。

持不同意见的人问:“杀人总该有个理由吧?”

“有,灭口。”小韩说。

周发是否被灭口争论一番,正反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反方提出更尖锐的问题:

“杀周发的是什么人?”

“应该是杀小秃的人。”朱大兵代搭档回答,他俩讨论过,小韩讲的是他们讨论的答案,“至于杀小秃的人,我们认为是毒贩。”

几乎是终极的讨论,命案归结到贩毒,案子处在侦查阶段,破了案子才真相大白,讨论到此戛然而止。

“罗红泥这一组还没回来,我先说说绳子……”戴涛说。

大家希望罗红泥能带回有价值破案线索,当然也希望听到制绳厂的调查有好消息。